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军区,会议室
“好小子!居然把老子的得意门生全都打得缩成了孙子!”说话的是西南军区的军长,虽然输得惨,但也毫不吝啬表扬的话。
邵周文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抬手敬了一个军礼,“多谢军长夸奖!”
“你倒是不谦虚!”也没在意,转头对邵周文的首长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次军事演习派的他来?老子都没个准备!不行!这次老子输你也有份!”
“兵不厌诈!难道你上战场,敌人还得告诉你派谁来迎战?怂得你!”
“哎!你还得瑟起来了!那我这儿就提前告诉你了,下次军事演习,老子亲自上!”
这边两首长说这话,邵周文沉默地站旁边雕像似的,连动也不动,严谨一副站岗的军人。
过了一会儿,两位军长互相掐完了,才对邵周文说:“周文啊,我还跟这儿呆几天,你这次也辛苦了,回基地去吧。”
“是!军长!”邵周文给两人敬了礼,退出会议室。
出了军事基地,邵周文这会儿才有了点喘气的机会,虽然只是军事演习,这一个月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一个人跟好几个人轮着打,不仅身体累,脑子也累。
揉揉太阳穴,坐上了车对开车的邓毅说:“直接去机场。”
邓毅也没多问,应了声儿就启动车子。
张建林看了一眼后视镜,对邵周文说:“团长,您手机还在我这儿。”
“嗯,拿来吧。”邵周文来西南军区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冷静冷静,又怕周五真不搭理自己或者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违反纪律,就把电话让张建林替他拿着。这会儿手机拿在手中,连忙开了机,刚接收到信号就收到一大串的短信,足足一百来条,看了看名字,几乎是周小五一个人发的,其中夹杂着几条顾浩的。
邵周文微微勾起嘴角,从第一条开始看,越往下看,脸色越沉。
——怎么还没回来?你的饭全让二哈吃了,那小子又胖了一圈!赶紧回来给它减肥!
——好冷啊!忘记开电热毯了!快成冰棍了!求暖床啊团长大人!
——车轮被钉子戳破拿去修了,可是老子还得执勤啊!太特么倒霉了!
——我操!有人报警说隔壁半夜扰民,都凌晨五点了好吗!算了,出警去。
——你再不回来二哈就真要变成一坨能蹦跶的球了!
……
——我请年假到市里了,你不回来,我自个儿见家长去!
——周文,咱妈看起来挺年轻的啊!脾气也好,说不准能成。
——咱妈要回家了,高兴不?看老子多聪明,把咱妈哄回家啦!看你还敢说我没脑子!
——周文,咱妈同意咱们的事儿了!我不是做梦吧?
——我掐了自己一把,真疼,不是做梦太好了!
——我见到邵厅长了,不对!我见到咱爸咱妈,还有咱嫂子和侄子了!
——不愧是你亲侄子啊!说要叫我哥,帮着你占我便宜呢!不过,我得改口叫你二哥了!哈哈哈哈!二哥!我从今天起就是你们邵家小儿子了,以后不准再欺负我啊!
——今天累死我了,帮咱妈搬家,睡觉去,晚安。
……
——二哥,周文,我好想你啊......
——还有三天我就得回去了,一直没敢和爸说咱们的事儿,肿么破!
——其实我怀疑咱爸知道我来这里动机不纯了,我能怂不?
……
——周文,你能不能变身成大黄蜂啊?我可能要死了,快来救我
这是最后一条,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
周五因为他爸妈的事儿,从来不会用死来开玩笑,如果他会说这句话,那么事情真的可能会发生。邵周文握着电话的手紧紧一握,硬是把手机捏碎了,屏幕的碎片划破了手掌,张建林看得心惊,“团长,您没事儿吧?”
邵周文要把人吞了似的,咬牙说:“邓毅!开快点!二十分钟到不了机场,老子毙了你!”
邓毅精神一振,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但估计挺严重的,一踩油门超速行驶。
自己电话不能用了,邵周文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电话,抬头对邓毅说,“把你手机给我!”
“是!”邓毅哪敢忤逆,连忙抽空掏出自己电话递给邵团长。
邵周文拨了周五的号码打过去,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还不等他说话,那头就传出顾浩的声音,“邵周文你他妈终于肯现身了是吧?”
“周五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敢问他怎么了?”那头还夹杂不太清楚的几句话,顾浩压低了声音,“他今天差点被你爸打死!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我说你也真能耐,一声不吭失踪一个月,你......”
邵周文掐断了电话,累极了似的,也不顾是在下属面前,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脑袋,手指插/进头发里面。看不见他的表情,语气也没了以往的强硬,还有点儿虚弱,“张建林,赶紧打电话订机票,最快的那一班!立刻!”最后两个字是用吼出来的。
“是!团长!”
如果说他后悔过一声不吭就离开,那他现在就是狠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明明知道那小子脑子不好使,明明知道那王八蛋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明明知道......
怎么这么蠢!不管是周五还是他,怎么都能这么蠢!那么多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把他一个人丢下说走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已经说了过年就带他回去见家长,为什么一个人跑去承担应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后果。
邵周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废物,这都他妈干了些什么破事儿!
一个月了无音讯,全身心投入在军事演习,赢了?结果还是他妈输得一败涂地!
医院里,邵夫人和丰芸守在手术室外,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小周他,怎么样了?”是刚刚赶到的邵厅长。
坐在椅子上的邵夫人看着他,摇摇头。“还在做手术,医生没有出来。”
邵厅长握了握拳头,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灯,没有再说话。
过了会儿,一阵脚步从远处跑来,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他声音,“如果周五出了什么事,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别拦着我!”
邵厅长和邵夫人抬眼看着从拐角跑来的人,为首的小子也是穿着一身警服,见了邵厅长微微一愣,脸上一怒就要冲上去,顾浩见状赶紧给人拽住。“程扬,你冷静点!”
“是他吧?”程扬红了眼睛指着邵厅长,“是他把周五打得进了医院吧?”
“程扬!他是邵厅长!”已经因周五的事没了理智的程扬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程扬甩开顾浩的手,瞪着邵厅长,“厅长?他配吗?周五犯了什么罪非得打成这样?他这是蓄意伤人!已经对周五造成了严重的人身伤害!他配做厅长吗!?”
被一个小辈当面这么说,邵厅长本来不太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一拍椅子站起来,刚指着程扬说了一个你字,程扬就被人挡在身后,是得了消息跟着程扬一起来的老所长,沉着一张脸对程扬低吼,“吵什么?这里是医院,安静点!”
程扬吸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绕过邵厅长走到手术室门外,从那小小的玻璃朝里面张望。
邵厅长看见老所长,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手下被你打进医院,我这个做领导的还来不得?”老所长语气也不怎么好。虽然和邵厅长地位天壤地别,这会儿气势也不输给他,上下打量人一眼,说:“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个臭脾气,不如你的愿就动手打人,这是真要给打死一个,我看你才甘心是吧?”
邵厅长噎住,周五在手术室里抢救,他是很后悔下手那么重,但这打也打了,再说什么都没用。现在一个两个都站他对面指着他说他的不是,心口刚放下的气又浮了起来,“他好好的女人不去喜欢,偏要喜欢男人!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就是该打!老子教训人还轮得到你们说不是?就算你们当时都在,要打的老子照打不误!”
听见这话,程扬转身举着拳头就要冲过去,顾浩只能死死搂着人腰给拦着,连拖带拽的离开手术室走廊。老所长叹了一口气,走到手术室外望着里面,但也只看得见几个医生在手术台边忙碌,瞧不见周五的人,对邵厅长说:“说实话,刚知道周五喜欢男人那会儿我也有过把他好好揍一顿,揍到让他改过来为止的冲动,但是又下不了手,这小子除了做些让人摸不着边的事儿,全都是好的,久了也就认了,接受起来也不那么难。”
邵厅长沉默不语,背对着老所长走到窗边,握成拳头的手放在窗沿上,又听老所长说:“周五脑子是不好使,但他不笨,他只是没去动他那脑子,其实聪明得厉害。”说着,把手上的一个笔记本交给邵厅长,“这是顾小子从他衣服里找出来的,你自己看看。他明明有那么多办法能够不受这顿打,偏偏还是用这种最笨的办法,忍着让你打了。”
那个笔记本就是周五来市里前一晚通宵赶出来的作战方案,邵厅长一页一页翻着,里面写了无数种与他见面以及坦白的对策,如果都按照这上面写的来做,他觉得有可能自己会因邵周文而不会对周五动手,但最后一条只留下一点墨痕,什么字都没有。
邵厅长合上笔记本,心里很复杂,那没有写出来的最后一条大概就是周五现在做的,他已经早摸透了自己的脾气,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居然还愿意撞上来。
老所长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小子敢作敢当!我相信,你对他动手的时候他绝对没有一个求饶的字!就算是被你打死他也没动摇过!就这一点,我都佩服他是条汉子!”
邵厅长轻轻点点头,手背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不出任何示弱的话来。
那边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周五被推出来的时候邵夫人赶紧拉着邵厅长到了旁边,“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拦着他们没让靠近周五,等病床推走了之后才取下口罩回答,“右手骨折比较严重,胸腔断了两根肋骨刺破了肺叶,不过没有性命危险。只是他的脑袋,病人之前有过脑震荡?”
老所长视线从推走的病床上收回来,“他三个月前脑震荡过,刚好没多久。”
邵夫人一愣,她一直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连忙问医生,“他脑袋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他之前应该是中度脑震荡,也没有完全痊愈,这会儿脑袋又受到撞击,以后可能会有点影响。”医生说着,给了他们一个反应的时间,继续说下去,“也不用太担心,醒是会醒过来,但具体有什么影响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邵夫人听了,眼眶一红,转身就用拳头在邵厅长身上砸了几下,“都是你!知道小周脑袋还没好全你还下这么重的手!不把他打死了你不高兴是吧!”
“妈!别说了。”丰芸赶紧把邵夫人拉住,轻声劝道:“你看爸都没说话,现在估计也不好受,您就别怪爸了,小周没事儿就好,咱们去看看他吧。”
邵夫人一边被丰芸扶着朝病房走,一边说着,“都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还叫没事儿?说小周不配做警察,我看他才不配!”
邵夫人和大儿媳妇的声音远了,邵厅长这才动了动,对老所长说:“怎么你们全都站在他那边?他是男人还是个警察,居然,居然喜欢男人,你们就都不介意?”
“如果周五不是警察,你还会不会对他动手?”
邵厅长想也不想就说:“他要不是警察,直接轰走!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跟老子无关!”
“这就对了,我再问你。”老所长笑了笑,继续问下去,“那你是要一个不负责的警察,还是要一个负责任但只是喜欢男人的警察?”
这问题让邵厅长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地笑了两声,说:“老岳啊!还是你看得明白!我认错!等小周醒了,我亲自跟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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