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wxc`p``p`*wxc`p` “公子爷,该上药了。”似乎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的戾气,临安两手有点发抖,小心翼翼替他取下眼罩,将一盒芬白如脂的药膏涂抹在他的眼睛上。
稍后又道:“公子爷,饭菜备好了,我服侍您用上几口吧,否则都该放凉了。”
慕沚略偏过脸来,微暗的光影下,鼻梁高挺,嘴唇淡粉,下颌呈现出一种刚毅与柔美并融的细腻线条,美得精致胜画:“勉儿呢?”
听他又提及,临安心头砰砰一跳,佯笑解释:“公子爷,不是跟您说过好几次了,大小姐出外寻药,还没有回来。”
慕沚问:“她去的到底什么地方?有没有寄回书信?”
临安答得结结巴巴:“没有,可、可能是深山野林的,大小姐那里不方便飞鸽传书。”
慕沚默不作声,唯独胸口有些上下起伏。
临安悄然松口气,端起莲叶羹,用银匙一舀轻磕下碗沿,递他唇口,笑呵呵地哄劝:“公子爷,您再不喝,这莲叶羹可就真的凉了。”
慕沚忽然问:“勉儿是不是出事了?”
三个月了,至今杳无音信,她明明答应他很快就会回来,无论他如何询问,家仆的解释都如出一辙,时间一长,他心底的担忧开始一日比一日强烈,他不相信,勉儿竟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寄来,她不该让他这样担心,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临安本就心虚,这话乍一入耳,更令他不由自主打个哆嗦,手一不稳,碗里的汤羹险些飞溅出来。
慕沚耳力灵敏,自是察觉到他反应有异,一把搦住他的手腕,拉近跟前:“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他情急中力劲之大,临安手腕一麻,那碗莲叶羹终于“哐啷”一声,跌碎地上。
临安哭诉:“公子爷,大小姐自那日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老爷夫人怕您担忧,便交待我们先瞒着您,大小姐具体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情。”
“勉儿……”慕沚几乎愣成石雕木人,片刻后,生恐他说的是谎话,摸索到床边的拐杖,急着就往门外冲。
“公子爷,公子爷,您要去哪儿!”临安拼命拉住他。
慕沚眼睛毫无焦距地视向前方:“我要去脉香居看看,我不信……勉儿她怎么会骗我……”
临安阻拦不住,硬是被慕沚拖着走了好几步,脚下经过门槛时,他“啊”地发出惨叫,脸朝地面,摔了个狗吃-屎。
“临安?临安?”慕沚迅速停下来,看到他的额头撞到石阶上,流了一滩子血,“你怎么样!”
临安用手捂住磕破的额头,痛得呲牙咧嘴:“公子爷……我、我没事……”
慕沚忙掏出帕子,蹲□,按住他的伤口进行止血。
省回神的临安,忽然打个激灵,活像见着鬼一样:“公子爷,你……你的眼睛……怎么……”
经他一提,慕沚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眼前已经不是漆黑一片,可以看到临安的脸,可以看到前方的门,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可以看到周围的花草树木……
临安惊喜地大叫:“公子爷,你的眼睛好了!你看得见了!”
慕沚亦不敢置信,摊开自己的双手,不住端详,似在确定它的真实性。
是真的……他真的……看得见了。
就在刚刚,他重见光明,许久不见天日,干涩的双目被阳光狠狠地刺痛。
临安按住伤口,兴奋得跟没事人似的,一边跑一边大嚷,恨不得阖府都能听见他的喜讯。
慕沚伫立原地,心中却是空空的失落与无尽的迷茫。
慕远盛与慕夫人听说慕沚的眼睛能看到了,欣喜若狂地赶到明心园,慕沚依旧站在原处,如被附了魂,动也不动,唯有衣衫化雪般飞扬。
“沚儿!”
慕沚闻声慢慢转身,看向他们:“爹,娘。”
他的眼神重现神采,慕夫人喜极而泣。
慕远盛上前仔细端详着儿子,覆住他肩膀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同样激动:“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慕夫人擦着泪花感慨:“多亏了谢谷主,沚儿的眼睛才得以痊愈。”
慕沚内心猛一绷紧:“娘,什么意思?”
慕夫人解释:“谢谷主临前交给我们一盒他亲手调配的药膏,交待一日三次,不可间断,只说……或许能驱散你眼中的邪毒,因为尚无把握,暂且先不要告诉你。”
慕沚大脑仿若雷击,一直以来,他还当那不过是普通的药石:“这怎么可能,既然师父能够治好我的眼睛,为何勉儿还说要去给我采解药?”
慕夫人与慕远盛对视一眼,慕夫人的嗓音渐渐哽咽起来:“勉儿她……”
慕沚察觉不对劲,神情慌乱:“勉儿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慕远盛沉痛地开口:“你妹妹她留了字条,说再也不回来了。”
慕沚有片刻的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欲坠下,半晌,嘴里呢喃:“再也……不回来?”
“她说她会过的很好,叫我们不必寻找,还说等你的眼睛痊愈了,再将此事告诉你,所以我跟你娘,才一直对你隐瞒至今。”慕远盛一脸愁容,“我派人四处寻找,可惜始终找不到你妹妹的下落。”
慕夫人偎入丈夫怀中,以帕掩泣:“你说这孩子,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慕沚僵硬着不能动弹,唇瓣哆嗦着吐字:“谢……谢谷主呢?”
慕夫人回答:“谢谷主把药留下后,便说去游医了,这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慕沚脸色一点一点惨白,像是完全褪去血色,与身上白衣融为一体。至今,仍旧不敢相信。
她走了,她就这么走了?
不曾道别,不曾解释,便说再也不回来了?
不,这不可能,否则那一夜,她为何坚持与他沉沦,缠绵如斯?
违了天理,逆了人伦,他什么都做了,到最后,她却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
脑中一念闪过,慕沚突然如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药,是不是药……她一心想治好我的眼睛,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
“沚儿,你上哪儿去!”慕夫人拽住转身欲去的他。
慕沚声音坚决:“我要去找勉儿,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否则,她不会一声不吭的就离开我!”
“你妹妹走了,你也要走了吗?”连日来的家中突变,委实令慕夫人操碎了心,此时此刻,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压力,“咱们现在的这个家,已经快要支离破碎了……无论如何,娘都不准你离开慕府,不准你有半点闪失了。”
慕远盛也从旁劝说:“我知道你忧心勉儿,但眼下勉儿不知去向,你就算找也是徒劳无获,勉儿既然留下字条,说明她目前还是安全无恙的,凡事从长计议,我会让南生带领众人继续四处寻找。”他接着哀叹,“咱家只有你一个独子,日后,慕家还得靠你一个人撑着啊。”
慕沚轻微一颤,阖紧眸,掩住逼近绝望的伤痛:“我不要……除了勉儿,我什么也不要……”
慕远盛恨他不争气:“男子汉大丈夫,勉儿不见了,你就变得失魂落魄,成什么样子!”
慕沚却一味絮絮叨叨着:“对,没有了勉儿,我……我也活不下去……”
是她,把他带入地狱一起欢愉,融他骨,化他血,至今,她的气息仍萦绕在他的灵魂中。
那样冲破禁忌的痴爱情狂,食髓知味,一旦得到了,便再也无法放手。
慕远盛目睹他痛不欲生的模样,心头一惊,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疯疯癫癫的,眼睛刚好,难不成就得了失心疯?临安,扶公子爷回去休息。”
慕沚甩开他的手:“走开!”
慕远盛正欲作怒,慕夫人连忙替儿子说话:“勉儿不见,他也是心急,况且家里之前又发生那样的事……他难免受了刺激,说话没分寸。”又朝慕沚劝着:“娘知道是兮蓝做的不对,叫你心里始终放不下,沚儿,天下总有好女子,日后娘再替你重新挑选,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慕沚笑,悲涩更甚:“我要勉儿,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混账东西!”慕远盛又惊又怒,一巴掌打下去,企图把他打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慕沚捂住半边红肿的脸,语气冷静与坚决:“爹,我没有胡言乱语,我爱勉儿,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慕远盛先是一震,继而怒火直蹿九天,拍出一掌,慕沚躲也不躲,一下子被打飞出七八尺远,一时发乱冠落,口吐鲜血。
“你这个畜生!”慕远盛简直怒不可遏,讲话都颤抖不稳,“你、你究竟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吗,勉儿,她可是你的妹妹!”
慕沚晃晃悠悠直起身,跪在地上,一线殷血自唇角蜿蜒,姿容甚是狼狈:“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爹,您打死我吧,若不然,我一定要去找她。”
慕远盛气急:“你找她做什么,你还害的她不够!”
慕沚眼神柔情万般,仿佛她正在面前一般:“勉儿,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慕远盛面色铁青,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按着胸口狂喘:“好啊,从小到大,我花费心血培养,竟是养了你这么一个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不打死你的!”
他冲上前,挟带内力的拳掌狠狠落下,肩膀,胸口,震得慕沚几乎筋骨碎裂,吐血连连,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慕夫人眼见丈夫动了真格,不由得花容失色。
而旁边的张妈妈竟是扑了上去,阻止对方:“老爷,您快停下来,再打下去,公子爷就真得一命归天了啊!”
慕远盛急红了眼:“那再好不过,不打死这个畜生,我也没脸见人!”
张妈妈把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又劝又急:“老爷,如果公子爷与大小姐是真心相爱,其实也无不可啊。”
慕远盛愤怒交加:“张妈妈,连你也老糊涂了不成!”
张妈妈却是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究竟是我糊涂了,还是老爷糊涂了,已经死了一个沚少爷了,难道您还要再亲手打死一个吗?”
话音甫落,慕远盛如被当头一棒,顿时失去力气一般,愣在原地。
“张妈妈,你……你在说什么……”慕夫人有些结巴,看看丈夫,又看看她,简直听得五里雾中。
这事本打算瞒她一辈子的,但张妈妈眼见慕远盛气得失去理智,再不说出口,慕沚就真要被他活活打死了,道出实情:“老爷,夫人不知道,您自个儿还不清楚吗,现在的公子爷可是我亲自抱回来的,当年夫人难产,真正的沚少爷生下来便已夭折,因夫人那时的身子极其虚弱,随时可能咽气,您怕她承受不了这个刺激,才叫我暗中托人抱来一个孩子,从此视他为长子,这些,莫非您都忘了吗……”
慕远盛神情激动,已是眼眶含泪,悲恸不已:“我记得,我的儿子,我一直盼着他的出世,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些年来……我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慢慢转头,看向慕夫人,唤着她的闺名:“淑惠,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咱们的沚儿,其实早已经……”
慕夫人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斜身歪向一旁的树干。
张妈妈哭求道:“老爷,公子爷与大小姐之间并无血缘之亲,既然他们破了世俗,真心相爱,或许、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吧……”
慕远盛怔仲讲不出话,而下刻耳畔,忽然传来慕沚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他像个坏掉的木偶,摇晃着站起身,一仰头,清绝的容颜上似笑似癫,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唐可笑的事!
原来,这竟是隐藏了二十几年的事实!
他跟勉儿,根本就不是兄妹。
他们的坚持、放手、割舍,历经种种痛苦,身心煎熬,到头来,全演变成一场笑话。
什么哥哥,什么慕家少主,他不过是个顶替的冒牌货!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凄楚绝望,恍凝子规啼血,红遍满山,说不出是悲是痛是悔是恨,当笑声终于歇止时,两行清泪,缓缓沿着他的脸颊流淌,与唇畔的鲜血混合成一体。
“沚儿……”
慕夫人简直震惊到极致,掩嘴惊呼,亲眼看到他的满头黑发,在一刹那间,居然变成了灰白之色!
趁慕远盛发呆的功夫,慕沚从他腰间夺过一柄长剑,慕远盛忙道:“沚儿,你做什么!”
“谁也不要拦我!”慕沚迅速退后数丈,长发蓬乱,白衣染雪,本是翩翩尔雅的他宛若在月光下妖化成鬼。
“公子爷!”临安冲过去,却被他一道犀利的剑弧逼得仰退,摔得四脚朝天。
他顿时性情大变,一时间,谁也不敢靠近。
慕沚目中闪烁着幽幽的怨与恨,好似幽冥之中的两盏阴火。
若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血缘,他与勉儿,又何苦分离,又何苦相互折磨!
“爹,娘……谢谢你们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今后,只当我死了……”他用剑削掉自己一缕头发,灰白如烟,碎散半空。
慕远盛惊慌:“沚儿,你不要想不开,你就算不是我亲生,这么多年来,我也早视你如自己的儿子!”
慕沚惨然一笑,声如金石坠地:“该走的是我,而不是勉儿,我才什么都不是……我要把她找回来,否则今生绝不踏入慕家一步!”
慕夫人闻言,扯着哽咽的嗓子,伤心欲绝地呼唤:“孩子!你不要走,你回来!”
但慕沚头也不回,决然而去。
“淑惠!”
“夫人!夫人!”
慕夫人身子一软,昏迷在丈夫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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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就要进入全文的最后部分啦,当然,我写的比较慢,还请大家多担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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