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四只动物在突出的礁岩附近面面相觑。
“所以你们其实根本不吃食物？”克劳迪奥震惊地问。“不是厌食症？”
“忘记厌食症好吗？”罗约尔对他的形容十分不满。“食物提供能量；我们有了能量，当然不用食物。”
“但是那玩意儿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克劳迪奥不依不饶。
菲利克斯头痛了。他要怎么和两只鸟解释生物化学和粒子物理的原理？而且相比于这个，贼鸥的关注点难道不该在别的地方上吗？“我觉得你重点错误了，”他用鳍状肢按着脑袋，“难道关键不是我和罗约尔是外来的吗？”而不是能量源能好怎的问题啊！
“不吃东西的外星动物有啥可怕的？”克劳迪奥莫名其妙地反问他。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飞了起来，直接落到了海里罗约尔的黑色圆脑袋上。“哈，一头不吃东西的逆戟鲸！我从没想过我能碰上这种事！”他高兴到有点得意了。
罗约尔愤怒地沉到了水里，溅起一大堆水花。“起开！”
“别那么小气嘛，罗约尔！”克劳迪奥嬉皮笑脸地在水面上漂浮，“你不吃东西，还可以变小，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做好朋友了！现在就变一个别的谁来瞧瞧？”
“就凭你？”罗约尔用一种特别看不起的语气鄙视他。但实际上，他自己还没学到那个程度。
“来来，试看看嘛……”
吃货心真大啊……看着一片水花乱溅，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后脑勺挂了一滴汗。难道克劳迪奥能发现他不喜欢吃东西，却不能发现他还是能吃东西的？
庞大的信天翁一直在边上聆听观察。“虽然很多东西不清楚，”米斯特轻声说，“但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过程。你是按计划来的，那罗约尔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出来做什么。”一提到这个，菲利克斯就没好气，“他必须重组思维波段，恢复到和以前一致，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斯特点了点头。“按照你们刚才的意思，罗约尔自己恢复不了，你替他调整？而同时，他那样的类型才是制造你的人？”现在的主导权却在菲利克斯手里，这难道不是反过来了吗？
真敏锐，菲利克斯在心里嘀咕。“但是他现在情况比我糟糕，我好歹知道我在做什么呢。”
信天翁偏了偏头，大致理解成“罗约尔失忆了，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带上这个拖油瓶”。但同时，他又多看了菲利克斯一眼。总觉得，这里头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那罗约尔正在慢慢恢复……”
菲利克斯点了点头，对他省略的话心知肚明。如果罗约尔修复记忆，那就能很好地掩饰自己，不会轻易被其他逆戟鲸们发现。这个过程当然还是安全平静点好，以节省时间。“克劳迪奥，”他转头道，“你知道就行了，暂时别告诉诺森。”虽然该说的时候就要摊牌，但越少知道越好，像诺森那样唯恐天下不知的性格实在没法放心。而且，瞒过一只总待在嘴里的阿德利企鹅比瞒过一只头顶的鸟儿简单多了。
“如果你这么期待的话。”克劳迪奥从水仗中脱身飞起，很快回答他。“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溜走！”从知道菲利克斯到达北极点以后就会离开开始，他就一直在等说这句话的机会。
“你……打算跟着菲利克斯到最后？”罗约尔震惊了。他还想着在埃梅里克就甩掉除菲利克斯之外的其他人呢！
“那是当然。”克劳迪奥对他翻了个白眼。“菲利克斯出生之前我就认识他了……”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
罗约尔脑门上青筋直跳。他算是见识了，不能和贼鸥比厚脸皮。能把黑历史当光荣史说的，也就克劳迪奥一个了。“菲利克斯！”他不高兴地说，“就不能让这家伙消停吗？埃梅里克不是比北极点好多了？为什么……”
“罗约尔。”菲利克斯沉声道，带着一点禁止的意思。他就不明白，为什么罗约尔只能和他和睦相处。总不会是因为那个见鬼的第一眼雏鸟效应吧？他们都不是真的鸟啊！
逆戟鲸乌溜溜的大眼睛盯了他三秒，然后一转头扎到了底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菲利克斯完全无奈了，他现在开始怀疑，不仅罗约尔的星际旅行不合法，就连罗约尔自己，说不定都没成年。当然，这只是他的吐槽，实际上还是因为失忆的可能更大。
“他……委屈了？老天，我从没看到一头逆戟鲸被一句话气跑的，虽然他并不是真的逆戟鲸……”克劳迪奥的语气和发现新大陆一样震惊。两秒后，他哈哈大笑。“这简直……哈哈！今天真是我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菲利克斯，真有你的！”
米斯特也被逗乐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没问题吧？”他低头问。
“没事，他知道方向。”菲利克斯无可奈何地说。虽然罗约尔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基本远程定位还是没问题的。“这可真是……”
“他只是太在意你了。”米斯特明智地说。“在你们那里，这也是正常的吗？”
“完全相反。”菲利克斯想了想他们那些寸草不生的星球。“但是我想，这大概是环境问题和偶然因素造成的。”
因为这里只有两个同类，而且必须依靠另一个？听起来的确是好理由，但是……米斯特看了菲利克斯一眼，后者还在注视着逆戟鲸消失的方向。
又过了一小时，诺森终于回来了，被罗约尔赶回来的。附近的海洋里鱼类太多，他完全挑花了眼，差点忘记集合地的方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重新上路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诺森一边拨拉着他的脚蹼一边问菲利克斯。他们俩并排在水里前行，贼鸥和信天翁在天上展翅翱翔。而底下的海水深处，一个模糊的阴影也在往前行进，是罗约尔。“我这么问可不是担心他——但底下那个怎么了？他不是特别喜欢跟着你？”
已经明显到有长眼睛的都注意到了吗？菲利克斯往下瞥了一眼。“我也不知道。”
在阴暗幽蓝的深海里，罗约尔小心注意着顶上的进度。他们正顺流北上，很快就会到达最近的大陆海岸线。不过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种越来越明显的似曾相识感。
他当然也知道，他表现得过于依赖菲利克斯，但趋近菲利克斯、并获取他注意力的想法完全不受控制，就快和本能一样了。菲利克斯对他说话的口气，菲利克斯对他的态度，都让他感觉熟悉。
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谁呢？菲利克斯又坚称他只是一台智能摄像机……到底哪里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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