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枫走后,刘篮的假期也进入了倒计时。努力这么多年,马上就要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他非常兴奋。看到儿子如今有了出息,父母亲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在大山里待了半辈子,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为了这次旅行,父亲特意载着母亲去镇上一人选了一套新衣服。那是小店最贵的夏装,平日里母亲是舍不得买的,但为了给儿子挣脸面,母亲这次显得非常大方。进店时还向店员强调:“我们过几天要和儿子一起去大城市,拿高档次的。”
“这包是茶叶,那包是薄荷,小袋子装的是金银花,大袋子里是花生、南瓜子和板栗……”怕刘篮在外面想家,母亲将茶叶等一些土特产包好让刘篮带上。
“妈,这么多,火车上很难拿。”刘篮在旁边提醒她少带点。
“外面卖的可没咱家自己造的正宗,现在不拿到时候想要就没有。火车上有我和你爸来扛,别担心。”母亲不依,定要将皮箱里每一个缝隙都填满。
“那好吧,妈,你歇会儿,我来装。”刘篮将皮箱的拉链拉到一半,然后背对着母亲,轻悄悄地把母亲准备好的特产一包包塞入其中。
刘篮之所以这么蹑手蹑脚,因为在皮箱的最深处藏着他一个小小的秘密──两瓶没有送出去的苏打红茶,他要它们陪他去沈阳,然后一起去找魏枫。
“这钱你拿着,路上买点东西吃。”刘篮母子装完特产后,爷爷从枕头下抽出三百块钱。
爷爷年纪大了没有经济来源,女儿女婿或者外甥给的钱,他总是留着舍不得用。刘篮小时候嘴馋,在父母那讨要零花钱无果后,总是缠着爷爷要零食吃。当祖孙二人抱一大推零食回来,爷爷有时还会遭到父亲斥责:“你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长大后,刘篮懂得了体恤爷爷,不再缠着他讨要零食,他知道爷爷牙齿不好,假期回家还经常会买一些面包等质软的零食送与他。
“爷爷,你留着自己用,爸给的钱够花。”刘篮当然不愿接受。
“一代猫管一代耗子,他读大学我还供得起,你的钱留着给自己买点牛奶喝。”父亲接过钱,又塞进了爷爷的口袋中。
“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刘篮今年取大学为家族挣了光,我很高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爷爷非要把钱塞给刘篮。
刘篮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心中暗暗发誓:等自己将来挣了钱一定要好好回报爷爷。
他们是第二天傍晚的火车,三叔决定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所以不用起早赶进城的班车。
可大清早刘篮就被楼下的喧嚣声吵醒。下楼一看,家里黑压压地坐了一片,母亲正忙着倒茶,父亲不停地散发香烟,嘴里不断重复“谢谢你们的关心”。门外院子里摆满了大家送来的鞭炮、礼花。
“我就知道刘篮会很有出息的。”外婆正在父亲面前夸刘篮。
“外婆,舅舅,舅妈,姑爷,四婶……你们怎么都来了。”刘篮整了整衣服,彬彬有礼地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你表弟明年也要参加高考,他可是以你为榜样。平时有空要给他打打电话传授一下经验。”舅妈赞许地盯着刘篮。
“舅妈,你放心好了,表弟他成绩一直不错,明年肯定能考个好学校。”
爷爷拄着拐杖从柴房里拿出几根晒干的竹竿,并吩咐姑爷等会点燃鞭炮之前要先把竹子烧着。他说这是为了博一个好彩头“火烧竹子节节响,脚踏楼梯步步高”。
鞭炮声、祝贺声、赞许声响彻整个小山村。腿脚不太方便的爷爷仍然坚持随大家一起把他们送到村头。
刘篮老远就看到三叔的车已经在村头等候。
“妈,你晕车,坐前面吧。”刘篮打开车门,让母亲坐副驾驶的位子。
“不打紧,你今天是主角,这个位子你来坐。”母亲笑呵呵地与父亲一起坐在后排。在当地坐副驾驶位子是一种礼遇,刘篮推辞不过,只好十分羞愧地坐下。
车子开始缓缓驶离这个小村,刘篮和父母亲都探出头向大家挥手告别。
汽车转过几道弯就看不到送别的人群了,刘篮舍不得摇起车窗玻璃,他要多看看道路两旁的树木、瓦房、农田、池塘以及池塘里戏水的鸭子。那田间劳作的农民、辛勤耕作的水牛、弯曲笨重的犁此刻在他眼中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固然充满着无尽的梦幻,可这个小山村才是他心灵最深处的家。今日一别,刘篮真的有太多的不舍。
他们终于登上了远去的列车,轰隆隆的列车载着整个小山村的梦想奔向远方。
列车在第二天晚上九点左右行驶到北京站,他们已经走完了全部里程的三分之二。父母亲刚刚吃了晚饭都睡着了,即使到了首都也不能打扰他们的睡梦。
刘篮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因为这是魏枫现在生活的城市。此刻是他过去几天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与魏枫空间距离最近的一天,他要好好珍惜这短短的十五分钟停靠时间,过了这十五分钟他们的距离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趁上下客人这一短暂时机,刘篮偷偷溜了出去。当他双脚实实在在地踏上北京土地的那一刻,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他从吹来的微风中仿佛感受到了魏枫的气息。昏黄的灯光斜洒在刘篮脸上,是那么温暖亲切,远处的喧嚣声还在他耳边隐隐作响,来来往往的列车伴着汽笛声把一缕缕风捎向远方,可刘篮没有充足的时间驻足欣赏。
“您好,请出示您的车票和身份证。”眼看列车就要启动,刘篮却被列车员拒之门外。
“阿姨您好,我是这节车厢78座的,刚才想出来透透气见识一下首都的新风貌,车票和身份证都在我爸手里,您看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我再拿给你检查?”
“按规定所有乘客一律检票上车,中途下车未乘区间无效。”列车员一脸严肃。这下可把刘篮给急坏了。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不懂铁路部门的规定,望阿姨见谅。电视里经常说咱首都建的如何如何好,我也是出于对首都的崇拜之情才私自下车,希望您能理解。”情急之下刘篮掏出了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列车员这才放行。
早上八点多,列车终于驶进了沈阳站,他们坐了近四十个小时的火车,来不及休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出站口已经有等候他们的校车和学校志愿者。
四十分钟后校车终于来到了刘篮心中的象牙塔。主马路已打出“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各学院的学生代表都举着牌迎接自己学院的新生。刘篮在本学院一位学长的悉心指导下很快办完了各种手续。从楼管阿姨那领了钥匙,开了宿舍门,放下沉重的皮箱,父母这才能够稍稍休息一会儿。
“这学校真大,刚才跟着你跑东跑西的这么久都没看到边。”高耸的教学楼,整齐划一的宿舍楼,清澈的千禧湖,绿茵茵的足球场,庄严的雕塑……母亲都一一记在心底,可就是没有发现校园的尽头。
“我看了学校的简介说有三千多亩,我们走了五分之一都不到。”刘篮边回答母亲边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她擦擦汗。
“博学广场前那石头上的题字不知道你看了没,写得真好!”父亲作为一位人民教师对大学的理解不仅仅局限于它的砖和瓦,更多的目光关注于它的文化底蕴,每每看到大师手笔他都会盯着看很久。
父亲的毛笔字在当地首屈一指,多次获得县书法大赛一等奖,能够得到他这样的称赞可见十分了得。刘篮刚才忙着办手续没有闲心注意这些,改日一定要专门过去欣赏欣赏。
“叔叔阿姨好。”昨天就来学校的室友朱平刚刚出去买了点生活用品,走到门口听到里面很热闹,就猜测是新室友来了,开门一看果真如此。立马向刘篮的父母问好然后给刘篮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孩子长得真俊。”母亲笑呵呵地夸朱平。
一米八五的个子,黝黑的皮肤,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高挑的鼻梁加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阳光帅气的感觉。
“小伙子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今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同舟共济争创美好未来。”
大家都被父亲文绉绉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随后朱平搬来凳子和父母拉起了家常,还拿出家乡的特产分给大家吃。刘篮也从包里拿出了板栗等与朱平分享。其乐融融的真像一家人。
从聊天中得知朱平来自南昌,父母亲都在政府部门上班,有一个长他七岁的姐姐正在美国读研究生,爷爷奶奶早年随叔叔一起定居加拿大……
趁父母和朱平聊天去了,刘篮打开皮箱,把茶叶倒入茶桶,将衣物一件件挂入衣柜,然后悄悄藏好那两瓶苏打红茶。直到衣柜门被小锁锁上那一刻,他才完全安下心来。
“怎么到三点多了?”父亲感觉肚子有点饿,看了一下手表,吓一跳,他们聊着聊着竟忘了吃午饭的时间。“小朱,咱们一起出去吃点?”
“谢谢叔叔,我已经吃过了。出西门右拐那家川菜馆我昨天去吃过还不错。刘篮,这是我的电话,要是找不到地儿随时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
七弯八拐的可算找到朱平说的那家饭馆。火车上哪能舒服吃上一顿,所以父亲点了一大桌子菜,而且都比较合刘篮的胃口。
“北方的伙食你适应得还挺快,看来我和你妈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父亲在家里都没发觉刘篮这么能吃。
“你看现在几点了?我这是两顿饭当一顿饭吃,可替你节约不少啊。”刘篮笑着回答。
“反正我晚饭是吃不下啰,只是困得慌。”母亲打了个哈欠。
已经两天多没怎么睡好,大家都很疲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张床。他们在学校周围找了好几家旅社,都客满。经路边一位热心的大叔介绍,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父亲不放心刘篮晚上一个人回学校要求他也一起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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