宛如置身远古神话，错综复杂的隧道中,只有系在殿外的线团,才能将他们带出弥诺陶洛斯的迷宫。
而现在，线团的另一端,就在他们手里。
“试一试吧。”亚尔说。
他可没天真到寄希望于埃里斯特会自己终止这场游戏，如果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那么在得到结果前，他是不会停手的。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
自从知道彼此的精神相通后,亚尔就意识到了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仿佛从迷雾中窥见了一抹亮光,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内模拟驾驶舱里的情形。
驾驶这种新型机，需要庞大的精神力量。
那么，换而言之,新机体之所以没有能源损耗，是因为开发过程中，就将驾驶员视作了一种能源。人类跟核能不同，不可再生。即便是为了在战争中取胜，这样不人道的做法，一旦曝光出来，也会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
以埃里斯特的性格，是不会这么做的。
“沃恩，”
集中精神，亚尔想象着自己握着操纵杆，“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
“现在，就像这样。”亚尔告诉他，“把自己想象成在驾驶室里，我们在同一个空间，操作着同一台机体。”
沃恩果然阖上眼，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原本的界限被打破，充沛的精神力开始源源不断溢出。将手搭在按键上，仿佛另一个人穿透他，也跟他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意识在流动、交替。
更紧密一点……
更深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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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振率达到最高！”
看着屏幕上完全融合的两条曲线，研究员欢呼一声：“可以启动双机模式了！”
成功了吗？
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埃里斯特看着下方并肩而立的机体，当脑波达到同一频率时，两台机甲间似乎产生了无形的磁场。机甲臂上，x1和x2的标志依次亮起，机身缓缓启动。
“怎么回事？”
由于受到电磁波干扰，模拟影像也出了问题。画面闪了两下，整座楼层颤动起来。红色的机甲猛然刹住脚步，光束剑没有砍中目标，而是被护盾挡住了。一柄长矛从左上方斜刺而出，不偏不倚，正好顶在红色机甲的脖子上。
一滴冷汗淌下，机师花了好几秒才平复情绪。
“停。”
威严的声音再次通过通讯机传出，金属门升起，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连接中断了。
显示屏又恢复成平时的灰蓝色，亚尔抬头，看着手中那根差点把对方戳穿的光矛，心中同样一震。
如果不是沃恩在千钧一发之际分开他们……
“测试结束了。”
站在机甲下，埃里斯特说：“都下来吧，剩下的事情，交给维护班就行了。”
结束了？
就这样？
亚尔还没从刚才的惊骇中缓过来，白色机甲后退一步，将光剑和长矛挡开，冰冷的声音却是对着另一个人。
“兰狄。”俊美的面容出现在联系界面上，沃恩锐利而漠然的目光直直射向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路线？”
驾驶舱里的男子轻咳一声，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我看错了。”
“雷达上有目标定位，46°是本国部队。”沃恩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冷，“敌方母舰在正前方，就算看错，偏差也太大了。”
“是啊，”
摘下头盔，兰狄笑了笑，语气温和：“所以差点撞上你们，真不好意思。”说完，转过头，又对亚尔说：“对不起，王妃。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原来是这样，亚尔松了口气，提醒他：“下次检查下导航系统吧，差点误伤你。”
“好的。”
兰狄对着他眨了眨眼，笑里透出一丝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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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顺着升降梯下来，埃里斯特迎上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辛苦了。”
埃里斯特的笑容真诚而关切，这是个聪明的人，懂得利用自身的一切优势。而此时此刻，他的领袖魅力似乎又找到了发挥的平台。
“对于新机型，你们觉得怎么样？”埃里斯特观察着四人的表情，“是否有需要改进或调整的地方？”
“我觉得不错。”
古鲁斯说，“比以前的好用多了，上战场一打一个准。”
兰狄笑着反问：“一打一个准？要是对方派来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你也这么一个个的打，是准备打到来年吗？
“只是比喻而已，”古鲁斯强调，“比喻！”
埃里斯特微笑着听他们争论完，又问另外两人：“你们呢？”
“很好。”
沃恩的回答仍然秉持了一贯的惜字如金风格，不浪费半个字。赤红与淡紫相对，亚尔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问：“你打算正式投入使用吗？”
“有机会的话。”
埃里斯特一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毕竟我也是个热爱和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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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军事会议召开，所以古鲁斯和兰狄先走一步。
“你们两个等等。”
两人走后，埃里斯特叫住了他们，“跟我去个地方。”
这次带路的人变成了查理斯。
查理斯一身白衣，不修边幅的脸上，架着副厚厚的眼镜。这个有着当代‘生物学亚瑟王’称号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双手插袋，哼着小曲，慢悠悠走在前面。
“我们要去哪？”
“显而易见，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查理斯取出身份卡，在凹槽上轻轻一划。机械门打开，里头是一间摆满了各式各样仪器的房间，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苍白的反射光在地面上浮动。
该去的地方？
面对亚尔投来的目光，查理斯却把这个科普机会让给了别人。埃里斯特接过话头，同时把他俩都拉进房内。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你心里有两个疑问。”埃里斯特引着他们到平台上坐下，然后示意他们躺下，双手交叠在腹部。查理斯打开开关，把两个白色的光罩移到他们头顶上。
“现在，我正想为你解释第二个。”等查理斯调整好角度，埃里斯特说。
“好了。”
坐回电脑前，查理斯撸起袖子，坐直身体：“可以开始了。”
“开始吧。”
眼前一闪，浅蓝色的射线从他们的脚踝开始，缓缓上移。射线经过的地方，血肉转化为数据，出现在不远处的主脑上。
房间里很冷，压抑冰冷的气氛，让人不由联想起死亡。
“第二个？”
“你们应该都感觉到了吧？”埃里斯特在他们身边坐下，摸摸他们的脑袋，“上机时，是不是有种违和感？”
“我猜你大概做了什么，”亚尔说，“看来我对你还算了解。”
“那不是很好吗？”埃里斯特伸手拨开挡住他眼睛的头发，“这个世界上能了解我的人不多，而你是最接近的那个。”
“好了，言归正传。”
收回手，埃里斯特一手撑住床沿，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集中在屈起的那条腿上：“现在，让我们来说说这项计划。”
“是一项很有趣的计划。”查理斯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耳朵却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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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源于一个假设。”
埃里斯特说：“我们都知道万物发展有其固定的规律，盛极必衰，比如过去的地球，不过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现在，让我们谈谈机甲。”
“如果追溯机甲的起源史，可以横跨好几个世纪。说明这项技术时至如今依然在人类历史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因为最适用于杀戮。”查理斯盯着屏幕，面容被一团幽蓝晕染，“要想找到代替这种东西的玩意儿可不容易，何况是人口锐减的现在。”
“那是社会学家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埃里斯特说，“总之，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在新武器的开发上屡屡碰壁。传统的设计理念已经不能满足现在日益复杂的军事需求了，所以我们开始寻找新的突破点。”
亚尔看向他。
“然后，正如你们所见——”
硕大的投影展开，悬浮的展开板上，两台机甲一左一右，以一种奇怪的光波联系着。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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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这是个组合战术。”
当人们对机械的要求越来越高，所需支付的代价也就越昂贵。兵器也一样。从最初的火药到后来的核弹，再到现在的反物质武器。
“新机甲除了继承传统机甲的优点外，战斗力和机动性也得到了质的提升。这是好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正由于它具备了传统机甲所不具备的优势，对能量的需求也越大。现在的机甲大多数采用核能为动力。战斗中，往往会面临能源不足、无法补给的情况。”
关于机甲能源，是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
“所以，你们想到了精神融合？”
沃恩的眼珠动了一下，埃里斯特点头：“比起不切实际的双人驾驶，还是分担消耗更容易实现。”
“你们也体会到这种设计的独特之处了吧？”
“的确。”
亚尔回忆了下，客观地评价：“跟普通战机相比，那台机体确实很出色。但从消耗上来说，我不认为这种交换值得。”
埃里斯特闻言只是笑笑，回头看了查理斯一眼。
“那是自然的。”
查理斯扭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因为给你们的机体都只是半成品，你们真正要用的那两台，还在秘密开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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