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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上天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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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来看我了?”一袭黛色薄纱的少女转了头来,四面透亮的巨大玻璃映出她的笑颜,翩翩似万千彩蝶飞舞。♀

    囚魂狱最大的牢笼,关押的居然是一位不足十四的纤弱少女。

    人影望着她,眼中终日拒人千里的冷漠迅速融化,浮上一丝温暖:“嗯。”

    他与她,只隔了一层仿佛一触就碎的冰层,可就是这层看上去似乎脆弱不堪一击的防护,却在他与她之间,筑起铜墙铁壁般的堡垒,他知道,即使他拼了这条命,耗尽毕生法力,也不能使冰层动摇一分。只因为这道防护,是当今圣上,陆维之笔。想起陆维,他一向秋水浮动的眼睛杀意刹那迸发,竟是控制不住地汹涌,此地本就寒冷的温度陡然下降。

    冰层内的少女已被囚在此八年,自六岁起,她便被剥夺了所有的自由,在这四面围成的冰墙内度过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她不知道还要在此待多久,也许是等她白发苍苍,在其他同龄少女早已子孙满堂时,她还守着微渺的希望,等着她的哥哥在他十岁那年对她许下的诺言,她一直在等他实现。他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不是逃,是正大光明地,从这里走出去。

    她想起往事,不由得失声一笑。虽然他现在从未提起,但她一直相信。

    少女蓦然绽开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将千年冰冷的囚牢打亮,恍惚间冰雪融化,万物始生,冰壁上开出朵朵桃花来。

    男子一愣,杀意尽收:“什么事那么开心?”

    少女神秘地掩了嘴,在冰床上坐下来,目光悠悠飘过那薄如蝉翼的冰层:“没什么。哥哥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男子也在冰层外的一方青石上坐下来:“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

    “不可能。”少女俏皮一笑,“一定有开心的事。”

    男子无奈地笑了笑,有些欣慰少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整整八年,也未失却掉她在这个年龄时该有的天真活泼,却忘了,他不过也年仅十八而已。

    “哥哥笑什么?”她有些欣喜,“我早说了你一定有开心的事,快说来与我听听。”

    “嗯……”男子开始细细沉思,“哥哥在长鸢,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哦?”少女俯身向前,兴味盎然地道,“为什么特别?思慕哥哥的女子那么多,这回说特别,定是有些喜欢了吧。”

    “她很有意思。”男子嘴角掀起,牵出让长鸢城女子魂牵梦萦的一个笑。

    “为什么?她做了什么让哥哥很开心的事吗?”少女追问。

    “她呢,旁人称她为,烟雨楼百年来第一花魁。”男子笑,声音迷离。

    “啊?烟雨楼?”常听哥哥说起长鸢城的大事小事,“烟雨楼”三个字在她脑中一转,便即刻明了。少女显然没想到那女子是如此身份,当下大惊道,“青楼?这怎么可以,哥哥你是什么身份,会喜欢上这样的女……”

    男子挥了挥手打断她:“她其实不是青楼女子。”

    “不是?”少女疑惑,“那她是谁?”

    “她是谁,哥哥也不知道。”男子撑着下巴追思,“她叫袭月,不过我猜,这也不是她的真名。”

    “袭月”二字落入她耳中,少女一怔,眼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什么,迅速被笑意盖过:“什么啊,哥哥不是一向无所不知的吗,怎么这一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唉,一向万能的哥哥失策了。”男子一脸颓丧表情,“当哥哥办完要事回去时,甚至没能见着她最后一面。我问烟雨楼的老鸨她去哪了,老鸨说,她一直向北,道是因有执念未完成,是以需完成了再回来。”

    “执念?”少女蹙眉,“那她……可有留话给你?”

    “没有。”男子在青石上躺下来,她只说,如果有必要相遇,就终究会遇到。

    缘分天定,绝不负卿?

    ***

    漫天星辰下,有一男一女前后相隔十步左右的距离,遥遥行着。

    他们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大步走在前面的女子回了头来,声音带了点恼怒:“别跟着我!”

    十步开外的紫衣男子脚步不停:“不!我得保护你!”

    “我从不需要人保护。”女子不再理会他。

    “那可不一定。”男子一副“我都了解”的表情,“女人啊,就是嘴硬。纱纱吵了半天不与齐望礼一道睡,最后还不是被他扔进了帐篷。”

    “那是她,不是我。”眠有些好笑,身形一闪,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影,人已在百步之外,“我先走一步!”

    “喂!等等我!”江离急跑几步,喘着气望着眠的背影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消失,“等等啊!大漠夜晚有猛兽出没!”

    ***

    “什么都没有?”少女有些愕然,“哥哥,你可真失败。”

    男子轻笑,懒懒地躺在青石上,望着上方密密麻麻的冰刺,淡淡地回了声:“阿语,哥哥不会有喜欢的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你哥哥啊,他没有能力让喜欢的女子一生安稳。”

    被称作阿语的少女一愣,小声道:“哥哥恨皇上,是吗?”

    男子模糊笑了笑:“为什么不恨?”

    “皇上他……他对我很好,虽然把我关在这里,但是不管他有多忙,都会抽时间来看一看我,陪我说说话。”阿语低声,却又急切地抬起头来,“而且,而且他还说,会娶我当宫中的妃子……哥哥别恨他,好不好?”

    男子眼中遽然闪过一丝锋芒,转眼归于平静。他自然知道陆维的这些举动代表着什么,陆维不过是借闻人语之手,向他传递一个讯息:你唯一的亲人在我手中,命也是,心也将会是。他只觉满腔怒火,转瞬却化成可具象化的无力,疲惫道:“哥哥有些累了,下回再来看你。”便转身飞出牢狱,铁门在其身后轰然坠下,冰窖内再次归入寂静。

    闻人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兀自发神。

    ***

    眠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抗拒江离,也不能说是抗拒,她对江离,更像是逃避……逃避?被自己的形容吓了一跳,但是为什么?面对游非与时她从未想过逃避,面对其他恩客时也未想过逃避,可是为何只有他?只有他能让自己一避再避。这世上若有谁能让自己如此的话,除了他,便是陆维了。

    陆维?她想起她对陆维的情绪,那分明便是恐惧。难道她怕江离?所以才一躲再躲?可江离并不是什么威震武林的高手,他连中流都排不上……

    那又是为何?脑中闪过一道惊雷,也许她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她的心,分明在苏易死的那一日,便也跟着死了。或许是因她与世隔绝太久,六百年未有过他人的关心,且还是江离那般,将整颗心完完整整、端端正正地捧到她面前。她如此想,觉得合理,那颗因他最近有些漂浮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嗯,一定是这样。她十分笃定。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嗥叫,似是猛兽在临死前发出的叫声。虽然十分微弱,但落在上古神兽夕萝鸟耳中,却如同巨雷。在烟雨楼时因她觉着十分安和,便将自己的五识调整到与普通人一般,好好过了一把凡人瘾。但自那日她被袭击且居然中毒昏迷后,她就将五识重新调回来,为了防止与上次一般的事再度发生。

    与此同时,方圆十里以外似乎闪过一道蓝光,瞬息寂灭。她听力虽好,视力却一般,且在黑暗中视物十分不便。于是她只得跃起,向那蓝光处飞速掠去,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残骸。

    不是人的残骸,而是猛兽。成百上千只猛兽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正中间坐了位男子,正与满天星辰同饮。

    眠认出那些猛兽,是别名又称噬人魔的赤尾狮。赤尾狮善于埋伏,且被它看中的猎物必成它腹中之食。其凶残程度,算起来,应比雪狼还高上一截。但就是这样残暴的凶兽,竟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沙尘飞舞,它们赤色的尾巴与鲜血融在一起,像一团团残缺不全的血肉。

    她俯下身来,惊愕地发现它们竟皆是被一招毙命,脖颈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剑痕虽浅,却力透纸背,迸发的剑风眨眼将它们体内搅得天翻地覆,一剑下去,一息便死。这里有成百上千只赤尾狮,每一只,皆是如此死法,剑势不偏不倚,准确无误地划在它们颈上,丝毫不差,丝毫不心软。

    她有些心惊,望向骸骨中心独饮的男子,此人,应是比祝子渊都要强上许多的高手。他一人出现在此地,应也是为醉音琴而来的江湖侠客。排名第三的阴煞谷已被灭门,却不知他是哪位帮派的帮主,难道是万兽盟?

    独饮的男子早已发现她,举了酒壶来,向她遥遥一晃:“不知是哪位女侠扰了雅兴,冒失来访。但独乐不如众乐,还请女侠劳驾,与在下小酌一杯。”

    眠觉得好笑,此人倒是有几分情趣。夜半出行,不好生歇一晚准备明日的战斗,还与星辰同饮。黑夜稠浓,她并不很看得清他的模样,只抬手作揖:“谢大侠美意,我一介女流,且武功不过三流水准,不敢自抬身价,与大侠共酌。”

    那厢男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高声阻止她离去:“武功不过三流水准,便敢在这晚上猛兽丛生的荒漠中独自漫步,女侠好胆量。”

    眠带了些许笑意转过身来:“这都被大侠发现了,我一向很有胆量。”

    男子失笑:“既是如此,那还不快过来?”

    眠双手负于身后,远远地望着他,并不迈步。即使看不甚清,也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在这漆黑夜色里,格外清晰。

    “我怕我就这样过来的话,大侠会对我图谋不轨呢。”良久,她开口,泠泠嗓音回荡在这片无垠寂静中。

    “哦?”他声调忽远忽近,带了点调笑的意味,“怎么,孤身一人在猛兽骸骨中漫步的女侠不敢?”

    “是啊。”她竟径直点了点头。

    “……”他未料到她如此反应,一时竟无话,眠胜利者般转身:“那我便先行一步。”本可以开初便掉头就走,但以她的性子,必是要和这位难缠的男子打完口水仗且以胜利结尾才行。她一向好强。

    面前蓝色一晃,她猛然退开几步,适才远在骸骨堆中饮酒的男子已然掠至身前,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这就走了?真是无趣……”

    话未讲完,他生生顿住,笑意荡开,“是你?袭月姑娘?”

    眠惊讶地望着他,眸中倒映出的男子的面容渐渐清晰:“游非与?”

    ***

    微风拂过,眠闭了眼来,似是在细细感受大漠中难得柔和的风。游非与执了酒囊,偏头望着她的姣好的侧脸,眼中笑意迷离。

    “看够了吗?”眠挣了眼来,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

    游非与笑意愈深:“若我说没有呢?”

    眠起身就走,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在下说笑的,袭月姑娘真是易怒啊。”

    眠的目光望向她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上,见游非与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只好自己挣脱:“游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游非与不答反问:“那你呢?袭月姑娘又为何在这里?”

    她懒得和他兜圈子:“来到此地的人,不是只有一个目的吗?”

    “哦?”游非与微讶地挑了挑眉,“看不出来,袭月姑娘竟对神器有兴趣。”

    她坐了下来,在沙中勾勒出一张琴的轮廓:“游公子来到这里,难道不也是向着醉音琴来的?”

    他有些好笑,但仍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自然。只是不知袭月姑娘一介女子,就算得到了醉音琴,又有何用?”

    她停止勾画,目光望向远方,扬起一个笑来:“是为了延续流萤的寿命。”

    流萤?他明白过来:“和神器有关?”

    “我也不清楚。”她眼中有一瞬的茫然,“也许是如此……”

    “哦?”他也望向远方,“看来方才说得没错,袭月姑娘胆量的确很大。”

    “怎么……要得到醉音琴,很困难吗?”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其实她知道很困难,却想从旁人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若袭月姑娘有在下相助呢,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一点。”游非与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

    眠失笑,忽然想起眼前之人曾说过他在江湖排行榜上的排名仅在三百以后,可眼前一幕,却远远绝不止三百,便携了点调侃的心思:“游公子说过自己才排名三百,就这点水准,该怎么让我放心呢。”

    游非与这才省起他曾随口编的谎话,见她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调侃,便不慌不忙道:“三百靠后又如何,那仅仅只是排名而已,并不代表真实实力。不然夜行万日荒漠的女侠,怎么会没有进榜呢?”

    眠被他噎了一噎,扫了一眼遍地骸骨,忙抓住了他的把柄般毫不认输地道:“游公子不仅与星辰同饮,还与尸骨同饮,当真是好兴致。”

    “是啊。”游非与在沙漠中躺下来,枕着手臂望着夜空,调笑道,“如此美景,袭月姑娘与在下一道欣赏,实乃是在下人生中一大幸事,该回府好好庆祝一番才行。”

    她这回懒得理他,抬了手来,将酒囊倾倒,作势要倒在他脸上:“你再胡说。”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说了。”

    “嗯。”她蓦然笑开,“如此才听话。”

    ***

    难得的风情骤现,他有些失神。原先的一腔烦闷烟消云散,闻人语的话悠悠响在耳边:“哥哥,你不要恨他,好不好……”他突然道:“袭月姑娘,这世上,每一日都有人死去。大多数人死于疾病,死于贫困。但有一些人,他们死于爱恨。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会恨另一个人?”

    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若不是弑其父母,便是夺其所爱。”

    身旁的人身体有刹那的僵硬。她听见他的声音良久响起,干涩难当:“那如果有一个人,弑你父母,夺你所爱,却又视你为己出,倾其之力,授你所有,那你到底是恨,还是不恨?”

    她觉得他今夜有些奇怪,先是杀了许多猛兽,然后又自斟自饮。他话中泄露出来的疲倦,像是漂泊了一生,她不自觉将语调放软:“为何不恨?是他剥夺了我的一切。若他没有那么做,他又如何有机会补偿?”

    游非与有些发愣,喃喃地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强你太多,你除了隐忍,别无他法,更遑论复仇。”

    脑中灵光乍现,也许他在说他自己的故事?她见过许多个游非与,从容的游非与,自负的游非与,身份神秘的游非与,总是一副迷离笑意的游非与。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游非与,这样茫然、不知所措的游非与。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忽又觉得可笑,他可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需要别人来同情?

    四下无声,她的话飘在风里,兜了个圈,直直飘向天际。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席话,却在刹那照亮了他的心房,他身旁的那个人,蓦地打断他的话,她说:“我不是。”

    “我不是他,我不会隐忍。因为我心似火,纵使是恨,也要恨得轰轰烈烈,纵然我此刻不如他,但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如。总有一日,他会老,会死,而我依然健在。所谓时间,那便是他远远比之不上的。但我所愿,是他真真正正死于我手。

    “但是,若一生都被所谓复仇蒙住双眼,那本就失去一生的意义。人活一生,我想,总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更为珍贵的东西。比如,举案齐眉、比翼双飞,而我愿用所有前世,来换今生一世的那个人。”

    她说出这样的话,漫天星辰皆在此刻落进她的眼中,比任何一场烟花都要艳丽。游非与看她良久,有什么径直穿心而过,掉入他心底。

    “真可惜,”他抬了头来,嘴角轻扬,好似在笑,话语却冰冷,“我没有那样一个人。”

    眠心底莫名一痛,正欲开口,菩提花香蓦然卷来,他伸手轻搭上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他望着她,突然一笑。

    “上天垂怜,我愿倾尽一生为她,不吝天下为她,生死无畏为她,至死不渝为她,只盼她,快一点来到我身边。”

    游非与双手合一,贴在心口,满天星辰为他作证。明明四围无声,眠却觉得,他的声音,响成回音幢幢,一声一声,重重地敲在自己的心上。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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