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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我还沉浸在故事中未及参透之时，他忽然抬头望我，目光恳切，“白尹，你是个好人！你心地善良，原则分明！”，蓦的话锋陡转，他语带训诫：“可你从不屑于去迎合这个上界！你总是固执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理解、守护，等着他们把一切主动交付到你手中！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哥哥、你的知己、你的未婚夫君，他们为了维护你这份天真的固执又都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我……我没有！”，彻底松开已力道尽失的指尖，我骤然明白过来他讲这个故事的意图！一把按住前额，我竭力克制着脑海中前尘往事翻滚而来带来的眩晕。侧过头去，我咬牙开口：“我从未做错过什么……我白尹向来问心无愧！”
“白尹！”，方才还受制与我的少年竟反过来一把扣住我的肩头，他将我的身子大力扭正，愠怒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你确实从未做错过什么，可你却总是把事情弄的一团糟！”
陆九儿不顾我一个劲儿的摇头，只死死扣住我后缩的身子继续在我耳边声声紧逼：“三百年前，若不是你不信公子，醋性大发，为何要出手将他重伤？三百年间，若不是你不信公子，听信传言，为何要任由他在夜陵孤零零躺上三百年；三百年后，若不是你不信公子，为何不能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心平气和与他言明？那时鳐珠在手，你明明可以说明一切！可你呢，面对他的失忆却只知道冲他发怒，只知道去找青萝泄怒！当他已经不是三百年前那个对你肆意纵容的公子时，那把曾用来护你的长剑终于了****你的胸口罢！白尹……那青萝确实是可恶至极，可事情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又何尝能全怨得了别人！”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他的咄咄紧逼彷佛被一把利剑将我的灵识绞的粉碎，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喊，猛地向困住我的人一掌推去。
白芒闪现，被禁锢的肩头蓦地脱力，我赶忙缩到床角，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颇为胆寒的望着眼前以手捂胸的少年。
陆九儿蓦然苍白的唇边勾起一丝苦笑：“白尹，你到现在竟还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理所应当便该是你的！青萝可恨，可她至少有一点比你强上百倍——她懂得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三百年间，当你宁愿选择沉醉凡世逃避一切的时候，青萝却趁这个时候炼化了他的魂魄！”
我翕动着嘴唇，心中如困兽般嘶吼，口中却再难反驳出一句话……猛地捂住脸，我感到大片水泽从指缝间倾泻，声音显得黯哑无力，我的哀求近乎无声：“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这些话，你哥哥、南瑟包括从前的公子自是舍不得说与你听……他们个个儿都以为能护你周全，却不明白——这终究有天会害了你！”
高亢的斥责蓦地低沉下去，少年缓缓退至门边，神色阑珊——“就像当年我的母亲……”
那样落寞且失望的语气刺的我心头一颤，我抬起满眼泪水，望向那个与我印象中大相径庭的少年。岂料“呯”的一声巨响，我却只来得及看见猛然闭合的朱门后少年离去的身影。
骤风暴雨般的训斥后是静的可怕的一室死寂……头脑一片空茫，我怔怔望向那扇紧闭的门，猛地闭上了眼睛……
掌灯时分，烛影憧憧中，门棂上一个人影儿来回晃荡了数次。
鉴于他实在晃得我眼花，且数次打断我了的思绪，我只得咬着笔头儿主动招呼了句：“进来吧……”
门外之人似是犹豫了下，终于轻轻将门推开，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要用晚膳吗？”
“进来！”，我冲他招了招手，“饭先别忙吃，帮我看看这个能不能糊弄过我哥哥？”
他一脸戒备的踱入房中，将手中食盘放下，缓缓靠了过来。
我冲他一笑，将手中纸笺递于他瞧。
一脸疑惑接过，他轻声念起：“长兄台鉴：近日之事兄悉知，妹不复赘述。听闻殿下与青萝之婚讯，妹寤寐难宁！时值春回草木生之际，妹心却惟感春寒料峭。然心知无力回天，唯有暂离上界。企愿娱情山水，藉销残念。或数日即返，或遥无归期。妹自会珍重，请释悬念！特此至躬，不胜依依！”
“你决定上天庭？”，他显得有些讶异。
“脸都换了，‘酬金’也付了，不去一趟岂不亏大发了！”，我斜瞟了他一眼，伸手夺过纸笺，“别给我捏坏了，写了个把时辰呢！”
他掸了掸眼角诽疑道：“就这几个字写了个把时辰？你还真是不学无术！”，不过语气终是缓和下来，“我本以为你会生气……”
“本姑娘脾气可能确不大好，可绝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垂眼一笑，糯糯道：“还好你和她终究不一样……”
我正想藉此机会打探一下他的身世，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的一脸感伤给硬憋了回去，只得化作轻轻一叹……
沉寂半晌，他再度开口，话头却已转至他处。他说：“凤蠹先生说：这张脸永不会改变，只有在你完全放下心中执念的那一刻，你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不过……他还说：你既是颐朱的知交，他便再给你个机会。若你哪天不愿坚持了，也可以去找他，他可以破例还你原来的模样……”
“颐朱？”，我震惊非常，“他认识颐朱？”
一问之间，我心头已掠过几分思量：那人酷爱搜集故事的癖好，简直就跟颐朱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陆九儿挠了挠脑袋，“我连颐朱是谁都不知道……”
“颐朱是现任司命……”，我略略解释了下，忽然想起换脸的只我一人，不由问他：“你准备怎么混上天庭？”
“我还用混吗？”，他忽的得意起来，“我早让老头子在九华玉清宫给我安排了个禁军统领的好差事！反正但凡与你有关的记忆，公子他全都没有了！我——他自然也是不记得了！明日我再找老头子要个荐牒给你，唔……就说你是紫丞宫宫婢，前来应招！”
“但凡与我有关的……都忘了么……”，我垂眼糯糯重复……
“是啊！”，他一掌拍上我肩头，“就看你能不能再让他记起来了！”
眯眼浅笑我按上肩头那只手，字字分明对他说：“我一定会让他记起来！”，说罢五指狠狠一紧，耳边登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白尹！你这睚眦必报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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