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万物都静瑟下来之时,龙见田突然向夏至霖扑了过去,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
龙胜男的眼眸眯了一下,眼角剧烈抽动着,如机械一般,一步步地向龙见田逼近,龙见田胁着夏至霖,却被她逼得一步步往后退。
龙见田掐住夏至霖脖子的手开始颤抖,一路上他已经很吃力了,他怕再这样耗下去他会首先支持不住的。
“龙胜男,你别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立刻要了他的命,你难道要看着他死吗?你最心爱的男人,你要他死在你前面吗?”
龙胜男仍然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双眼睛死盯在龙见田身上,盯得他浑身不自然。
“胜男,你别管我,我反正也是活不成了。你要为我报仇,为死去的人报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杀了他,就一切都太平了。”夏至霖扬起一抹凄然的笑容。
龙胜男扶着剑,又艰难地向前迈进了一步。
龙见田紧紧地把手掐入了夏至霖的喉咙中,令夏至霖脸气涨成潮红,几乎要断气了。
他连退了几步颤抖着道:“龙胜男,你再过来,我就跟你最心爱的男人同归于尽。你别再过来了,别考验我的耐性。”
在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夏至霖无惧地用尽他的生命力从他的嘴里迸出了几个字,“胜男,我爱你,我们来生再见……了。”
“至霖!”龙胜男大喝一声,她突然奋起,挥剑直朝龙见田砍过去,剑光闪动眩目。
“唰唰唰”的三声,鲜血喷出洒向大地,龙胜男的满目是殷红的血液。
龙见田和夏至霖齐齐倒下了,血在雪地里流成了一条小河,缓缓流淌,凄美绝伦。
龙胜男缓缓地走到夏至霖身边,抱起了他。
龙见田艰难地睁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虚弱的笑意道:“我始终还是输给了你。”
“所以你该瞑目了。”龙胜男淡淡地道。
龙见田点点头,他的笑意扬得更高了,头缓缓垂下,眼睛也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朝阳缓缓升起,照在美丽的穆青峰上,给这座神秘而美丽的大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那是任何丹青妙手都描绘不出来的。
……
几天后,下山的马车上,傅雅轩甜蜜地依在丈夫的怀里,马车摇晃着,节奏竟然变得无比的轻松愉快,令她昏昏欲睡。
崔墨耀搂着怀中的佳人,轻问道:“那天你为什么先把毒药给我吃了,然后自己再吃?”
“我怕我吃了以后翘辫子了就喂不到你吃了啊。”
“看来你是怕我留在人世太寂寞。”他怀疑地瞅她。
她点点头道:“当然啦,我对你好你今天才知道啊。”
崔墨耀叹道:“龙见田也太失败了,坏人就是坏人,制毒药竟然也是假药,也难怪他费尽心思也枉然。”
傅雅轩挑起一边眉头道:“什么呀,他那假药可厉害了,害得我肚子疼了一天,又足足担心了一天,他就那样死了,我还没以牙还牙,好好折磨他哩。”
崔墨耀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笑道:“你呀,报复心还是那么重。”
傅雅轩骄傲地扬起脸道:“所以呀,你千万别欺负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记住的。”
“谁敢欺负你,只有你欺负我。”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下。
车厢外,韩高策着马,路秋红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车厢里的情话,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她扯了扯韩高的衣角道:“喂,木头,你瞧人家多恩爱。”
韩高迷惑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路秋红恨恨地瞪他,怒道:“你就这么不解风情,人家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怎么就相差这么远。你看看人家夏至霖,多么的温柔,让龙胜男为他疯,为他狂,还为了他而放弃了自己的所有,跟着他去浪迹天涯。”
韩高侧头瞄了她一眼,道:“你也想去浪迹天涯?”
“你……木头!”路秋红恨恨地别过头去,心里暗暗发誓,她再不也不理这个木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车厢里传出幽幽叹息声,只听见傅雅轩道:“龙胜男竟然为夏至霖而解散了苹果山寨,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的爱情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相信他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厮守终生。”
“苹果山寨的寨民同意招安,轩儿,你又为一方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崔墨耀深深地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妻子而骄傲。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四个人,缺少谁都不行。”傅雅轩强调说。
路秋红微微皱眉道:“招安是件大事情,王妃,你答应过胜男要为所有的人安排吃住和工作,那得多久啊?”
在洛遥城常常要帮人跑腿,到了这里又要跟官府打交道,这有什么两样,还说偷溜出来玩,谁跟着王妃,都是辛苦的命。
傅雅轩朗声笑道:“放心吧,我已经修书命人送回京去了,这件事交给皇上处理,咱们继续到处玩去。”
哦,原来她早有先见之明,不愧是王妃。
“还要继续?见过鬼你还真不怕黑?”
“前面一片坦途,你要相信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
路秋红高叫:“我想回家——”
大伙儿都笑了。
阳光下,马蹄答答前行,彩虹当头,一切仿若重生。
……
傅雅轩等人一路前行,并没有固定的方向和目标,总之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天,他们行至一个小镇,天色已晚,人们行色匆匆,每个路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难言的恐慌。
他们走了一个圈,大概是因为这个小镇太小了,竟然连一间客栈都找不到。
眼看天色就要入暮了,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少了,傅雅轩等人的心也跟着焦急起来,他们可不想在野外露宿呢。
“连一间客栈都没有,夫人,你说现在可怎么办?”路秋红带着幽怨的眼神看向傅雅轩。
作为这一群人的领导人,傅雅轩这时候可要表现得英明神武,这才能服众。
“我有办法。我们几个长得不是玉树临风,就是美丽动人,在这里找户人家借宿就行啦。”
唐僧四师徒也是这么一路西行的。
“借宿?怎么借?”路秋红诧异地问。
“亏你还是江湖人,连这点都不懂,看我的吧。”傅雅轩胸有成竹的说。
华灯初上,家家关门闭户,路上的行人已看不见了。
“这地方的人怎么都这么早睡觉?”韩高初到此地就觉得有些奇怪,至于是什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一样米养百种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这有什么稀奇。”
傅雅轩停在一户高墙大门外,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有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端了端衣装,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敲门。
敲了一次、两次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应门,她只好一直一直地敲下去。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一只眼睛往外望,看到四个异乡装扮的人,门打开了,一个粗汉子的脑袋伸出来,大声嚷嚷道:“你们是人是鬼?”
这句话完全打乱了傅雅轩的思路,剧情都不是这样设计的,他不是应该问:“你们是什么人?”
“施主,贫僧有礼了。贫僧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宝地,想借宿一晚……”
回到现实,这粗汉子凶神恶煞,好像他们是妖魔鬼怪似的。其实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妖魔鬼怪,那都是人吓人的,人编造出来的,更何况妖魔鬼怪怎么可能这样玉树临风、美丽动人?
傅雅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们当然是人。”
“是人也不会是好人,哪有人大夜晚的到处乱跑?”粗汉子不屑地“哧”了一声。
“谁规定好人就不能在晚上出来,这才刚刚入夜呢,就一个个的关门睡觉了,这还有什么人生乐趣?”
崔墨耀在她身后拉拉她的衣服,提醒她,他们是来借宿的,不是来找架吵的。
“我关起门来睡觉关你什么事?”粗汉子不悦地应了一句,就要关门。
傅雅轩连忙双手撑着门,谦虚有礼地喊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我们是过路人,想借宿一晚。”
“不方便。”
“公子,这个镇上没有客栈吗?”她谦卑得不能再谦卑了。
“客栈没有,要借宿到前面的胡家庄吧。”粗汉子有点不耐烦,有点害怕的样子。、
“胡家庄是什么地方?”
“胡家庄往前直行到尽头就看到的,那里的胡老爷是个大善人,一定会收留你的。”
那粗汉子趁傅雅轩在沉思的时候,突然狠狠地甩上了门。
“喂喂喂!”傅雅轩拍着那冰冷的门,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有这种没礼貌的人,她还没问完呢。
路秋红哂道:“有没有觉得这里的人都怪怪的?”
傅雅轩抛给她一个白眼:“你见过几个人了?”
崔墨耀道:“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吧。”
天越来越黑了,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只怕真的要露宿街头了,这里地处偏远,群山包围,谁知道会不会有野狼猛兽什么的。
一行人往前走,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果然看到了一座高房大院,牌匾上刻着“胡府”两个醒目的大字,那气派看来竟似是豪富人家的庄院。
庄院里面,有微弱的灯火。
那粗汉子果然没骗他们,傅雅轩大喜过望,上前就拍门,拍了几下,便有人来开门。
那人颤颤兢兢,驼着背,看见是四个俊男美女,这才安了心,他操着苍老的声音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比他的人听起来更老。
“这位大叔,是这样的,我们是过路人,路过这个小镇天就黑了,所以想到贵府借宿一晚,不知可否?”傅雅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谦和有礼些。
“这……奴家可作不了主,容我去通禀老爷,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他把门关上,然后通禀去了。
四个人在黑夜中等了一会儿,路秋红是个急性子,显得很不耐烦:“夫人,他会不会耍我们,一去就没有回音了,要我们在这里等一个晚了。”
“这么久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会吗?”傅雅轩轻斥。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没有底,那种一去不回的事儿她可听多了,就拿那些求职的来说吧,面试的人总是叫他们回去等消息,其实回去等消息的意思就是不会有消息了。
不等还能怎么样,难道真要在马车上睡一夜?
正沉思着,沉重的木门“吱”一声开了,那驼着背的大叔现身出来,粗嘎的声音道:“几位客人,我们老爷请你们进去。”
走进去,傅雅轩这才发现这座庄院规模不小,灯火点点下显得幽静,可奇怪的是,这座宅院所有的灯笼都是蓝色的。
幽幽蓝光,将整个庄园蒙上了一层神秘,那夜风一吹,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驼背大叔领着他们往里走,嘴巴也不歇着:“你们到这里借宿可借对了,我们老爷是这个镇上有名的大善人。老爷为这个小镇可是出了不少力,造桥铺路、济弱救贫,为人又和善。”
“如此好人,一定会善有善报的。”傅雅轩笑着奉承一句。
但她这一开口,驼背大叔的脸立刻黯沉了下来,不再说话。
傅雅轩不懂,是自己不会拍马屁吗?还是这驼背大叔不喜欢她?平常人听到这句话,应该是很高兴的,何以他这个表情?
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里面摆设华丽,厚厚的地毯,精制的木家具,墙上挂着的璧画看起来价值不菲,看起来实在不应该在这个小镇存在。
高堂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头发花白,眉慈目善,女的一张脸保养得颇好,风韵犹存,但愁眉紧锁,神情憔悴,似乎是近来有些不如意之事。
“胡老爷好,胡夫人好,我们是洛遥城的人,经过宝地,借宿一晚。我叫傅雅轩,这位是我的丈夫崔墨耀,这两位是韩高和路秋红,是我们的管家。”
傅雅轩一一为他们介绍,用的都是真名,她相信在这个小地方,天高皇帝远,没有人会知道皇帝长什么样,自然更不会有人认得他们。
上次她吃了一次亏,这次她学聪明了,她的男人长得太俊美招人爱了,为免被误招为婿,她这次首先公布崔墨耀是傅雅轩牌的。
“你们是京城来的?我和老头儿活了一辈子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老夫人微微一笑,声音却很沙哑,眉心始终皱不开,似有心事重重。
一说完话,她脸上的笑容收住了,目光凝滞,思绪仿佛也飘到远方去了。
“京城可好玩了,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去。”傅雅轩很想逗她开心一下。
旁边的老爷略略笑了一下道:“姑娘,你瞧我们都这一把年纪了,走不动咯。”
“胡老爷,你今年贵庚?”傅雅轩的语声甜美而温柔。
“我今天四十了,内人也都三十八了。”胡老爷的语气中有点轻叹和无奈。
“才四十而已嘛,胡夫人更是,我都瞧不出她有三十八,顶多就三十。如果人的命是一百岁,那你们现在还是青年呢。”遇上两个慈祥的中年人,傅雅轩侃侃而谈。
“姑娘,你这小嘴可真会说话,我们老俩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了,真希望你们能多陪我们聊聊。”胡夫人的眼睛笑得眯成一弯月牙,眼角可爱的鱼尾纹也是这样出现了。
“承蒙胡夫人不嫌弃,我当然乐意。”
“那你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胡忠,给客人准备客房。”胡夫人高兴地吩咐下去。
一会儿,丫环便奉茶上来。
傅雅轩等人喝着茶,一再道谢,宾主相谈甚欢。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一个娇蛮的声音遥遥嚷嚷道:“阿爹,阿娘,你们怎么把王七的抵压房契还给他了呢?”
紧接着,一个粉红衣裳的少女如流云般飘了进来,她二八年华,面靥上也带着胭脂的红润,眼睛明亮如星。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那粉衣少女身上了,傅雅轩眼波流动,这少女应该就是胡老爷的千金了吧。
那少女也看到了他们,一眼鄙夷地扫过众人,沉着脸道:“阿爹,他们是什么人?”
“胡小姐你好,我们是路过借宿的客人。”傅雅轩长长一辑,谦虚有礼地说。
少女也不瞧傅雅轩,只是娇蛮地跺跺脚叱道:“阿爹,阿娘,你们又乱收留陌生人了,外面坏人很多的,你们要小心一点。我希望明天起来不要再看到他们。”
少女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便飞奔了出去,傅雅轩看到她那及地的长裙下摆了一下,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个美丽的少女,竟然是个天生的残废。这样的细致,也唯有傅雅轩以敏锐的直觉注意到,旁人一般只会看这少女那胜如春花的娇靥。
胡老爷的脸陡然一沉,显得有些尴尬地道:“傅姑娘,崔公子,你们别介意,我这个女儿刁蛮任性惯了。”
傅雅轩摸摸额头,扯起一抹笑容:“令千金说得不无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老爷一扫脸上的阴霾,乐呵呵地笑道:“我老头子一瞧你们,就知道是大好人。”
这可把傅雅轩逗乐了,想不到这老爷子还真会说话,傅雅轩笑道:“胡老爷过奖了,我们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不是坏人。”
胡夫人委婉地道:“桃儿的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她常常都是这样口无遮拦。”
“当然不会,年轻人直率一点也好。”傅雅轩四下瞧了瞧,又问道:“胡老爷胡夫人一脸福相,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个儿女?”
这一问,令胡老爷和胡夫人的脸顿时略沉了一下,厅里也静了下来。
傅雅轩自我反省,是她说错什么了吗?可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原因。
缄默了半晌,胡老爷轻扯一抹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胡忠,带客人去歇息吧。”
“谢谢胡老爷胡夫人,两位晚安。”傅雅轩有礼地道晚安。
……
四人由胡忠带着来到客房,曲廊幽静,看不到一个人,银色的月亮柔柔地洒下,蓝色的灯笼点缀着院子,如梦似幻。
那阵阵的晚风吹来,更是舒适得令人心醉。
他们被带到一处客房,门一打开,屋里悬起了一盏灯,简单的几样家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房。
胡忠四下张望了一眼,便进了屋子,招手向他们轻声道:“进来,快进来。”
四个人被他拉进了屋子,心里都有疑惑,不知他为何要这般鬼鬼祟祟,好像要做什么不见得人的事似的。
胡忠一脸严肃,郑重地道:“你们四个,在这里住,就要心无邪念,六根清静,晚上关起门熄了灯睡觉,无论听见什么都掩住耳朵,外面什么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出门。”
傅雅轩眨眨眼睛问:“为什么?”
胡忠又道:“还有,你们要记着,不要随便问为什么?什么都不要问,做好你们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四个人对望一眼,想着他话里的意思。
胡忠大声道:“都明白了吗?”
“明白。”傅雅轩点点头,似明非明。
其他的人都纷纷点头,脸上仍满是疑惑。
“好了,这一排都是客房,都收拾好了,你们放心住吧。记得关好门,熄灯,早点睡。”胡忠嘱咐完后,这才离开。
傅雅轩呆立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崔墨耀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的纤腰,声音温婉而缠绵。
他的话把傅雅轩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了两人,诧异地道:“秋红和韩总管呢?”
“去睡了。我们也早点睡吧。”崔墨耀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嗯。”她轻应了一声,温柔似水地依进他的怀中去。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回身将灯火吹熄,又走回床上,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傅雅轩又失神了。
“在想什么?”他为她盖上被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关深埋进她的发间,闻着属于她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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