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前去更衣的紫君归来,藤原鹰通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男人晃了晃酒盏中的清酿,不以为意地说道。
虽然龙神的神子总是一副端庄婉静的淑贤之态,但亲眼见过她与鬼族之首的对峙的他却知道对方并不真的只是一个帐幔中样出的贵族公主。
虽然友人这么说,但藤原鹰通却不能真放心下来。尤其是想到那少年醉酒时的芙蓉面色与嫣红嘴唇……连他刚刚看到他那副醉态的时候都呼吸一顿,若是让其他前来参与宴会的,沉迷于酒色不拘男女的贵族官僚看到……
推了推眼镜,藤原鹰通不放心地说道。
“那么长时间了,我去看看吧!”
橘友雅不置可否,端着酒盏倒也没阻拦友人悄悄的离去。
大纳言份属正三位,府邸虽比不上从二品的左右大臣,但其配给的府邸大小也有一町。这样大的府邸,不管是为了权势地位的排场考虑,还是实际需要,府中所使用的侍从女侍自不会少。然而藤原鹰通在殿外走了一圈,却一直没等到有其他人出现。无奈之下,也顾不上乱闯的问题,自己估摸着寻起人来。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侍女的身影,藤原鹰通大喜,连忙迎上前去。
被他吓了一跳,侍女惊呼一声,忙抬袖掩面。
“失礼了!”
才反映过来自己不自觉间已到了内宅的范围,他忙移开视线道歉。
“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啊,你可有见一紫发的侍童?十三、四岁的模样。”
被这一问,年轻的治部少丞立刻想起来意。
“他刚刚下去更衣,却一直没回来,你可有见到他的踪影?”
侍女低下头回忆片刻,这才不确定地道
“似乎刚刚是有见过……”
“那太好了!请快带我去!”
“这…还请大人随我来。”
侍女犹豫片刻,欠身行礼,转身在前带路。
“到了,大人!就在这里!”
把藤原鹰通带到一幢屋舍前,侍女欠了欠身道。
“这里……?”
看屋舍内一片昏暗的,惟独两扇门开着,藤原鹰通不禁有些怀疑。但见侍女说得肯定,一副人确实在里面的模样,他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紫君?紫君你在吗?”
朝前走了几步,隐隐见一白色的身影倒在地上。藤原鹰通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对,忙快步走过去。原来从门口倾泻而来,却被他的身影挡住的月光洒在躺在地上的身影上,将蜷缩在地上人的面孔照出。虽是半明半暗,不够分明,但配上那身衣饰,已足以让藤原鹰通认出人来。
“紫君!?”
年轻的藤原家贵公一惊,连忙把少年的上半身托起。直到听少年的呼吸均匀,神态酣甜,分辨出她是醉酒入眠,这才松了口气。
托了托镜架,他忍不住失笑。
正想把少年叫醒,从门外宣泄而入,洒在两人身上的月光突然消失。藤原鹰通一惊,抬头只见屋舍的门已被人关了起来,甚至还有落锁的声音从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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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本来只是想收拾了那个小丫头,却不想竟连堂堂的治部少丞都引了过来,倒也省了我多费手脚……”
怎么会事?!疑惑着,藤原鹰通放下被自己托着的少年,就想去门口探清情况,突然一个柔媚的女性声音从房间深出传来。
“谁在那里?!”
把昏睡的少年挡在身后,藤原鹰通低喝着,戒备地注视着黑暗中传来声音的方向。
“呵呵……”
一簇火光随着银铃般的女声亮起,映照出烛旁那乌帽下的流金长发,以及一张清丽动人的妩媚面孔。还有她身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
清丽妩媚的容颜,以及那身截去狩衣下摆的白拍子打扮,分明是刚刚大殿上的舞者,然而那头不由错认的金发……
“金发…鬼族?!”
藤原鹰通的视线聚焦在白拍子打扮的异族女子的金发上,面上难掩震惊。
“你到底是谁?”
“我?”她掬起嘴角,勾勒出神秘而妖媚的笑弧。
“我是席琳,甜蜜地魅惑人类的人……”
“……难怪我翻阅了所有京所有贵族的档案,都没有找到你的户籍。这就是原因吧——因为你是鬼族!”
只是震惊后下意识的反应,虽然对方出乎意料地给出了答案。
脱离了惊讶的藤原鹰通冷静地分析道。
“本来只是想收拾了那个丫头……现在看来幸好多等了一会儿。既然你已经查出了我的身份,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她的笑容瞬间冷凝,说着视线移动到他身后昏睡过去的少年身上。
“大人他居然,会那么执着于一个小丫头,真是令人生气。”
“你在说什么?紫君只是个普通的侍童而已!”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对方咬牙切齿的口吻,和恨不得将被注视着的人千刀万刮的神情却是不容错认的。藤原鹰通挡在少年面前,皱眉反驳道。
“哼!别以为扮成侍童就能逃过我的眼睛!说什么龙神的神子……这种根本没有长大的丫头到底有哪里好!”
“什么?龙神神子!?”
藤原鹰通惊讶地瞪大了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咚、咚、咚、咚……”
几乎是在同时,金发的白拍子扬起纤长的手指,在随身的手鼓上轻轻排击。随着鼓声的响起,黑暗中的阴影开始蠢蠢欲动。
“月卿云客,只要一遇见我,就不过是普通的傀儡……”
“大纳言大人!?”
看到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些身影,以及鬼族女子身旁的那个男人暴露在火光中的面孔,藤原鹰通惊呼。
“可怜……”
“咚、咚咚、咚……”
迫不及待地加快鼓声的节奏,看着强壮的傀儡接二连三扑上前去,男装舞者的嘴唇仿佛染了鲜血般红艳。
“不管我说什么,就连无聊的谎话都全盘接受……像傻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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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听你的口气,紫君确实是传闻中的龙神神子没错了!”
用抢夺来的武士刀,再一次阻挡住来者的攻击,虽然处于危险的包围中,藤原鹰通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难怪不惜暴露大纳言身边重要的潜伏也要他下手……”
藤原鹰通双手用力握住武士刀的刀柄,坚定不移地挡在沉睡着的少年面前。平日里宽和的眼神,第一次锐利起来。
“但只要我在这里,你们鬼族就别想伤害到龙神的神子!”
自称名为席琳的异族女子原来扬着得意笑容的面孔一下子难看起来,而藤原鹰通也专心于与她的对峙。两人都未注意到男子身后,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隐隐有肉眼看不见的清净之气在男人的话落地后,无意识地强烈翻涌起来。
“你……”
听到藤原鹰通如此一番话,席琳顿时仿佛被打了七寸的蛇一样面色难看无比。
“看来龙神神子还真有魅力,那么简单就让堂堂治部少丞为她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不过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此厉害,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都可以安全脱身了!”
说着,她手上使力,也不在意是否会打坏那面小小的手鼓,顿时鼓声如风骤雨疾般到来。
藤原鹰通一人想要在十数武士的包围下保护一个无法行动的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原来是因为席琳存着猫捉老鼠慢慢逗弄的心思,所以才能支持下来。现在那些傀儡的操纵者已下了决心,顿时就难以支撑起来。
就在藤原鹰通要被其中一人斩于刀下的时候,一阵强光突然从他身后出现。
“啊——”
想要获得可以操纵怨灵的强大力量,走的路本来就与普通的阴阳道逆反。没有防备之下遇到如此强大的净化之力,与清净的神气……幸好没有直接接触,却也不得不避之锋芒。
“这是……”
等她可以继续操纵傀儡的时候,抬眼就见原来应该被斩杀男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正一副吃惊的样子抚着的左颈的位置,更有和刚才相似的清气缓缓溢出。
“可恶!”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八叶在眼前诞生,席琳气得几乎要发疯。眼见她狂态初现,藤原鹰通也更加戒备起来。虽然不知道那突然出现在自己左颈位置的珠子是怎么会事,但随着它的出现,自己仿佛也获得了某种力量,无由来地开始有信心可以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护住身后的人来。
眼前战斗将再起,藤原鹰通身后少年打扮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苏醒了过来。
“呜——”
一手支着地面,紫发垂于颊畔的神子跪坐着朝鬼族女子的方向抬起脸。
慢慢敛起的眼帘下,一双翡翠般碧绿的眸子此刻竟奇异地散发着晨曦般的淡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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