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手上一直有一批江湖中人,若非涉及要事,朝廷与江湖素不相干。江湖中人居无定所,又行踪诡秘,瑾王便是拿捏着这些优势,灭了大理寺卿曹氏一家。可怜曹正老来得子却还未来得及见到迟得的孩子,与妻子乃至府中所有下人,三十二条人命一夕之间毁灭。此事一发生,立刻席卷东旭国上上下下。百姓之间纷说不断,曹正为官多年,品行端正,盛誉颇好,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落了个全家灭门的结果。
曹府已是一片废墟,要查案,根本无从查起。这个灭门,灭的足够干脆。天下百姓不知曹氏因何而灭门,洛蓁心底里清楚的很,彻查根除刑部侍郎一案本是秘密进行的,但却没想到,消息还是走漏了。曲若怀得知消息走漏的事儿,还未来得及派人保护曹府,瑾王的人已经果决地先动手将曹氏全家解决。拔掉了杨闫等于拔掉瑾王的一只胳膊,他当然不惜一切要保住自己的胳膊,何况,兵部尚书的案子,他已经栽了个跟斗,这一次,他必然更加狠心果断。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众多无辜者的性命,洛蓁真是对她的这位皇叔感到无比心寒。
曹氏灭门一案,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是治不了刑部侍郎杨闫的罪,更是百姓对当权者无能的质疑。东旭自开过一来,出去有那么一两个昏庸皇帝的朝代,从未见过朝廷命官举家灭门的案子。这一次曹氏的案子,必然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不知后人会怎么评价。
洛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四季气候较为平缓。但心里压着的事重了,在初夏季节,洛蓁仍旧是感到抑闷,这几日来葵水,肚子又是涨疼的难受,如此一折腾,原本一张漂亮的脸蛋便的皱巴巴的,整个人也显得无精打采,司膳房的饭菜换了几桌,尽管都是平常最爱吃的,但却没一桌看着合胃口,能让她拿起筷子下咽的。一天不曾吃点饭裹腹,显得人越发憔悴了。
大理寺卿曹正死了,总要有人替他的位置。大理寺两位少卿,一位是都察院右侍的堂表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又不如曹正胆子大,敢做事,现下关头,用他不合适。另一位大理寺少卿柳志伯与杨闫妻子娘家又有姻亲关系更加不能用,当初曹正秘密彻查杨闫的时候,洛蓁费了点心思支走了柳志伯,但她现在正怀疑柳志伯得知了曹正彻查杨闫之事然后告知杨闫,于是杨闫便又告知瑾王,两人联手灭了曹氏一家。另外,即便柳志伯没有得知,且没有走漏消息,洛蓁也不可能用他。
眼下,谁来当任大理寺卿一职,还有一个隐藏的问题,曹氏一家灭门,谁还敢坐大理寺卿的位置。
“谁呢,谁合适......”想着,想着,犯困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手随意地一滑,躺椅边摆置的凳子上的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被她的手给弄翻,却无落地的声音。
曲若怀接盘子接得那叫一个飞快,前一刻还在寝殿门口,眼睛一瞟到快要落地的盘子时,下一刻,整个人已经飞身至她的身边,右手精确无误地接住只差一分便要撞到地面的盘子。
长乐宫里头的事儿,曲若怀自然是一清二楚,知晓她吃不下饭难受得很,处理完了事务立刻赶到了宫里。那种无时无刻的担忧,他恨不能将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他知晓,罗丝将她的起居照顾的很好,可,当她难受伤心的时候,当她倔强的时候,谁能拗得过她。很多时候,曲若怀知道自己也不能,但他总要看着她才安心些,至少要看着她。这种想要看着她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拥抱入怀的渴望越发强烈,让他无论怎样忍耐都煎熬。
洛蓁在躺椅上睡得东倒西歪,翻起的裙裾,露出白晃晃的双腿,脚踝上系着金色星形的脚链,衬得肌肤愈发雪白,更显得小巧的玉足玲珑有致。迷糊间翻转了个身子,似乎睡得并不舒服。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曲若怀喟叹一声,温热的双唇亲吻了她的脸庞,无尽的宠溺,伸手将她从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又轻轻地放入舒适的大床里。
罗丝在寝殿门口,向里面瞄了两眼,啧啧,曲相真是将长公主疼到心尖尖里去了,眼见他一身疲惫的样子,怕是这几日不得休息却还担忧着长公主吃不下饭,在这之余,想必又狠狠自责了自己。
“罗丝!”
“奴婢在!”曲若怀少有使唤她的时候,哪怕在长乐宫也一样。这一声叫唤,罗丝震惊,震惊之余,又想,她从方才站到这里,可是一点儿声音都不曾发出,曲相怎知道自己一直就在这里呢,且听他传音的力道,似乎既能让她听到又不会打扰了长公主休息。
“备水,沐浴。”曲若怀微抿薄唇淡淡道。
“呃......”罗丝睁大了眼睛,待曲若怀从寝殿里出来是时,才发现他衣角上竟有小片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洛蓁半醒过来的时候,手一摸,恰好抚摸到柔滑的一片,熟悉的触感,惊了一惊,偏转头,曲若怀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在面前放大,他如同墨玉的眼眸温柔地望着自己,见她醒来,浅浅笑,“你太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唔,我陪你......”
洛蓁想她可能在做梦,头还有些晕晕的,眼睛也有些朦胧。
身边的人半天没反应,曲若怀再欲开口时,只见自己的宝贝已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过去,脸颊红扑扑的,甚至喜人,很好奇,她是否在做梦,做了个什么梦。
洛蓁确实在做梦,但做得却是很不好意思开口说的一个梦,当她足足睡饱后醒来,曲若怀将她抱起来缠绵她唇畔时,问她做了什么美梦的时候。洛蓁紧闭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她觉得很难为情,哦不,难堪到极点了。曲若怀却宠溺地笑了,脸上的那种从心底深处露出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他很高心,“与我有关.....洢洢,你与我没有什么是不可讲的。”
不说就是不说嘛,你是要闹哪样。洛蓁忽然有些愤恨,肚子揣测着,以曲若怀聪明的脑子八成又猜到她梦的是什么东西了。唉唉唉,关键她总是太羞涩了,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咸霖的事,进展如何了,何事能将那些皇室遗族一网打尽?”当然,长公主殿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比方在这种你侬我侬的时候,她能红着一张小脸跟你讲正儿八经的事。
曲若怀缓缓地穿上衣裳,眼眸明媚,“这种时候.....讲这个事真的好么?”
“你......”这会儿,洛蓁是气得涨红了脸,但很快她淡定地回复道:“哦,之前是因为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我方才讲到哪里了?”
“都按你设想的做了,但还须些时日,再等等......”
若没有曹氏灭门的案子,洛蓁此刻会惊叹一句,这么快,可现在明知曲若怀动作已经很快了,仍旧觉得久,她担心半路再出现什么意外,牵扯上无辜的人命。洛蓁的这番铁血政策,于咸霖的皇室遗族无疑是最最致命的,她要夺取他们手中一切的特权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将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先把咸霖收拾干净了在抚慰北苍,如此便可将北部地区整清净。
曲若怀忽然道:“最近得了一个故事,要听么?”
“故事?我不记得你会讲故事。”洛蓁听过不少话本子,那些讲话本子的人所演绎的故事声情并茂。但曲若怀,无论是感人至深或者惊天动的事,从头至尾怕是只有一种平淡事不关己的调子。
他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道:“就当,唔,当做说话吧......”
与此同时:
“轩儿!站住!”南启国皇宫中换了一身便衣前脚欲踏出宫门时,淑妃一道喝声阻止了秦黎轩的脚步。
“属下见过淑妃娘娘。”宫门内的侍卫们纷纷跪地行礼,淑妃瞟了一眼,径自越过两旁的侍卫走至秦黎轩的身前,一双丹凤眼盯着他似有居高临下俯身之态,开口道:“母妃同你说了多少次,无事多在宫里陪陪你父皇,别一得了空子便往宫外同一些身份低贱的贫民混在一起。”
秦黎轩憋着一口气,这站在眼前的要不是他亲年根本不欲理会:“陪父皇不是有母妃您么?没有您,还有一大帮人,儿子何必凑那个热闹!”
“放肆!这是你该同母妃说话口气么?宫中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乃是你母妃,母妃尚可不计较,倘若是你父皇呢?你便也用这种口气与你父皇说话?”淑妃一股怒气从心底哗啦啦窜上来,她到底是怎么生的这个孩子只给她气受。好不容易将亲生儿子找回来给自己争一口气,偏偏这孩子哪儿都不让她满意。她尚且看着不顺畅,皇帝又怎么能看顺畅。
“儿子自有分寸不劳母妃操心,”秦黎轩抬脚走了几步绕过淑妃,“儿子先走一步。”
淑妃对着身后的两排侍卫吼道:“给本宫拦住三皇子!”
“属下......”侍卫们犹豫不决,三皇子岂是他们能随意拦住的,得有皇上口谕才行,可眼前淑妃如此命令,若是得罪了淑妃......
“都死了不成!让你们将三皇子拦住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于是,秦黎轩最终还是回到了宫中,不是逃不了,而是实在被追得够烦。
淑妃领着自己儿子回宫,路上碰到蓝贵妃,两人一见面皆无好脸色,蓝贵妃笑语盈盈道:“三皇子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懂淑妃妹妹一番苦心,非要让淑妃妹妹追着你满皇宫跑,真真是丢面子,不晓得的还以为这皇宫时哪处街井巷尾呢!”
淑妃毫不客气道:“贵妃姐姐对本宫倒是关心的很呐!听说三公主在东旭惹出了不少笑话,有心思关心本宫不如将心思花在你那女儿身上,早些找个婆家嫁了,免得往后嫁不出去,丢南启的脸!”
蓝贵妃脸色阴了阴,随即淡妆浓抹的脸上绽出一个得意的笑:“前些日子本宫已经同皇上说了,将慧儿许配给慕容将军长子,难不成妹妹以为嫁给慕容家长子是丢脸的,这个事儿本宫倒是要向皇上问一问,怎么就丢脸了!”
“慕容家......”淑妃咬着这三个字,慕容家乃是南启三大世家之一,慕容家的长子亦是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蓝氏的力量已经为皇帝忌恨,绝不会容许三公主嫁入慕容家,但若他真的允许,他日三公主嫁入慕容家,那她岂不是又输了一筹。
“怎么,啧啧,看妹妹这样子,可是妒忌了?”
秦黎轩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个女人争斗,至始至终冷眼旁观,蓝贵妃自是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淑妃掐了掐手指,迎面笑道:“贵妃姐姐眼前只有当下,当真是目光短浅。轩儿,走,随母妃去看望你父皇。”
淑妃的言下之意,你女儿嫁入慕容府将军夫人又如何,我儿子将来可是皇帝,天下皆在手,想把你女儿连同你女婿想怎么着简直易如反掌。女儿终究只是女儿比不上儿子有用!
看完一场口水战,又是拜见了作为皇帝的父亲,秦黎轩又被淑妃强制要求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宫殿里。秦黎轩虽不愿待着,可淑妃却是遍布了眼线让他离不开皇宫。可偏偏在这种情形下,一抹身影在宫墙上闪过,黑夜中,一个纸团向他飞去,秦黎轩不知所以地接住了这个纸团,摊开纸团却是一片空白。但他已知道谁给他传的纸团,捏紧手,走进寝殿里面,关上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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