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冰和萧离两个回到了竹里馆后,是画屏带着一众奴仆出来迎接的。如今不过将近一年时间过去,画屏已然成了竹里馆的主事丫鬟,而知秋,听闻早几个月就被寻了个什么由头打发配了人。而雾隐,则成了除开繁枝外,竹里馆最为主事的人。
苏辞冰看着率众丫鬟婆子跪倒在竹里馆院门内青石道旁边儿的画屏,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到底还是太过年轻,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幽梦,一如往日一般的沉默。萧离见如今的画屏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一哂,和苏辞冰执手一道儿进房门。他心中好笑道:“要跪就由得他们跪去。往日所查,林寂可没有叫下人跪迎的规矩,阿冰更是没有。显见得是有所求了。”
是以萧离和苏辞冰两个一坐定,玉砌就出去传萧离的话:“爷说他可不记得竹里馆有这个规矩,既然要跪,越性儿就先跪几个时辰。”说完看了眼画屏,又道:“有些人,是下人就该做好下人的本分!再往上挣,架不住自家不尊重,也还是个下人。”
等到两个时辰后,萧离才传出话去,叫外边儿众人皆起。画屏暗自咬了阵儿牙,仍旧去做本该她的做的,仆人的事。晚间她假意和幽梦说话儿,想叫幽梦看一看如今她的成就,炫耀一番,却听见幽梦说繁枝已经嫁了人,现下是正经的奶奶,燕双也嫁了个庄头之子。幽梦自家的情形儿还来不及告诉画屏,画屏就掌不住,白着脸儿回她自己的房去了。
幽梦只叹了一声,就见玉砌悄悄儿地从窗户进来,两人不免又要郎情妾意一番,暂且不提。
且说萧离和苏辞冰,他们两个如今也不叫人上夜,外间儿画屏到底还是安排了丫鬟。
萧离和苏辞冰两个宽了衣,就躺在衾枕间说话儿。苏辞冰被萧离搂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脊背。苏辞冰就压低声儿问萧离:“不知这般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萧离如画的眉目间含了笑道:“不久了。”他说完就和在苏辞冰的唇角亲了亲,而后至眉毛,尔后至耳朵、脸颊、绛唇。
苏辞冰含笑道:“我不想和他们耗日子,因此,快着些儿罢。皇小二一倒,我是立马就要离了京城的。”
萧离唇角的笑合上苏辞冰的:“咱们大约有一百多年没试过了,如何能快着些儿?”他故意曲解苏辞冰的话儿,“咱们慢慢来,不急。”
他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挑开苏辞冰的衣衫。自从苏辞冰和萧离两个相认后,那种事情是从来都还不曾有的。是以如今苏辞冰心中也有些想,于是也不驳萧离的话儿,只将双手环住萧离的颈。
其时屋内精炭燃得暖烘烘的,外边儿虽不曾下雪却有些儿个冷。然屋内却是大不相同。
有几句酸词儿为证:百年不曾见着,乍逢如遇强敌。终久说开两下心中无怨怅,久违试锋芒。长枪出阵,不为杀敌只钻洞。夜里流泉,叮咚作响不往下留。捣杵激得水花四溅,清溪也尽情蜿蜒容得棍棒胡闹。两情欢恰恰,露滴牡丹心。一而再不足,三而四稍解。三更不成眠,四更五更夜莺来歌唱。分明是寒冬,却似春时景。巫山登攀频,*径自下。天空初露白,鸳鸯才双眠。
翌日一早,画屏就听见苏辞冰和萧离要水沐浴,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羞得满面通红时,心下越发活跃了几分,将那颗欲要争强好胜的心越发勾起。
她做着本分,将苏辞冰和萧离的膳食安排好,就想和苏辞冰并萧离两个说话。二人的鬓发皆时湿的,用完膳后苏辞冰仍旧换上了男装,和萧离一道儿出门去。是以画屏在苏辞冰和萧离回府后竟是一句话儿没说,就是林宛、林容、林宴等听说苏辞冰回来了,前来竹里馆找苏辞冰顽都没找到人。
二人出府,随行的自然是玉砌和幽梦两个。苏辞冰见幽梦两条腿都不大能打直,玉砌却神清气爽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回头看萧离时,萧离眼眉间皆是含了笑儿的。
他们此行,原是和一个旧友相见,共同密谋大事。然几人只是在醉仙楼见了,一道儿灌了些儿酒也倒罢了。
后来,二人见着了那个不省心的皇小二,经过一番形势分析,皇小二的心动了。连带着和苏辞冰萧离二人说话都豪放起来,话语间,尽是戾气:“若果真,我必重谢二位。二位果真是名不虚传。”
苏辞冰看着皇小二那长得还挺周正的脸,心中冷笑:“等事情见了分晓才叫你知道,何为名不虚传。”萧离也是暗暗皱眉,然在外对着外人,他一向是冷冷的,淡淡的,是以苏辞冰和萧离二人都不大接皇小二的话。他们看也不看皇小二,就起身离开。随后自然又惹了皇小二一番气愤出来。他自家咬牙切齿了会子,到底忍下了。
苏辞冰和萧离二人离了醉仙楼,就去了琴坊,物色好的古琴。
当此之时,画屏正在府内冷笑。而萧离却暗中给人传递信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叫皇小二这方的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浮躁起来。毕竟,他们大都是知道,林寂就是萧离的。被载入史书中的传奇萧离的话,还能有错?
画屏正拿着绷子一针一线地绣着。雾隐前去和画屏笑道:“总算是将三爷和三奶奶等回来了。往后姐姐若是得了三爷的青眼,雾隐还有靠姐姐提携呢。”
画屏光滑如瓷的面颊上精致小巧的眼眉间,都是憧憬。她笑道:“这个么,自然是要的。”
府里大房林寂这一辈有两个三个爷们儿,就只林寂生得最好看。是以画屏看到“林寂”对苏辞冰的殷勤小意,心中羡慕不已,又见林府繁华更胜苏府,自然生出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
在苏辞冰和萧离离去的这些儿日子里,林宛已经过了文定,只等来年的春天就嫁人的。而二房的林常,则娶了鸿胪寺卿的嫡长女谢喻。
谢喻其人,生得虽美,待人却最是刻薄。因着林容林宴两个不是从林二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她便百般刁难。对林宣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一力讨好林常和林二老爷。
这日谢喻听说林二老爷为了个什么美貌女子,将人家的夫君抓了下了大牢将人掳来,心下就不大痛快。又听说苏辞冰而后萧离二人回来,想到她在闺中也曾见过苏辞冰的,便去寻苏辞冰说话儿。她只带着一个贴身的丫鬟,便往竹里馆去。路上经过一个什么桥,恰好碰见了林定。林定乜斜了眼将谢喻一瞧,谢喻忙和他道礼,只说“定二哥安。”
两下四目相对,林定也还了一礼,谢喻才又往竹里馆去。到得竹里馆时,苏辞冰和萧离二人刚从外边儿回来。林太太知道苏辞冰易装出行,心下颇是不快,遣人来指责不说还请出了家法。苏辞冰和萧离二人本就不是个目中很有人的,是以都不当回事,气得林太太只得亲自前来。
苏辞冰和萧离两个只以礼待她,她没奈何,叹了口气,也就自家走了。这厢萧离和苏辞冰道:“祸根已然种下了,咱们只需等就是了。”
苏辞冰将刚带回来的琴放在琴桌上了抚了抚,问萧离:“唔,祸根你埋了多少?”
萧离淡淡一笑道:“到底是亲子。虎毒尚不食子,自然是要多埋着些儿的。”
他这般一说,苏辞冰便明白过来。想来萧离必定是给了朝中某些正直清廉却不迂腐的大臣一些儿皇小二叛变的证据,以此在皇帝的心里埋下对皇小二的疑心。有了疑心,自然就要证实,皇小二自然受重压。到时候不怕他不反。只是皇小二虽拉拢了许多势力,只是万事俱备还欠了些儿东风。是以还需等些儿时候。
苏辞冰不再多话儿,只低眉垂首奏起琴来,萧离只拿着本书看。此时一室静谧,唯有琴声古朴。
就是在这时,画屏进屋来通传说:“常大奶奶来了。”
谢喻走进竹里馆的院门儿后,苏辞冰便皱了皱眉头。照此时的规矩,万没有个丈夫兄弟夫妇俩刚回来,兄弟还在屋子里,妯娌还要来的。
苏辞冰心中虽是不喜,但到外间儿的时候,面上仍旧带了浅淡的三分笑。
谢喻先是和苏辞冰叙了叙旧,而后才让她常去她房里玩,说是要来请苏辞冰的。苏辞冰只是淡淡笑道:“我身子骨儿不好,三爷不让我到处走动。”
谢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无从说起,于是和苏辞冰告辞。她将将才过了来时的桥,又路经一个假山。此时谢喻的贴身丫鬟只觉眼前一闪,谢喻便不见了。
谢喻只觉着又各什么东西将她一拉,便叫她进了假山洞里。她惊骇之下本想要呼救的,奈何嘴被人用手捂着,叫她呜呜地说不出话儿来。
这个人,不是皇小二安排在林府中的细作,也不是朝廷的暗卫,更不是个什么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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