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何自从和苏晓沛谈到亲生母亲的事后,至今没有做好相见的思想准备。如此过了一周,苏晓沛在回家的路上又遇见那个女人在楼下徘徊,既然林陌何打算避而不见,她也不敢擅作主张告诉那个女人林陌何的情况。苏晓沛装作若无其事的从旁边路过,那女人不像上次那样回避,而是主动走过去打招呼,拍了拍苏晓沛的肩膀,朝她微微一笑,问道:“你就是苏晓沛吧?”
苏晓沛很诧异她居然认得自己:“你......怎么?”
那女人解释道:“你很惊讶我怎么会认识你?上周我们见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昨天我到孙院长那儿看到你和林陌何在一起的照片,他给我说了一些事,我想你从林陌何那里应该得知,也该猜到我是谁了吧?”
苏晓沛决定坦诚面对,礼貌地询问道:“您是林陌何的母亲?”
她点点头:“是的。你既然是她女朋友,他应该会对你说了一切,我等了半个月,他都没有联系我,也没来找过我,我无法再继续等待,我想见见他,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苏晓沛显得很为难,如果擅自带她上去,林陌何铁定会生气,她回道:“其实你们母子的事,我不便插手,假若他想见您,自然会联系您。”
“可是他根本就不想见我。”这女人很难过的说道:“都三十年了,他从小就没见过我,怎么会对我有感情。”她满脸愁容地拉住苏晓沛的手,眼神里布满了忧伤,缓缓说道:“你也是女人,女人都会了解作为母亲的心情,过去的事是我错了,但那是迫不得已,我一直很挂念他,经常到孤儿院悄悄看望他。他失踪了七年,我心急如焚,到处托人找他。后来他再次出现,我知道他陷入窘境,所以交给孙院长一笔生活费,让他转交给林陌何,不要透露是我给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身边还有个母亲默默注视着他,他现在的工作,也是我私下托关系将他安排进去。”
苏晓沛分析得没错,这段时间林陌何衣食无忧,就算孙院长待他再好,也难免亲生子女不会抱怨。而且据她了解,林陌何所在单位向来都是内聘人员,没有门路就算再优秀也很难进去,他一路走得顺畅,背后肯定有人支撑,而这个人不是孙院长,原来是他的亲生母亲。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苏晓沛很快就被打动,只好将这女人带回住所,为她泡了一杯茶,安抚道:“他六点下班,回到家差不多七点左右,您耐心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做饭。”又想到还不知这女人的名字,礼貌地问道:“还不知道您贵姓,怎么称呼?”
这女人很感动地握着苏晓沛的手,回道:“我叫林淑仪,你称呼我林姨就可以了。”林淑仪第一眼看见苏晓沛就感觉很亲切,说不定她以后可以帮助自己和林陌何拉近关系,很亲昵地喊道:“晓沛,以后就要称呼我为妈妈了。”
苏晓沛心里一惊,才刚认识不久,她就急切地套近乎,心想这女人真是太思念林陌何,竟然这么快就接纳自己,可是,她并不是林陌何真正的女友,她腼腆地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阿姨多想了。”
“你们都同居了,怎么,你对他很不放心?”
苏晓沛急忙掩饰道:“哦,不不不,不是,是说今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尤其是感情的事。”毕竟她现在在林陌何身边人眼里,就是他的女朋友,既然一开始就是个谎言,也只有维护下去。
林淑仪叹了口气,想起曾经抛妻弃子独自出国的那个男人,她感慨道:“千万别像他爸爸一样,当个负心汉。”
苏晓沛安慰道:“不是,您别多想,陌何是难得的好男人。我去做饭了,您坐着看会电视,他不久就会回来了。”
林淑仪微微笑道:“我不想闲着,不然我帮你吧,两个人一起弄要快些。”
苏晓沛的房子是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单身宿舍,除了单独隔开的一间几平米的小卧室,客厅和厨房其实是一体,林陌何平时都睡在沙发上,林淑仪四处打量着这间像鸟笼一样的房子,很心疼林陌何,说道:“这里实在太小了,改天我给你们找间大房子,我来付房租,你们不用担心。”
苏晓沛立马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忽然又觉得没有强调林陌何的存在,到时候她会起了疑心,又补充道:“我们俩都适应了,也在为今后的生活努力拼搏,其实他很不喜欢别人无故的赐予,他会认为那是施舍,所以待会他回来了,您先别告诉他,您在支助他,否则他有可能辞职。”
苏晓沛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她和林陌何相处这段时间,早已对他性格知根知底。林淑仪认定苏晓沛就是她将来的儿媳,自然会听进苏晓沛的建议。俩人和悦地交谈过后,她打心底的喜欢苏晓沛,很少在现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遇见这样的女生。两人做好了饭菜,眼看时间已经七点过,林陌何还没有回来,林淑仪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相册,对苏晓沛说道:“你想不想看看林陌何小时候的照片?”
苏晓沛当然乐意,坐在林淑仪身旁,听她在打开相册前说道:“林陌何不到周岁就被我送去孤儿院,他的相片很少,还有不少照片是我偷偷去孤儿院探望他时偷拍的。”林淑仪脸上回忆的表情,充满了苦乐参半。
苏晓沛看见她打开相册后的第一张照片上,是个胖嘟嘟的婴孩,和现在的林陌何简直一模一样,她瞧见上面写着一排细小的草书:“然然百日纪念照,1976年9月8日留。”
她不知为何心里抽搐一下,按照上面的时间往前推算,林陌何的生日竟然和李赫然的生日相近,她傻傻地看着那些字,口中念叨:“然然?”她问道:“林陌何的生日是?”
林淑仪答道:“他的生日是1976年6月1日,这张照片恰好是第100天。”
苏晓沛忽然惊出一身冷汗,她有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闪现,她害怕是个巧合,她从来没过问林陌何的生日,总记得他只有二十三岁,却忽略了现在是2006年,不是1999年,她心跳开始急促,紧张地指着照片追问,吞吞吐吐道:“然然......是......他的小名吗?”
林淑仪顿了一下,解释道:“哦,不是,是他本名。”
“什么本名?”
“他亲生父亲姓李,名字是他取的,希望他能变的强大,林陌何的原名叫李赫然。”
“李赫然!李赫然!天哪!”苏晓沛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苍白。
林淑仪没有注意到苏晓沛的异常,只顾着说起往事:“后来我将他送到孤儿院,因为这名字让我想起那可恶的男人,所以就请孙院长给他另取名字,我姓林,他随我姓,陌何的意思,也是陌生而不知何处,也是对他父亲的怨念吧。”
苏晓沛感到晴天霹雳,将那些巧合串联在一起,这简直就是比天方夜谭还不可思议的故事,它真实地发生在苏晓沛的身上。她回想着林陌何虽然长相和李赫然相似,可和当年见过的李赫然还是有些不同,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岁月的留痕让李赫然变得不同,她曾错把林陌何幻想成李赫然,但也告诫过自己,林陌何不是李赫然。可是命运偏偏这样离奇,她遇见的竟然真是李赫然,她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她感觉现在只是在做一场噩梦,她眼神呆滞,傻傻地望着相册。
林淑仪这才注意到苏晓沛不对劲,她摆了摆手,见苏晓沛没有任何反应,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苏晓沛这般吃惊,她轻轻推了一下苏晓沛:“晓沛,你怎么了?”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林陌何回来了,苏晓沛还傻傻地呆坐在那儿,她的手在颤抖,手心冒着冷汗,林淑仪见林陌何进来,想要躲避,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忐忑地站起身,尴尬地看着林陌何,也不敢开口说话。
当林陌何发现屋里还有第三人时,他惊讶地认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孙院长提供的亲生母亲照片上的女人。他目光讶异地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又转眼看着苏晓沛,在斥责她为何把这女人带了上来。
“我......”林淑仪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述,可是此刻见到林陌何,心中百感交集,又不知该如何说话:“对不起,是我强烈晓沛带我上来,我......我现在就走。”
林陌何冷冷地看了林淑仪一眼,在狭窄的空间里,气氛异常紧张,苏晓沛这才回过神,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挽留林淑仪:“先......吃饭......再走吧,现在都快八点了,您不能饿着肚子回去吧。”苏晓沛在回避林陌何的眼神,不是怕林陌何怪罪自己擅自将林淑仪带上来,而是她还沉浸在林陌何竟然就是李赫然的真实身份中,虽然她心中不停辩解这可能是误会。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是不是看她有钱,连尊严都不要了?”林陌何发怒了,他的话深深伤害到了苏晓沛,她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只是因为同情林淑仪,明白女人的苦楚,才想化解他们母子俩的隔阂。可是,她现在认为自己错了,怪不得林陌何误会自己,她还没从真相中晃过神来,现在又被他斥责,她一声不吭,不知如何是好,她委屈地含着泪水,这泪水不仅仅是因为林陌何的误会,而是她越来越肯定林陌何或许真的就是她后来认识的李赫然。她将筷子放在桌上,一句话也没反驳,一下子奔出门外。
林淑仪没想到会引起他俩的争吵,大喊道:“晓沛。”奔到门边时,苏晓沛早已冲到了楼下。林淑仪看着林陌何,慌张解释道:“你误会她了,真的误会她了,我知道你恼我恨我,但苏晓沛真是个好女孩,你别误会她,我现在就走,你赶紧去把她找回来。”
苏晓沛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路,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一路委屈地哭着,又在回想着发生的一幕幕,不是误会,不是巧合,是时空交错让她再次遇见了李赫然,她以为原来放下一切,才知道是颠覆的时刻来临。她眼神模糊,瞧不清对面街道的红绿灯,大步迈了出去,只听得到耳旁传来一声急促的汽车鸣笛和急刹车,她感到有人从身后拉了她一把,车上的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声怒骂道:“你他妈的站在路中央想自杀啊。”
有个高大的身影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带回到街道边,指责道:“小姐,不要乱闯马路,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考虑一下别人。”
这是男人的声音,而且很耳熟,她抬起头来,模糊地瞧见一张面容,那张面容也正看着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喊了一声:“苏晓沛?”说完激动地将她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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