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词年回到府里，被丞相夫人叫到正堂。他走到门口发现里面坐着面生的妇人，忙低头退到门外，高声给郭氏问安。
“无妨，你进来罢。”郭氏道。
看这架势，贺词年已然才想到里面坐着的那位妇人是为何事登门了。算算年纪，他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妻贤夫少祸，妻贵也可帮夫，好的婚姻可以给他不少的助益。
他倒是有心求娶一门贵妇，最好再漂亮些。只是如今他跟古裕纠缠着，不好耽误人家的好女儿。
进门后，贺词年躬身拜了拜，虽是抬头，但目不斜视。这等做派瞧得那南海郡王妃十分满意，直冲郭氏点头。
“你也累了，歇着去吧。”郭氏摆手让贺词年退下，想了想，终是没有一口答应南海郡王妃。等贺京过来，便喜笑颜开地将此事告诉贺京。
丞相庶子，与王爷庶女，算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了。郭氏的亲子贺新年是嫡子，南海郡王府的庶女她可瞧不上，给了贺词年正好，外人也不会说她苛待庶子。
不想，贺京却一口拒绝，责备郭氏不懂事：“平常官家的庶子，哪个能成了皇子的伴读，又有几个有进士身份？你好不懂事，词年这样，别说郡王府的庶女了，就是嫡女，也是配不上他的。”
郭氏讪讪道：“他毕竟是庶子……”官位又不高。
“那又如何，我只有两个儿子了，哪个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以后他们兄弟二人的婚姻大事，你休要插手。”
“……妾身明白。”
***
这头贺京拒绝了南海郡王府的联姻，贺词年不知道，古裕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古裕按捺不住，偷跑过来。贺词年是年轻怕热，薄被让他给踢到地上，大字型躺着，床头散乱地扔了不少奏折。
古裕走过去，拿起奏折翻看。贺词年挣钱的小勾当他也知道，无非就是用查出来的官员所犯过错，写了折子去敲诈人家，不只钱财，还要让人家说贺词年的好话。
本朝皇帝待言官宽和，大臣们却对言官恨得不行。贺词年一改言官正直谏言，竟然利用这个职务勒索钱财，要不是贺京与贺词年撑腰，别人早把贺词年给大卸八块了。
贺词年脑袋没挨着枕头，反倒是枕了两本奏折，鼾声轻微，口角隐隐有水光。
“睡相真差。”古裕好笑不已。他把奏折从贺词年脑袋下抽出来，把枕头塞到下面，又弯腰拾起薄被轻轻盖到贺词年微微敞开的肚皮上。现在还没到晾肚皮的时候，着凉拉肚子了，哪还有时间参人。
他从奏折堆里，拿走了两本，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贺发财伺候贺词年起床，当差不能迟了。穿戴好，贺词年亲自整理他撒在床头的折子，当看到整整齐齐的折子时，眉头狠狠一皱，语气颇厉：“我不是说过，不要动我书桌上、床上的东西，入夜后，不要进来我屋里。”
“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晚膳定然跟你一起吃。”
贺发财委屈地吸吸鼻子：“您昨天看折子看的睡着了，小的不得进来给您吹蜡烛啊。”
两人说话没对到一处去，贺词年不疑有他，叫过来阎绍，把一摞折子递过去：“按名字分发到他们府上。”
这事，阎绍已经做多了，他应了一声。又听贺词年问带的新人如何，他恭敬答道：“这些少年的底子还行，可常习舞蹈，虽肢腰柔软，也难免在动作中失却力道。”
少年指的是南风院里的小倌。在古裕替他买了一家之后，贺词年不吝重金，把全京城的勾栏院都买下了，记在阎绍的名下。阎绍如今已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新贵商人了。
那些小倌妓.女，愿意从良的，贺词年替他们脱离贱籍，给予十两银子送走。若是有人愿意继续为他效力，只需三年，他仍给他们脱离贱籍，每人赠送三百两银子，且在待客期间，所得客人赠送的银两宝物，皆归他们自己所有，贺词年并不抽取。
他这条件一出，大半的人都愿意留下。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他们想多挣些银子，将来离开，也好买田置地，娶妻嫁夫。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留下，贺词年就怕有吃着他的银子，却给别人送信的人在，一旦发现有人吃里扒外，立刻悄无声息地处置了。这些话，贺词年让阎绍说给他们听，大胆的有本事的拿命来堵，阎绍可不是手软的人。
他掌控了全京城的勾栏院，官员中如徐德这样自律的极少，贪色的却不贪污的官员更少，让小倌妓/女去摸这些官员的底细，一摸一个准。贺词年接手勾栏院短短一个月，居然就有十多位色人被官员接到府里养着了，可见这些色人的厉害了。
有了大部分官员的底细，还能不清楚这些官员犯得过错？
在京的官员，上至亲王，上至九品不入流的小官，都多多少少被贺词年的势力渗透了。
听阎绍说少年们的不足，贺词年道：“不需他们成为高手，有一二防身本事便可。那些女人你不愿意教，就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教着，她们总不至于败坏你的名声吧？”
阎绍心里哭道：我的名声早让你给败干净了，难道一个开妓院的大商贾还有好名声可言？
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老将军让他听命贺词年，他不敢不听。
只是，他还是看不惯贺词年的做法，劝道：“那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女孩，哪里懂得清白之身的重要，他们说不走，难道就真要他们以后去伺候人？”
贺词年道：“那你说该如何。他们不是打小被人拐卖，就是被亲人发卖，和家人有隔阂的。他们不愿意走，难道我独自置一座庄子，把他们养起来不成？”
也成啊，反正你有那么多钱！阎绍心里哼哼。
贺词年又道：“她们三年后才可能接客，三年后的形势，还不定怎么样呢？再者说，不是让你教他们功夫呢，难道我费心费力栽培他们，就是为的让他们陪官员睡觉不成？”
“属下明白了。”阎绍不满的情绪舒缓不少，追问，“那些没失去清白身的十三四岁少年，就别让他们也接客了吧？”都是男儿，虽说已是满身脂粉气，哪里就非得被人压在身下？要是给他半年时间，他肯定能把这些少年给教导成正常的少年。
“也好，你重点栽培他们，我也需要一批护卫。”
“属下知道了。”
***
到了当值的院落，韩路在指挥小厮将房间彻底打扫。春天的虫子尤其多，这个时候能打扫干净，收藏的卷宗书籍也要搬到院里晒，贺词年看韩路心不在焉，主动揽下晒书的活计。在院里搬了个椅子，一边品着茶，一边躲在树荫下打盹。
韩路去了主院，不一会回来，铁青着张脸过来请贺词年去正堂。贺词年懒懒道：“今个还不到聚头的时候啊。”他们各科给事中虽然在一个宅子里，但平时各忙各的，定时各科凑一块通通手里的消息。
“你懂什么，刑科那边得了南王蓄兵的证据，正要联合都察院一起向皇上进言呢。咱们是吏科，能不搀和么？”
贺词年为难道：“我倒是想搀和，不过我午后要去宁王府侍奉宁王读书，进不了宫。”
他参南王世子与户部侍郎吕轻勾结的折子刚送到世子府上，还想着从南王世子那里多捞些东西呢，要是搀和南王蓄兵的事，那他不就白白把南王世子得罪了。
少挣些钱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得罪南王啊。贺京尚且不敢与南王对上，一帮品级低微的言官就敢上书骂南王。南王即便不与言官们计较，但给事中与都察院联手，必然满朝震惊，到时皇帝要不要查南王？
要是去查，南王有异心，哪里能不反。被逼着反了，天下就会大乱。要是不查，皇帝的脸面不就丢尽了。言官干的这叫什么事，两面不讨好。
贺词年可不想搀和进去。韩路正待劝他，薛青木却被小厮引着进来了。贺词年忙道：“宁王要你来催我？瞧我，不小心睡过头了。”薛青木识相的没有多言。
韩路看看薛青木，终是不敢得罪宁王，只能放贺词年离开。主院等着贺词年的人知道薛青木来了，也不敢拦截。他们本想着把贺词年拉下水，逼着贺京与南王对上。不想，这个时候宁王会来叫人。宁王可从未耽误过贺词年当差啊。
“快走吧。”贺词年带着薛青木离开。薛青木道：“你去胡籽巷的宅子里，殿下要你照顾小孔雀。他忙完事情就去找你，你休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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