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辞别郝姑姑后,黎姑娘业已离开。许老板说衣服恐怕要过五日才能做好,到时会差店里的伙计送去府上,青桐问了价钱,说不必送去,五日后她亲自来取。
离开锦云阁后,她一路上回想着郝姑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无果,她嘲笑自己真是入了魔,为着真正的叶青桐身上的谜团,竟然这样折磨自己,看来,好奇心过胜,有时也未必是好事。
她心中有事,思绪纷繁,浑然不知自己走到了天然居。她抬头望了望匾额和楹联,抿起嘴来笑了笑。这齐都里,除了青桐院,恐怕只有这天然居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又或许,她熟悉的是这天然居里头的人?
脑海里突然蹦出仲秋夜里,她回头望见孟九思的那一刻,静美,莫名的安心,虽远,却像是触手可及。叶青桐心中嘲笑自己,自己是被美色迷惑了吧!孟九思于她,不过是一般的朋友,假若他不把她当成朋友,那么她把他当成朋友便是一厢情愿的事。她不了解他,包括身份、性情。可是,她似乎喜欢与他谈天说地,不论是冷嘲暗讽、旁敲侧击,还是插科打诨、平淡无奇,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和他谈话时的感觉。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进去喝杯茶的时候,司徒珏从天然居里走了出来,他笑着喊她:“青桐,你怎么来了?几日未见,近来可好?”
叶青桐被他爽朗的笑容感染,抛开杂念道:“挺好的,只是不想天天闷在屋里,就出来逛逛了。你呢,近来好吗?”
“不好,近来没有青桐讲故事,甚觉无味啊……”
青桐哈哈一笑道:“那我以后多去搜罗些段子,有机会的时候讲给你听,不过这可不是白讲的,你得有所表示。”
“该怎样表示?”
“一个故事一个人情,上次的故事算一个,以后的故事也记在账上,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再还我人情,如何?”
“这个……可以。”
“真的?你可得想清楚,欠字压人头,债字受人责,尤其是人情债,很难还的哟!”
“君子一言,自当重诺!”
二人说笑一番,司徒珏的侍从便匆匆赶来唤他离开。
青桐与他作别后,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回相府,走出十步开外的地方,天然居的小二追上来,道是天然居唐老板有请,青桐心下好奇,便随他折回天然居。
唐钧见到她,说道:“叶姑娘,既然已到茶楼门口,为何不进来坐坐?”
青桐想到王徽之雪夜访戴的故事——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她笑着说:“我是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又何必进来呢?”
唐钧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叶姑娘真是个妙人!家主吩咐我告知叶姑娘,明日辰时,天台山下凤凰井东,流云湖畔栖凤亭一叙。”凤凰井是天台山脚下的一个村落,此村东方二里之外有一湖泊,名曰流云,般若寺未建以前,村人便已世代居于此地,民风淳朴。
“不知贵主人所为何事?”
“唐某也不清楚,叶姑娘赴约后自会知晓。”话虽如此,是否真的清楚,当事人心中却是分明得很。
“贵主人怎知我一定会赴约呢?”
“家主料定叶姑娘会有此一问,故让唐某转告,姑娘若是赴约,也许会解开心中的疑惑。”
青桐嘟哝道:“你家主人真是神机妙算,居然能看到我心中疑惑什么……”
“叶姑娘会赴约的吧?”
“会的,既然你家主人如此有诚意,又这样的神机妙算,我又怎么能不去呢!”
带着满腹的疑惑,叶青桐回了相府。正当她绕过东篱园赶回青桐院时,院内传出叶青枫的声音:“那不是青桐么,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青桐侧头看他说:“哦,秋高气爽,闲来无事,便去集市上逛了逛。”
院里除了叶青松、叶青檀和叶青榕,叶家兄弟姐妹大多在场,还有一个比叶青松年纪稍长的男子,叶青鸢与叶青芜似是与他特别亲厚。
见青桐看着乔纾漫疑惑的神色,叶青芜开口道:“这是我舅舅。”原来此人是乔三夫人之弟乔纾漫,其父乔式增,官拜御史中丞。乔纾漫其人才华横溢,尤擅音律,而立之年便已官居乐府令,掌宫廷乐舞和朝廷各种典仪所用音乐,虽在朝廷为官,可世人皆慕其名,盛赞其为乐中仙人,呼之为“乔乐仙”,叶青鸢之所以有那样高妙的琴艺,不得不说有这舅舅的功劳。
青桐了然,施礼道:“青桐见过乔大人。”
乔纾漫摆手道:“我来这里不过是寻常亲友间的走动,青桐如此称呼,倒显得疏远了。我前日还听青芜说起过你,不曾想今日竟能得见。”
青桐诚恳道:“青桐早就听闻乔乐仙音律才华名动天下,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叶青芜显出得意之色道:“那是当然,定是因为你上辈子修的福。”
青桐道:“岂止上辈子,也许连同上上辈子一起积的福。不过啊,你能有这样好的舅舅,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吧!”
叶青芜哑然。
乔纾漫摸了摸外甥的头,微笑道:“青桐讲话真是有趣得紧。”
叶青鸢道:“舅舅,青鸢前些日子得到一本古曲,好些音律都不甚明了,你明日若是得空,能否指点一二?”
叶青芜附和道:“对啊,许久不闻,青芜甚是想念舅舅的琴音,我明日也要去听舅舅弹奏。”
叶青枫道:“古有高山流水,广陵绝响,我是无福得闻了,今有乔氏乐仙,明日奏曲,必定不能错过。青桐,你也来见识见识吧!”
乔纾漫但笑不语,让人如沐春风。
青桐想到明日需得赴孟九思的约,略一犹豫,推辞道:“我于乐曲知之甚少,若是去听,那简直是教乐仙对牛弹琴,还是不要过去打搅你们的雅兴好。”
叶青芜道:“说的也是,你去听了也未必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青桐见叶青枫拧眉欲要斥责叶青芜的样子,忙摆手笑道:“是啊,知我者莫若青芜也。所以我明日就不去凑热闹啦!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施施然离去。
走回青桐院的路上,青桐对于明日错过乔纾漫的琴声觉得有些惋惜,她虽不通琴艺,却是十分乐意听古典乐曲的,只是她更好奇孟九思约见她的目的,或者说,她对明日的赴约竟有些雀跃。第二日,天气晴朗,秋风和畅。青桐一大早便整顿好打算出门,临走前丫鬟妍儿说不放心,提出要与她同去,她没同意,安慰妍儿说前些日子去过,没什么不放心的。妍儿是前些日子叶青檀遣来接替橘络的丫鬟,做事细致,照顾人很周道,只是有些不苟言笑。青桐对他们很是感激。
秋日天光下,平静而澄澈的流云湖像是一面明镜,将天空中的白云映入了水里,那么清晰,那么灵动,原来“流云”一词便是如此得来。
虽然近来有太多的疑惑、忧心与难平之意,可是今日出来看到这美丽的湖光山色,远方升起袅袅炊烟,宁静而祥和,顿觉心头繁杂的思绪消散了大半。
栖凤亭下石凳上坐着一个俊美的男子,男子正与对面的美艳女子品茗赏景,二人时不时相视而笑,无比开怀的样子。二人周围恭敬地立着几个侍从。
青桐远远望去,那个场景就像是一幅画,人与山与水与亭,相映成趣,浑然天成,尤其是画中的男子与女子,像是这天底下的绝配。青桐忽然有些退却,不想前去赴约,不知是不忍打扰这样美妙的意境,还是觉得与那女子比起来隐隐有些自惭形秽,又或许,二者兼有。
正当犹豫时,那男子侧头看了过来,随即摆手示意身边的侍从前来迎青桐,对面的女子也顺着男子的眼光看了过来,青桐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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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久没有更新,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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