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时候,我和谢平之一起去餐厅吃早点,坐下不久,顾筱云和她的助理也来了,一男一女,不是熟悉的面孔,那个叫小李的人自从那晚以后,我就再没见过。
谢平之背对着门口,并没看见来人,低头专注地剥着一颗茶叶蛋,剥好以后,伸手放到了我的盘子里。
顾筱云的脚步恰好停在了桌边,温柔地叫了一声:“平之哥。”
我吃着茶叶蛋,看谢平之抬头,点头,算是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并没有开口说话。
顾筱云的笑意有些僵硬,视线转而落在了我的脸上,眼里的不甘一闪而过,抬脚渐渐走远。
我低头继续喝粥,有点暗爽到内伤。
又过了一会儿,于晴也走了进来,这是自打我进剧组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遥遥地,我冲她笑了笑,招了招手。于晴看了一眼我这桌,微点了点头,便落座在餐厅另一端。
谢平之的视线在餐厅扫了一圈,说:“你们公司这次的确是大制作,叫得上名号的演员似乎都来了。”
“嗯,拍摄班底也很好,下了决心要跟星海竞争。”
谢平之点了点头,“大公司确实竞争激烈。”
我好奇地问:“你有工作室之前是哪家公司的?”
“星海。”
“星海怎么样?”
谢平之想了想,“星海内部竞争更残酷,他们捧大角儿,所有资源都往单个几个人身上拢,比如穆娟,刚出道那会儿,一年最多的时候,拍了十几部戏。”
眼下我就两个剧组,协调起来都费劲,试想十几部戏,成天飞来飞去,不得累趴下。
不禁叹道:“怪不得他们出大角儿,云龙的资源还是比较注重平均,每个演员身上担子不算特别重。”
谢平之中肯地评价道:“可演技也是这样磨出来的,你和她合作过,应该有体会。”
我蓦地想起了穆娟扮演的村委会主任,点了点头。
吃过饭不久,谢平之就被余化叫走了,商讨片头片尾曲的词儿,而我今天的戏也开拍了。于晴、顾筱云、肖瑶和我难得地同时出现在了片场。
皇后身着大红常服端坐在凤座,拨弄着长甲。季云坐在下首第一位,面色不耐地吹茶。
凤仪厅里,妃嫔满座。婉儿和段婕妤却双双跪在地下。
婕妤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臣妾求皇后娘娘作主,前些日子臣妾日日低烧,不能侍寝,全是才人她在臣妾日常饮食里动了手脚,今日若不是亲自去厨房一探,还不知她要害臣妾到几时……”
哭声断断续续,不见消停,皇后柳眉微皱,只问:“婕妤可有证据?”
婕妤还不待答话,季云搁下茶碗,斥一声:“答话,不许哭。”
皇后向季云扫去一眼,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隐藏在浅笑之中。
婕妤抬眼望了季云一眼,硬生生止住了哭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云妃娘娘,小厨房的莲香可以作证。”
话音未落,婉儿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一句话要说。”说罢,以手扶额长拜揖首。
皇后停住拨弄长甲的动作,身体朝前一倾,道:“说。”
季云却微微皱了皱眉,眼光在皇后和婉儿之间一个来回,只听婉儿道:“臣妾并没有害婕妤,在婕妤中下药的另有其人。”说着,婉儿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季云。
季云紧抿着唇,瞬也不瞬地看着婉儿。
婉儿略低了头,转向皇后,“前日臣妾听说婕妤身体不畅,想着进宫时从家乡带了一张调养的方子,兴许有用,今日便嘱咐人去小厨房文火熬制,因为臣妾和婕妤同住在欢湘阁,厨房自在一处,因为臣妾带来的方子熬制繁复,臣妾放心不下便去厨房探一探,恰巧看到一个丫鬟和厨房里的莲香在窃窃私语,臣妾躲到门后查看,只看见……”说到这里,婉儿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不敢说下去。
皇后正色道:“说下去。”
婉儿咬了咬唇,目光飞快掠过季云,道:“臣妾只看见莲香在臣妾命人熬制的汤药了加了些许粉末。而另一个丫鬟则手持细针则在蒸笼里的玲珑糕上动手脚。”
皇后沉下了脸色,问:“那另一个丫鬟究竟是何人?”
婉儿低头,“臣妾不敢言。”
季云唇角轻扬,“呵,才人但说无妨。”眼里却是冷意如霜。
婉儿朝皇后磕头,“回禀皇后娘娘,那丫鬟是……是云妃娘娘的婢女,阿甲。”
“混帐东西!”茶盏猛然落地,季云快步走到了婉儿面前。
“季云!”
“啪!”
皇后的怒斥伴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婉儿被打得身子歪斜,倒在了一旁。
导演喊了一声“卡”。
我握了握发麻的手掌,伸手拉了一把顾筱云,问:“你没事吧?”
顾筱云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摸了摸脸,面无表情地答:“没事。”
导演忙招呼所有人走到监视器前看效果,一边看一边说:“大家都演得很好,几个配角虽然没有戏,但都挺配合,但是你们一定要注意,虽然没有词儿,也要入戏。”
我顺着导演手指的地方看去,凤仪厅里妃嫔满座,自然有不说话的配角,她们坐在位置上,偶尔摄影机扫到的时候,都呈现出各异的看戏姿态,有的用罗帕掩面,有的喝茶,有的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同程度的专注。
导演指着屏幕接着说:“你们得本着各自角色的塑造和主要人物互动,表情一定要有,不能想着,摄影机反正没拍到你们身上就木着个脸,这样很难入戏。你们看于晴演的皇后,有的时候也没词儿,但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戏,她和婉儿的互动,她如何看季云,如何看婕妤,这都是戏……”
导演意在指导配角,但是在我听来也大有借鉴的意义。演戏的时候,我总想我的角色是什么什么样,我的台词应该怎么怎么说,每一个表情应该怎么怎么摆,可于晴不同,她不仅局限于她的角色本身,她还注意到了互动,皇后没词的时候,她的眼神就落在说话人身上,按照剧情在流转到关系人身上,可以说,她的皇后很真实,基于一整个关系网上,塑造得真实。
想到这里,我不禁佩服地看了于晴一眼,演戏不单是天赋,更多的还是经验,难怪从前林树华说我欠火候,再演几年,那又不一样。
于晴原本专注地看着屏幕,感受到我的目光,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笑了笑,她也浅笑了一下。
所以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去找谢平之,端着饭盒去找我曾经的盒饭小伙伴,于晴去了。
于晴见我坐在她旁边没有出声反对,一面吃饭,一面翻报纸,吃得一小口一小口,很斯文。
我坐在她旁边吃饭,吃相也收敛了不少,顺着她的手也在看报纸。
正看得入神,于晴突然从她的饭盒里把粉蒸排骨夹给了我。
不愧还是我一起吃盒饭的爱吃素的小伙伴啊。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于晴还是拿我当小伙伴的。
我高兴地眯着眼谄媚朝她一笑,于晴却说:“别笑了,太没气质了。”
我适时地收住了。
晚上赶完戏,常阮玉就带着风风火火地又往机场赶了,谢平之比我早走一会儿,因为他也得赶戏,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大包口粮,瓜子,梅干,锅巴,薯片,虾条什么的,应有尽有,整个一大礼包。
我自然乐开了花。
可惜,这开心很短暂,整个大礼包就被常阮玉收走了。
全部……所有……都被收走了……
我跟在常阮玉身后往保姆车走去,走得那叫一个失魂落魄啊。
坐到车里的时候,我偷偷地给谢平之发了一条短信,“常女王镇压了我所有的口粮!!!”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以表不满。
谢平之回得很快,“不哭,哥再悄悄给你买!!!”
我“噗”得笑出了声。常阮玉转过头严肃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侧头,摇下一点车窗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司机师傅还没回来,我盯着窗外,远远地看见橙黄色的车影越来越近。
那一辆熟悉的打眼的橙黄色跑车停在了门前,赵烨下车,又转身抱了一个水果篮,朝宫门走去。转头的时候,视线恰好看见了我,笑了一下,朝我走来。
我看了一眼他怀抱的果篮和手里精致的西点袋子,对于他此行的目的大致也能够猜得明白。
绝对是来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的啊。
于是第一次我对他露出了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赵总怎么了,酒店终于倒闭了是不是,改行送货了啊,挺有前途啊,有这种奋斗精神。”
赵烨笑了一声,“我一直觉得你嘴上挺缺德,原来不是错觉啊。”
我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还是得向您学习。”
赵烨问我:“你们今天的戏拍完了?”
我赶紧点头,不忘给他指路,“都拍完了,演员都回酒店休息了,就从那大殿往右走,一百米就到了……”
赵烨看了我一眼,提着他的果篮和西点袋子走了。
常阮玉又转头瞪了我一眼。
命真苦。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我就这么两个剧组,西南东北,对角线地飞来飞去,航空公司积累的点数竟然可以兑换一套崭新的锅具。
于是乎,我抱着这套崭新的锅具回了家。
然而,也只是够时间把锅具放回家,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位于城中航天研究所家属区的片场了,去饰演那一位把一生献给祖国航天事业的女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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