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府中,齐叔岩立于府内亭榭下,静静遥望着那座白玉拱桥。身后一个面色冷峻的侍卫道:“王爷,属下派人留意多日,昨日酉时发现郝玉姮现身锦云阁,很快行色匆匆地出了城,属下便率人尾随她一路至凤凰井,她似是见了一个重要的人,本欲待她回程途上将其拿获,不料中途来了两个蒙面之人阻拦我们,郝玉姮终是逃脱。”
“蒙面之人?”
“是,彼时天色晦暗,属下与众兄弟与其打斗之时,依稀分辨出他们二人并不像是郝玉姮的同伙,功夫内力反倒有些江湖门派的招式路数。”
“江湖门派?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也在关注刺客之事,不知他们怀有怎样的目的……”
齐叔岩薄唇紧抿,凝眉思考,沉默良久。
侍卫谭贺思量许久,开口道:“王爷,那丞相之女叶青桐……”
“暂且不管她如何行事,继续探听郝玉姮与凤凰井那人的消息罢。”
叶青桐昨日收到锦云阁老板派人送来的衣衫,有些奇怪,她许久都未曾定做过衣衫,转念一想,必是那晚许旷允诺之事,告知她郝玉姮回来了,她在衣里翻找了半晌,发现其中果然缝了一张字条,道是郝玉姮约她今日一叙。她起了个大早,见约定之时未至,便先去将进酒楼中听了一会儿书。
辞别云桦,青桐来至锦云阁,许旷命人将她引入内室。她见郝玉姮侧身坐于椅上,掩不住满面的疲惫之色,心中有些同情,这样一个中年妇人,为了不知怎么的仇恨,图谋那种艰险横生的刺杀之事,竟这样奔走操劳。
郝玉姮唤道:“青桐!”
“郝姑姑!”
“听说你寻我有事?”
“是啊,三皇子大婚那日,我听说昭王爷追查刺客之事已有眉目,所以想来告知你们要小心行事。”
郝玉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难怪我昨日遭官府之人追截……”
青桐心中一惊,难道齐叔岩已经掌握了郝玉姮这条线索?她问道:“在什么地方?”
“城外凤凰井附近,幸得两个神秘人援手才逃脱。”
青桐想,莫非是去见袁星辰,被人跟踪了一路?齐叔岩也已留意到袁星辰这个人了吗?神秘人又是哪方势力?她坦言道:“郝姑姑,我前些日子曾去凤凰井见过袁大伯。”她边说边仔细观察郝玉姮的神色。
只见郝玉姮笑了笑,说道:“此事我昨日知道了。”
“是昨日袁大伯告诉你的?”
“是的。”大伯却不是合适的称呼。
郝玉姮疑惑道:“你不是说你已忘却了前尘往事吗?”
“确实忘了许多,但自从上次在锦云阁与郝姑姑见过一面,便断断续续在梦中想起了些。”她撒谎了,因为不想让郝玉姮知道孟九思当日与她交易迫她去寻袁星辰之事,至于为什么,她却也说不清。
“你本是反对我们计划之事的。为何现在还要提醒我们小心行事。难道你……”
“郝姑姑,我反对你们那样行事,是不想你以身犯险。”青桐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违心,但除了这样说,她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了,她或许永远也无法明白真正的叶青桐对此事到底持着怎样的态度,也永远无法得知她为何要出卖郝玉姮等人,将刺客之事透露给齐叔岩以阻止其发生。
她曾不止一次地猜测,真正的叶青桐也许因其母萧暮雨的缘故而对叶家有感情,不愿叶太后丧命,不愿叶家老小在礼佛与刺客之事中受到牵连……太多的也许,她无从理清头绪。另外,青桐心中一直有疑虑,郝玉姮和袁星辰与她到底有怎样更深一层的关系,他们难道没有调查行刺未果的原因,不知是她出卖了他们?
她几番忍住了想要问一问郝玉姮有关她身世的事情,终是因为一些莫名的恐慌和犹豫而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况且,郝玉姮出于关心保护她的考虑或是其他的什么思量,是否肯现在就如实告诉她身世之事也还未知。换个角度想,假若她的身世不同寻常,有所隐情,那么得知真相后她也许会产生更多的烦忧,倒不如无知更自在些。
郝玉姮长叹一声,抚摸着青桐的发丝,喃喃道:“傻孩子……”
离开锦云阁后,青桐心中挂念郝玉姮遇到官府追捕之事,她想,齐叔岩暗中是否早已有所谋算?他迫她协同调查那件事,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如此也好,于她而言,若是查明了真相,那便解答了很多疑团,可若是无法查明,那便顺其自然吧。
她算是一个生活态度乐观的人,不论处境如何,都会尽力引导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是一个不那么勤快的人,她觉得这些事就像下棋,下棋一步看十步,需得谨小慎微、忧深思远、远图长虑,而她恰恰缺少这样的耐性,她宁愿时常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态度。暮色渐沉,坐落在齐都最繁华街巷中的风月场寻芳馆、兰香院此时华灯初上,明艳动人的女子,衣冠华贵的男子,人影幢幢,脂粉的芳香流溢与嬉笑的旖旎绮丽弥漫于室内暖暖的空气之中。
寻芳馆中,黎轻绡端坐于桌边,望着对面已然饮至微醺的年轻男子,面露不满之色:“你怎会来此,竟还饮了这么多酒?”
黎轻绡从丫鬟海棠处得知,苏未近来与四皇子齐慕琰及齐都中有名的世家纨绔子弟赵珩、容奕然之辈流连勾栏酒肆之所,今日又与他们几人来寻芳馆中挥金如土——赏莺歌燕舞,阅美人如玉。她便遣人留下苏未一人询问缘由。
苏未呵呵一笑道:“我如何……如何不能来此?”仰头饮下方才斟的酒,由于喝得太急,他咳嗽不止。
黎轻绡皱眉:“韩思琼嫁于他人,你便堕落至此吗?”
“你……怎知我是为她?”
“不是为她那是为何?自她出嫁以后,你便常常与齐慕琰、容赵之流厮混,简直荒唐!”她说着便伸手挪开他的酒杯。
苏未眼疾手快地拂开她的手,说他醉,他此时竟清醒得很。
黎轻绡无奈问道:“莫非……是因为主子另有吩咐,你才如此行事?”
苏未笑得开怀:“难道我与何人往来也不能自己做主?”
“苏彦不过问你的事吗?”
“我的事,为何需要他来管束?”
“你……”黎轻绡见他句句争锋相对,心中不悦,欲言又止。
苏未见她微恼,轻松地笑了笑,问道:“你知道叶青桐吧?”
“知道,怎么?”
“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你怎会无端想知道这个?”
“听说她与主子关系匪浅。”
“只是在于一时罢了。”
“哦?难道此人大有用处?”
“有可用之处。”黎轻绡嘴角轻扬,沉静的表情隐隐透着些不屑、幽怨之色。
苏未又是饮罢一杯,问道:“听闻此女与齐慕璟相交甚好。”
黎轻绡微楞,原以为他会问询叶青桐有何可用之处,却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齐慕璟,但她心思剔透,旋即了然道:“相交甚好又如何,齐慕璟已有皇子妃,而她也正痴心于主子。两不相干。”
苏未失神地望着雕花的窗子,喃喃道:“两不相干……”韩思琼与他现在不正是两不相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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