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么素蓝,只知道我的叶莫。(
宅游记)
五年沉睡,又五年懵懂,都是他在陪着我。
十三岁发生的那些,记忆一直断断续续的,直到现在也想不起,唯有偶尔停留的片段,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那时,一个相同年纪的少女,面如鲛珠,墨衣浸染,鲜血从她的手腕蜿蜒而下。她站在天台顶端,任风裁剪红妆,眼里带着绝望,向我不住叱责:“你早已不是她了。没有所有的记忆,没有所有的情感,你若能有半分是她,现在就立刻杀了他。让我十里儿郎尸骨,得以宁息!”
我看着她所指的叶莫,脚下颤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叶莫刚刚赶来,白色洁净的衬衫,头一次沾有污渍,他的发干爽清新,眉眼温和涓雅。在我印象中,叶莫是最温和的,永远不会恼怒,宠辱不惊。
和初遇的白端一样。几分相似的五官,几分同样的气质,这就是与他相见那一刻,我所能看到的白端。
我以为叶莫回来了。
可白端……不是他……
眼前的莲生幻境,让我再一次见到叶莫。尽管幻境中的他,不是我熟悉的样子,但那双冷静温和的眸子,还是能让我一眼认出。我看着池中摇曳的白莲,想起叶莫说的那句‘白玉敛自屑如花,叶景连聚根似塔。(
亲爱的鬼公子)端得云上化春水,莫许真颜淡琼华。’
白端、叶莫和叶真,都出自这段话。
将我们三人狠狠的缠绕在一起。
幻境中的‘叶莫’逐渐清晰,我甚至能触摸到他嘴角的笑意。还有那倔强秀气的青衣少女,她的嬉戏,他的纵容,都像极了以往我们相处的情景。我本以为这是过去的还原图,但他是‘叶莫’,青衣少女却不是我。
她有着另一副脸庞。
这副脸庞,我在现实中见过两次。一次是初入山阴地的时候,一次是莲花池旁的现在。别人唤她‘月娘’,白端唤她‘卿卿’,正是身旁的素衣女子。
我抬起头打量她,和幻境中的人影一样无二,只是少了份稚真,像是打磨后的璞玉,耀眼至极,失了本我。素衣女子见我望她,也是大为意外,眸中又驶向那位绯衣女子,嘴里想说什么,又不得不暗耐下来。
于是我们三人互相望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开口。
倒是白端从容的走了过来,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他清俊淡然,没有戏耍我时的忍俊不禁,眼里是不曾对我的温柔。站在素衣女子面前,他轻轻的道:“总算相见了。”
我以为素衣女子还会像之前那样不食烟火。意想不到是,她毫不犹豫的拥住他,素衣起风,佳偶天成。莲动月下,此情可待。我按着心口,告诉自己不要畏惧这个场面,它并不会带来伤害,只是疼痛而已。(
妖精的独步舞)
那又何妨呢?
和我奔波流离的白端,和我调侃逗趣的白端,和我浅笑演戏的白端,终究不是我的。
我看着素衣女子将头深深的埋进白端的颈里,仿佛要轻吻他每一寸皮肤,停留在他的温暖里不肯出来,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原来一直以来,我不过是占用了她的权利。
丑恶的青雀,不是高贵的凤凰,连鸾鸟也不如。
“我已经离开了忘山,雪花六棱缺失一脚,再也没有资格回去。”她附在他的耳边,桃唇轻启,“早晚我们会敌对,也许就在不久之后。你我还是不认识的好,相见也只是徒增伤感。傩娘不能动心,我已是傩教的月娘,不是忘山的卿卿。端白……我们再见,就是为敌。”
端白?我怔愣。
只听白端缓缓的道:“总有一天,我会接你。”
过往的三个月,都成了镜花水月。我低下头,不敢再看这一幕,只是盯着幻境发呆,这一看就如着魔。我竟觉得画面里的‘叶莫’有着思想,他不仅仅是一副画面,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仿佛在我耳边的低语,“我的端儿,你在难过什么。”
我的叶莫,你知道吗?我喜欢上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可他喜欢的是一个和我不像的人,这个人和你前世的少女很像。(
西游之妖龙传)其实……我只想说:他喜欢她,我很难过。
***
这三个月来,发生太多事。
腹黑从容相似叶莫的白端,隐藏身边设计背叛的狗儿,拥有北寒针放出滕古的檀香,不白含冤死于傩节的林轩,杀戮如麻倾心白端的从十,两面三刀暗中出手的和尚,情意有加缄默容忍的老乡,还有传说是卿回上神转世的素衣女子——月娘。我虽弄不太清楚,但也能略微了然。
可眼下,除了白端、月娘和我,这个红衣袭袭的女子又是谁?
只记得粉衣姑娘的那句“我真是好奇,你和月娘,哪个才是上神卿回的转世?哪个才是倾回真正的原主?”。应该是对这红衣女子说的吧。
我跪了多时,腿有些麻了,如今分清幻境里不是活着的叶莫,激荡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我捶了捶受凉青紫的腿,略有不解的对红衣姑娘道:“先前在外,都说我杀了他们,若我没有记错,我应该是没有精神分裂。这样想来就万分诡异了,难不成你我拥有同一张脸?”
红衣姑娘眼中有我,一张红布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辨认。穿越以前我总嘲笑电视剧的编导是傻子,带上块布怎么会让人认不出呢。现在看来是我傻的无疑,瞅了半天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样。
正细看之际,池中水有异动,洞中的墙灰也掉落,青凤一阵尖叫,完全弄不清发生什么事。(
泡妞低手)
白端仔细听着周围,随即神情浓重的说:“怕是山阴地要关闭了。”
“山阴地不是开启九日吗?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四五日,怎么会说关闭就关闭了呢?”我在心里又默算了一遍,确定自个没有算错。
月娘也是心有疑惑,低头思索。
此时红衣姑娘方才开口,声音与幻境中的少女一模一样,“这已经是第九日。你们被困山阴地,昼不是外界的白天,夜不是外界的晚上,一切是残余的神则变幻。其实九日已过,许多人或已出去,或已永别。”
竟然这样。
我们不知不觉待了那么久。
白莲预示着什么,缓缓闭合,沉入池中,被一池碧水淹没。
绯衣姑娘大有深意的说道:“我们之中,谁才是卿回转世?一个拥有容貌,一个拥有声音,一个拥有‘素蓝’。凤凰、鸾鸟和青雀,一争御巢,谁原主倾回天下?”
她说的动听,我听的深刻。
拥有容貌的是月娘,拥有声音的是她,拥有‘素蓝’的是我,究竟我们三人,谁是凤凰?谁是鸾鸟?谁是青雀?
我看向白端,他那相似的眉眼,又给我带来疑问:叶莫若是素蓝,那白端是叶莫吗?
没想到来山阴地一趟,没有满足我长久以来的疑问,反而越来越让人头疼。(
嫡女帝凰)简单的一次穿越,成了上神的骗局,好好的现代奇葩,成了转世的候选。一场戏,一场迷。一次局,一次惑。这么多的未知,一直把我压迫。
以前我还想缩头躲避,可现在竟然牵扯到叶莫,无论如何都要一探究竟。
“再不走就晚了。”
绯衣女子眼见势头不对,不再逗留,长袖一挥,即刻消失在视线,速度快得惊人。
我揉了揉发呆的脸,提醒自个不该想这想那,当务之急还是出去为好。刚想回头招呼白端,一看到他身侧的月娘,我只好沉默下来。月娘见我沉默,看着晃动的石壁,声如幽月。
“山阴关闭,我该回去。端白,好自珍重,切莫大意。”
“如卿所愿。”白端回应。
月娘外表冷漠拒人,内心为人着想。初次听她的声音,还是和丰慵眠在江城傩祠那,当时她便提醒我们赶紧走。我真是‘三生有幸’,摊上了一朵好白莲。
待她走后,终于就剩我和白端二人。我将手指浸在池中,幻想能抓住什么,可惜池水清澈微敛,没有给我想要的。我放弃了傻缺的行为,开始专注逃跑,努力不让脚下用力,以免又动了伤口。想了几种走路姿势,也就兔子蹦能实际一点。于是,我开始了二白式的‘兔子蹦’。还别说,比我走路,舒服多了。
“猫儿,你在做什么?”白端忍不住问道。
我没好气的回道:“我在前行。正儿八经的前行。公子难道没看出来吗?”
他走了过来,手揽住腰身,将我打横抱起,嘴角又是戏虐,“我倒没看过如此扭曲的前行。等你蹦达够了,我们也不用出去了。”
白端的臂弯很是舒服,但一想到刚才月娘拥着他,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开始发挥恶度女渣的本性,冷漠的道:“公子自个走就是。自此以后,我于您也毫无用处,奴婢也不敢劳烦您。这样蹦跶,总有一天,会是个头。”我把‘总有一天’咬的字正腔圆,企图唤醒他对于刚才的记忆。
“你还在恼我利用了你?”他抱着我,不确性的问道。
恼他利用?还是其他?
我闷不吭声,总算冷静下来。
***
山阴地有数个入口,但出口却只有一个,因来时的人群如同洪水猛兽,我们所在的入口只能供一小波。我实在难以想象,那么多人还只是一小波的概念,那就好比见到了大象,人家却说这还不是整个大象,我看到的只是它的一只脚。
无数人的蜂拥而入你争我夺,待到现在,来到山阴六宫的人寥寥无几。
有些是在我们前头,就早已来过,这些是属于个别隐士大家。有些是没能来到六宫,就死在半路,这些是大多数的山野莽客。
介于两类人之间的我们,现在不得不犯难了,真是来时有路,去时无门啊。山阴六宫高耸深邃,唯有最后一宫的上方石窗是出口,等到我们上去,走不远就能逃离噩梦。
可问题也随之来了。
我废材一个毫无功底,白端先前受到暗药之害,到现在都未恢复过来。只他一人,倒可以恰巧上去,现在加上沉重的我,一下子困难重重。
先前我总认为,对于白公子来说,任何事都不是事儿。可掉落阴河后,我明白过来,他反复让我信他,到底是何意思。白端并不是毫无畏惧,他也是初次入世,疏离防备细致策划,只不过是不想被动入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刻白公子就栽在这山阴地里。抱着我,他就走不了。走得了,他就得扔下我。
这么狗血的选择,可算让我碰到了。
我觉得现在真不是作儿女姿态的时候,只能压住无限放大的恐惧,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不伤感。
“白端,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先放下我,这不代表我甘愿放弃。你上去以后,寻个古藤之类的东西,如若没有,绑个人来更好。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试他一试。”
白端哑然失笑,弹着我的额头,这才道:“你可真会找乐。往年编排浑话,总是错漏百出,现在这个时刻,你还想做什么?”
“我说的向来千真万确。我发誓!”我‘诚恳’的道。
他笑容抹去,深眸浅出,言语紧逼,“拿叶莫发誓。”
“那你要我怎样?一起等死吗?”我没有再贫嘴,认真的道:“谁不想要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你若能给,便给我看。白端?或是端白白?”
“好,我给你个岁月刀割永不退色的结局。”他款款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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