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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春秀 第8章 第八章 机会如流水,错过了便不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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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机会如流水,错过了便不在回来



    虽然都是一般大的小青年,可每个人心中的理想和所追求的目却不相同。村里有些往届的初中毕业生也得到了这个入学通知,可是,草场中学为什么要办这个高中班?这两年究竟在学校能学到什么?即便是读了高中又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作用?很多人都觉着去读高中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还不如在生产队多挣两年工分儿实惠呢。



    邓宝山的心里却没那么多的想法,只要能有机会去学校读书,这就是他最喜欢的事情。所以,在马老师和他谈了去学校读高中这件事后,他立马就答应下来了。至于秀儿有什么打算,他没去问她,心里没底。



    草场中学开办的两个农业高中班,预计在全公社招收八十名学生,招生名单由老师们坐在一起对近几届的初中毕业生进行筛选推荐,然后将推举出来的人选交到各村的革委会征求意见,最后由学校革委会统一敲定能够入围学生,然后发具录取通知书。柳湾村近三年毕业的初中生大约有二十来人,邓宝山和柳春秀在这些人里是比较出色的,所以他们俩都被老师划入了推荐人选。除了他俩之外,柳湾村另一个被老师推荐出来的人叫邢春旺,是和宝山打小就要好的光腚发小,小学同班,中学同级。



    开始,在接到学校发过来的招生通知后,刚刚恢复村支书职务的邓德发老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宝山听了,神情一震,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两年的农村劳动,让邓宝山实实在在地品尝到了做为一个农民的艰难,高强度的生产劳动和艰苦的生活条件,让刚刚走入社会的邓宝山有了很深的感受,是畏惧也好,还是厌倦了也罢,凡有点思想的年轻人谁能不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想象?特别是夏季麦收、秋天抢种这两个季节,整个人就像是上了发条式的,没白天带黑夜地在庄稼地里滚,觉不够睡,体能接续不上。那段时间,只要他一回到家里,人就跟累散了架似的,划拉完几口饭便倒头就睡。可是,往往人还在梦中呢,就又被从炕上轰赶了起来,直到站在了麦垄前时,两眼还惺忪着不知这是到了哪里。想起这些,宝山的心里就憷的慌。



    说起这两年来经历过的所有农活,最让宝山忌惮的还是秋天时抢种小麦那段日子。



    凡是做过农民的人,大都知道节气农时的重要性,村干部在秋收动员大会上经常说这么一句话: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播种冬小麦就是这样: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所以,村里人为能多抢种些秋分麦子,人们先把还没成熟的玉米秧割了,再将带着玉米穗子的玉米秧一捆捆地扛到地头或是沟渠里戳放起来,等到麦子种完了,一穗一穗的老玉米收浆了,这时再把玉米穗一颗一颗地掰下来收进场院。



    柳湾村一共有两千来亩土地,每年大概要播种一千三四百亩的小麦,余下的几百亩土地被用来明春播种些棉花、红薯,早玉米什么的,这些土地上的庄稼可以等到冬小麦播种完了以后再收也不迟。柳湾村每年要种这么多小麦,那就意味着在播种小麦之前,要将一千多亩地的玉米秧先放倒,然后再一捆一捆地从地里扛出来,这份巨大的劳动量,要分摊到一百多个男女壮劳力的身上,这种苦累和劳动的强度可想而知。在十几天抢收抢种的日子里,今天才把这块土地腾干净了,明天早上又站在了地头儿更长的另一块玉米地前,等到把所有的土地都播撒上了小麦的种子,累得人们早起的时候连裤子都懒得提了。



    每每忆起那段死沉的玉米秧重压在肩头的那段日子,邓宝山的心里便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感。为此,他曾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如果能够走出这片黄土地,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受这份洋罪了。这次,又有机会重新回到学校里去读书,这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宝山去读高中的决心已定,可他的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这人便是已经当了村出纳的柳春秀。



    这天傍晚,吃罢晚饭后,宝山兑了盆温水,在浸湿的头上涂抹了半袋的洗头粉后,便开始使劲地搓揉起来,随后,把满头的泡沫都清洗干净,再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干毛巾擦抹后,又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天蓝色腈纶绒衣从柜子里翻找出来套在了身上,对着镜子将刚刚理过不久的头发梳成三七式分头。一起都装扮好了,宝山披上准姐夫郑志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淘换来的军绿大衣,脚蹬一双白网鞋走出了家门。一路上,他的嘴上哼着在中学时被他唱熟了的那段京剧,脚步轻快兴致颇高地朝着柳春秀家的方向走了下来。



    邓宝山走在去往柳春秀家的运河大堤上,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就在离春秀家的院门还有十几步路时,宝山朦胧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东墙外的猪圈旁喂猪。宝山紧走几步来到秀儿的近前,难以掩抑能够继续读书的满心喜悦,兴致勃勃地和秀儿说道:“柳春秀,马老师找你谈了吗?马老师说,给咱村上高中的名额只有三个,除了咱俩,还有春旺,你的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朦胧中,秀儿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宝山心里有多激动,那是因为,她曾在他的自行车后架上感受过这样的呼吸和心跳。



    秀儿稍稍迟愣了一下,两眼迷茫地凝望着不远处的运河,这才缓缓地说道:“宝山,我刚刚当上出纳,这个机会也是很难得的,如果我去上学了,这个差事就得放下。再说,家里有了我的这份工分收入,还可以帮助家里解决些生活上的困难。我想了想,这个高中我恐怕不能上了,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弟弟妹妹们吧。”



    宝山明白秀儿的心思,可他还是急迫地说道:“春秀,这可是草场中学有史以来办的第一届高中班,谁知道今后社会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



    听了宝山的这番话,秀儿的心头滚过一阵阵的热浪,两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的宝山,可是,她那流火的眸子里所溢出来的岩浆般炽热的光芒,却被眼前无情的夜晚所掩盖了。秀儿满含深情地说:“宝山,你去读高中吧,这样的大好机会你不能错过,这对你将来的发展有好处。我和你不一样,你看我们家这一大摊子事,过得是什么日子呀。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要是再去读书了,家里的这份日子就更难以维持了。”



    秀儿喜欢读书,也有强力的读书欲望,能够去学校读书是她连梦里都想的事情。可是,她的家庭情况确实特殊,看着两个身有残疾的父母为维持这个家所付出的艰辛,她实在不愿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拖累爹娘了。再说,如今自己干着队里的两份差事,不苦不累不说,还能挣到一个男劳力的工分,村里有多少姐妹都在羡慕她呢。如果她要是把这份差事丢下去上学,即便是连年后高中毕业回来了,这么好的位置还能给她留着吗?所以说,秀儿的心里既矛盾又彷徨,她想读书,但却不想再给这个艰难的家庭增加额外的负担;她想走进教室,但有不愿丢掉她中意的出纳工作和广播室。还有,作为弟妹们的大姐,她觉着有责任和义务给他们创造更好的读书条件,这份长姐比母的母性情结,更让她感受到了压在自己肩头的分量有多重!更令春秀担忧的是,从今年春节前开始,她爸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整天的咳喘不止,由于没钱去县医院看病,只好从村赤脚医生那里要点甘草片勉强维持着。即便如这样,柳树林每天还坚持着住在大队的仓房里不肯歇上一天。为给父亲看病,秀儿和娘商量想把家里那口半大猪卖了带父亲去县城好好检查一下,可柳树林说什么也不答应,总说自己是睡仓房时感冒着凉了,等到春暖花开就好起来了。秀儿拗不过她父亲,也只好先这么将就下去。



    当时,秀儿的大弟弟柳春明和大妹妹柳春华正在读着初中,小妹和小弟都在村小读书,最小的弟弟春来才刚刚四岁。在他们这八口之家,除了她和父亲两个劳动力外,母亲王桂香是个一只手的人,队里没法儿安排适合她做的活计,就只能在家里做些养鸡放鸭烧火做饭的家务活。人多劳力少,仅靠他们父女挣下的工分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这日子能不艰难吗?夫色撩人:众宠小娇妻



    后来,宝山又去村广播室找过秀儿两次,还是劝她再考虑一下上高中的事情。无奈,秀儿的实际情况在那儿摆着,加之她的秉性也是有点犟,坚决不再去学校读高中了。秀儿的这个决定,让满怀憧憬的宝山很是郁闷,他没有能力去帮助秀儿改变这种生活的现状,唯有无奈。



    过了春分节气,草场中学的两个农业高中班开学了,柳湾村去高中班报到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邓宝山,另一个是邢春旺。



    高中班开学,宝山被安排在高一(1)班,马老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同时兼着两个高中班的语文课。开学第二天,马老师和宝山闲聊时又提到了柳春秀。马老师向宝山询问柳春秀不来上学的具体原因,宝山把秀儿的想法和家庭情况具体地和马老师讲了,马老师听了,心里很是为秀儿惋惜。为不让自己的爱徒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几天后,马老师还特地从学校来了柳湾村一趟,想要做下秀儿父母的思想工作,劝说他们把眼光放得长远些。在说到女儿读书这件事上,王桂香虽说没什么文化,但却懂得读书的重要性,其实她是一直都在支持秀儿去读书的,这次也不例外。在马老师的耐心劝说下,患了哮喘病的柳树林也没说什么,也点头同意让秀儿回到学校里去念书。可没想到,这回倒是秀儿固执上了,任马老师怎么相劝,她就是不肯再去学校继续上学了。她对刚刚获得“解放”之身的马老师说:“马老师,您跑这么远的路来我家都是为我好,秀儿心里明白,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学生。可是,我们家的情况今天您也全都看见了,我能把初中读下来就已经很知足了。如今,我都快十八岁了,村里有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工作,我舍不得扔下,也实在不忍心再拖累我身有残疾的父母了……马老师,秀儿谢谢您。如果今后条件好了,我一定供弟弟妹妹们替我多读几年书。”



    说这些话时,秀儿始终低垂着头,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才没在马老师面前流淌下来。



    高中班开班已经许久了,爱惜人才的马老师还时常为柳春秀没能来学校读高中这事遗憾着,他不止一次地和宝山这样感叹过:“这个柳春秀啊,这姑娘天生就是读书的材料,她错过了这次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每每听到马老师如此评价秀儿,邓宝山的心里便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而且这个难以言述的滋味儿时常还盘桓在他的心头久久不去。三年初中读下来,邓宝山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的心里已经对秀儿产生了一种难以解释清楚的特殊情愫,虽然这种情感还很朦胧,但却悄然地在他的心里扎了根。秀儿没能和他一起读高中,他既为秀儿失去这次读书的机会而惋惜,也遗憾在自己上下学的路上因为不再有秀儿的陪伴,让他感到了无法向人述说的寂寞。可是,年轻的邓宝山心里再难过,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无法为秀儿承担这一切,他也没有能力帮助她摆脱生活上的窘迫,既然如此,也只有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



    说起邓宝山他们这两年的高中生涯,实际上是半农半学性质的。读高一的时候,上午如果在教室里上课,下午就会安排去离学校的试验田里参加生产劳动,说是搞什么科学育种和科学管理什么的,其实就那么回事,一来学校没有什么科学设备,二来也无高水平的教师指导。这一年里,带领宝山他们搞科学种田的指导老师,其实就是草场中学从柳堤村聘请来的农业技术员杨树生,这位连初中都没毕业的指导老师除了嘴上能闲聊淡扯外,所谓的科学之术一出儿也没有。当时就是那么个形势,不知哪位风云人物站出来跺上一脚,全国都会跟着哆嗦。这种特殊方式的办学之风,听说是从东北一个什么小地方刮过来的,得到了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首肯。这种所谓的读书与劳动生产相结合的教育形式,说是为了反修防修的育人需要,其实不然,这些还不是为了********的需要拿百姓嘬牙花子。在这种情形下办教育,既没有严格的办学标准,也没有规范的考核制度和管理规范,至于说这样的教育模式学生们能学到些什么,为学生未来的人生起到什么样的基奠,这些都无人考虑,也无暇去想。



    到了高二这一年,随着大形势的风向变化,宝山他们去到试验田里劳动的时间少了,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的时间多了,老师们也能正儿八经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上课了。这一年下来,宝山感觉到头脑丰富了许多,总算是没有徒耗光阴。



    这两年,秀儿一直都在做着她的大队出纳和兼职广播员的两项工作。自从兼上广播员这份差使后,春秀白天在会计室坐着,晚上则住在村广播室,两个屋子仅一墙之隔。除了中午和晚上秀儿要回家吃饭外,所有时间秀儿都是在村队部里度过的,这里简直就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在校读高中这两年,宝山每天基本上都是在学校和柳湾村之间往返,即便星期天休息一天,他还要去生产队里参加生产劳动。这并不是宝山一个人新鲜,当时村里所有读中学的学生,在周末和寒暑假期间,他们基本上都去队里找点儿活干。每逢假期,队里便让五十来岁的马二林来带领这些学生劳动。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干不了力气活儿,多是做些劳动力干着浪费但又必须有人做的一些活计,一天下来,给他们每个人记上四五个工分作为劳动报酬。一年下来,这些孩子们要是出的工多,倒也可以为家里多挣上三四百个工分儿呢。



    宝山在学校读高中,秀儿守在队部,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了,除了周日或寒暑假的时候两个人偶尔见上一面,其他时间很少有碰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人还比较保守,思想意识很陈旧,加之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正处在既敏感又羞涩的这么一个阶段,这种半生不熟的年青人就怕别人传说自己的闲话,为了少生事端,所以能避嫌的时候就尽量绕开走。只有到了夜黑风高的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窝在家里歇了,在这个时候,宝山才偶尔来广播室找秀儿聊上一会儿。如果队部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便坐在广播室的小屋里各自说说每人道听途说来的趣闻轶事,海阔天空地随便聊会儿闲篇儿,有的时候,秀儿还会把自己写的广播稿拿出来让宝山帮她修改润色一下。两人彼此间的好感虽未言明,但这种事,只需要两人间的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自从秀儿做了出纳和广播员这份工作后,由于不再奔忙于风沙雨雪烈日暴晒的田野和场院,就很少再受寒风的侵蚀与紫外线的强烈照射,不到两年的时间,秀儿本是显得孱弱的身体正渐渐地丰满起来,原本就很白皙的皮肤也越发的丰润和富于光泽了。十八岁的姑娘一枝花,年轻便是美丽的资本,何况秀儿本就丽质天成生就的俊俏,在不知不觉间,秀儿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风采照人的大姑娘了。在当时柳湾村的姑娘群里,只要玉面杏眼腮若桃花的柳春秀往人群里一站,立时便显露出她与众不同的特有风采。为这,柳湾村的姑娘们对秀儿是既羡慕又嫉妒,于是便心里嘀咕:人家柳春秀还是有残疾的爹娘生养的呢,可人家咋就长得这么水灵标致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谁让人家的遗传基因比咱好呢!谁让人家不受日晒雨淋抡镐挥锹的苦累折磨呢?认命吧!常听柳湾村的老人们讲:命有八尺,难求一丈,是自己的赶都不走,不是你的追也追不上。这话虽说有点宿命的意味儿,却也是劝人的良方不是?



    两年的时光,就是狗眨眼的工夫,宝山的高中生涯便结束了。在宝山领了高中毕业证书回到柳湾村时,此时已是将近年关了。



    过完了春节,再无书可读的邓宝山无处可去,他的归宿只有回到柳湾村的黄土地上来,除了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农民外,再无别的出路可供他选择。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就好比是一头拉磨的驴,你自己感觉已经走出去老远老远的路程了,应该早已脱离了自己厌倦的那个圈子,可是,当你被人摘下眼罩后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折腾了老半天,其实只不过是在以磨脐为圆心在画着同一个圆,走来走去,却始终也没能摆脱那盘石磨的束缚。



    人啊,要想创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是何其的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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