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怨不得苏霁瑶瞎想,现在无论慕流做什么,她都觉得她是别有用心。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没有心思应对,故而连齐远山的面子都没顾忌,派人去说了一句就休息了。
慕流还差人来请,只差把她拉出去呵斥一顿了。可惜,她现在只有在齐远山面前乖巧,旁人根本无所顾忌不得。叫淇奥在门口守着,谁来也不许进...
虽说得了些怨言,不过她乐得自在。
一波一波的人来了离开,来了离开,均被淇奥一一挡了回去,这一个晚上她睡的极好,尽管此刻的她为很多事烦恼着。
...
这件事她没当回事,就那么过去了。
后来有一天,齐允怀提起来,她才知道,当时的慕流脸色臭极了,阴沉的如同被鬼怪附身的怪物,连带着对齐允怀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好脸色。
齐远山同她说过一些话,无非是叫她待慕流尊敬一些,想也不想也是慕流在齐远山面前说了些她的事儿。否则以齐远山那眼见儿,那是万万不会在女人堆里讨嫌的。
以后的生活按部就班,虽也经历了些磨难,不过苏霁瑶都没当回事儿,她也不在乎了。眼下她厌烦极了莫名其妙的斗法争斗,只想找个机会赶紧回圣世。
她甚至想自己跑路,直接去闯了。只可惜这个念头只是微微一动,便很快被她否定了。不说她现在没那个能力,就算真有,也绝对不可以冲动,圣世政局远比大兴复杂,她去了完全就算添乱,做不了别的。尤其是...这个时候莲迹还不认识她,她受不了他将她当做陌生人,那种感觉叫她浑身难受,就是想一想也觉得心痛难耐。
这日子一天天的照过,她倒也不会随意出门惹乱子。她现在就好比名流巨星,走到哪里都有人尾随,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到处都是注目礼。饶是她烦不胜烦也什么没办法,只得就这样担待着,不过倒是也有些好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至少不敢太明目张胆的针对她,她的安生日子倒多了许多。
...
到了十五岁这一年,齐远山对她的倚重已经到了一定地步。算算时间,离现代的她穿越过来也越来越近了。
她在焦急中等着那个日子的到来,越等心越不安。因为这也意味着齐允安该殒了。这事情该怎么演变,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她甚至无法形容这当中的关系,乱七八糟的,叫她都有些晕了。
这一日,她同齐允怀打算出府逛荡一趟。可刚走到前厅就被涟洏截住了。
她本是带着淇奥的,涟洏进府也有了一段时间,这丫头办事儿也算是沉稳,可今天不知怎地,脸色极为不自然,慌乱之色异常明显。
问询之间,苏霁瑶才明白,原来是齐远山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书信,贼人狡猾,在院里跑了几个弯儿,居然在莲花小筑附近失踪了。
苏霁瑶的第一想法便是慕流有问题,可基于她沉静了许久,倒也是有些不敢肯定了。
涟洏说,慕流得了齐远山的命令,于是带着人到处搜,这么一搜,第一个开刀自然就是莲花小筑的主人齐允安了。
苏霁瑶一听就知道事情棘手,恐怕这就是那个转折点了。
“走吧...”与齐允怀对视一眼,快步往回走。
到了莲花小筑,这里已经围了很多的人,包括慕流本人,甚至连齐允珍、齐允倩也在。
她信步向前,朝慕流行了个礼,施施然的说道:“母亲,何事这么兴师动众啊?!”
眼神毫不避让的看向慕流,轻轻一笑。眼神转了转,又征询的看了看在慕流身边的齐允珍。
慕流轻笑,心中暗骂狐狸,苏霁瑶这么快赶回来,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去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眼里,她讨厌苏霁瑶的一切,尤其是这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当真叫人恶心。又想到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允安莫要惊慌,有歹人在这附近徘徊,母亲担心伤了你,特命人前来仔细勘查一番,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谁都说不清,还得累了你,这多不值当。”
“歹人啊...”苏霁瑶眸色惊讶,显得有些失措。她讷讷的问道:“怎会如此,母亲...府里没出什么事情吧?我这莲花小筑倒没什么,可府里这么多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真出些什么事情咱可是担待不起啊...尤其是还有这么多无辜的奴仆...这...真是,唉,还请母亲仔细检查,不要有什么遗漏。”
她倒是不担心这院子里有什么,关键是做出这事儿的人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人会怎么陷害她,这才是她该关心的,或者,她到底该怎么应对才能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圣世,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慕流掐着指甲,慢慢的抚上苏霁瑶的肩膀,满意的说道:“允安如此深明大义,母亲也就放心了。来人...别守着了...按照三小姐说的,仔细检查吧!”
最有可能的是书信塞到莲花小筑,只是,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晃荡到这里的贼人该躲到哪里?如果真的搜寻一下,他可立刻就暴露了。
或者是...
苏霁瑶想了想,如是说道:“母亲,允安看您也怪累的,不如咱们一起进去,倒是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人作怪。”
也不给慕流反驳的机会,苏霁瑶亲昵的拦着她的胳膊拉着她便往里走。
“涟洏、淇奥,别傻愣着,赶紧进来伺候着...”
慕流本来有些抵触,可这众目睽睽也不敢做的太过,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随着苏霁瑶去了。
二人进去,里面已经被翻得一团糟。却压根儿没找出什么...苏霁瑶看着忙碌的家仆若有所思...该不会那贼人就在这些家仆当中吧。
扶着慕流坐下,苏霁瑶冲淇奥、涟洏使了个颜色,自己盯着一部分,俩小丫鬟盯着另一部分。
“允安啊...今日之事母亲不妨跟你直说,你父亲丢了份很重要的书信,现在急的满嘴燎泡。如果当中的事儿泄露出去,这后果恐怕株连九族都不够。”见苏霁瑶有血走神儿,慕流忙拉着她,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苏霁瑶应付状的点点头,使了个巧劲儿脱离开慕流的控制,走了几步取了些新茶为慕流甄了一杯。
外面齐允怀带着齐允珍和齐允倩进来坐下,苏霁瑶笑,也各自给他们倒了一杯。
趁几人品茶的时候,苏霁瑶手指悄悄指了下那些人,示意了下齐允怀,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走到淇奥身边,对她说道:“别傻站着,屋里有些糕点,新鲜做的,赶紧拿出来给母亲品尝。”
淇奥瞬间明白了苏霁瑶的意思,赶忙走开,迎着忙碌的家仆走到屋里。
慕流眉心一跳,慌忙站起来。
“啪...”桌上的杯子不小心被她带到地上,瞬间碎了一地。滚烫的水溅到手上,脸上,霎时红了一片。
担心她划伤手,齐允珍当即蹦了过去。
齐允倩慌慌张张的扯着嘴角就要哭,却被齐允怀警告的眼神吓的呆愣在原地。
“不许进去...仆从正在查案,谁敢进去影响...”
苏霁瑶一愣,当即笑开。
“母亲怎么就急了...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您该休息了...来啊,送母亲到偏房躺躺...”
“谁敢动?!”慕流厉声急喝,吓得淇奥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愣着干什么,淇奥送母亲...”苏霁瑶不给她半分机会,推着淇奥过去,就要使强的。
“禀...”
忽然,一高大秀气的仆从装扮的男子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封信。
靠,还是晚了一步。苏霁瑶暗骂,一连串国骂涌到嘴边。
慕流一喜,顾不得旁的,恶狠狠的推开淇奥走了过去,将仆从手里的心拉扯过来。
“允安...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信怎么会在你这儿?!”
苏霁瑶摊开手,无辜道:“我不知道啊...”
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跟你浪费这个口舌管什么用。苏霁瑶懒得说话,站在原地不动了。
“允安,无论如何,你都得去见你父亲的...这次,母亲虽不能保你如何,但会尽量替你求情的。”
慕流眼疾手快的替苏霁瑶定了罪,此刻正沾沾自喜着。
齐允怀一听不对,赶忙拦下欲走的慕流,说道:“母亲莫急,现在一切尚未定论,也得给允安个申诉的机会不是?!”
“唉...母亲也想,可是并没有这个权利呀...你父亲交待过了,遇到情况直接押去见他,由他亲自发落。”
齐允珍垂头深思,困顿良久,才说了一句:“允安,这等事,我是相信你的...无论如何,我会帮你求情,你不要担心。”
苏霁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冲她点点了头。
一旁齐允倩泪眼婆娑,瞅着这尴尬的气氛大气不敢出。
“请近旁丫头丫鬟都跟着来吧,右相自有定论,今日之事...你们要是说出去一句,别怪我家法伺候。”
“是...”齐齐的一声,苏霁瑶跟着发出此声的人慢忽悠悠的走着。
慕流也不催,反倒笑意盈盈的跟在她身后,母慈子孝的样子叫苏霁瑶好生恶心。
齐允怀在一旁挥喝着看热闹的众人离开,自己赶忙跟在后面,眼神复杂的瞅着慕流的背影,脸色抑郁不堪。
到了齐远山的书房,慕流先苏霁瑶一步冲他行礼,然后便将信封递了上去。
“老爷...在莲花小筑找到了这封信,您看一下...”
苏霁瑶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同慕流脱不了干系,这一字一句,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次行动都暗含异味,说她无辜苏霁瑶都不能信。
齐远山脸色阴晴不定,将慕流手中的信接过,确认没有被人拆开的痕迹之后自己打开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苏霁瑶从进来到现在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礼都没行,她知道齐远山看过信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确认。
果不其然,齐远山的眼神看过来,颇为复杂的盯了她许久,才叹了口气。
说道:“夫人你先出去,我有话同允安交代。”
额,慕流愣了一下,瞅见齐远山不容置喙的眼神,不甘了许久,才默默退了出去。
苏霁瑶察觉到她眼神的不断流连,甚至还恼火的瞪了她一眼。
她无奈的撅撅嘴,眸色暗了下去。
“你有什么说的?”齐远山将信递给她,示意她打开。
一开始,她并未打开,却是盯着齐远山的眼睛,说道:“父亲,您怎么想我并不清楚,但是我要如实说了你也未必会信...您看,这么多年您装聋作哑,面对母亲对我的残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将我关到这里,状似替我隐瞒,但这些能帮到我什么?!”
苏霁瑶回想起这么多年没日没夜的折磨,突然觉得心脏在微微绞痛。
“我到底做没做,我觉得您的心像明镜一样。可你还是遵从了母亲的意思,甚至想要审审我,或者...您是打算将我软禁起来,直到我认罪为止?”
“你很聪明,允安...我想你也清楚你对为的意义。我在扶持你,如今就要大功告成,你怎么就不能忍忍呢,过后扳倒了慕家,父亲我做了新帝,你就是开国的功臣,到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会再有人对你心怀不轨了。”齐远山打劝道。
苏霁瑶呵呵一笑,声音悠远而苍凉。
“所以您叫我看这封足够致我于死地的信,就是想拖我下水不是吗?我的能力如何我很清楚,你的千秋霸业我...齐允安无能为力,您今日既已应承母亲整我,那就来吧,彻底的将我打垮,彻底的将我抹杀...父亲,我敬您爱您,您的一切我都能接受。还请给我留个全尸...”
这一刻,她直觉全身上下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感到她身体的莫名的颤抖,像是手机震动那样,只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骨骼都在发出嗡嗡的声音,脚软、腿软,她很想狠狠睡去,谁也不管。
“哼...不识抬举。”齐远山冷哼,随手将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溅落的墨汁淋了苏霁瑶一身,在齐远山她却岿然不动。
“黑子...将她扔到柴房,三日之后送回莲花小筑,在这期间不能吃饭不能喝水,而且...无限制软禁,不得离开半步。”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父亲,没有一丁点暴力,果然比慕流待她要好极了。苏霁瑶冷笑,任冷着脸的黑子拉着她下去。
...
柴房很黑很冷,苏霁瑶被毫不怜惜的扔了进来。她睁大眼睛看着透进来的月色,闻着发霉的味道愈发平静。
淇奥、涟洏...不知道你们这两个丫头怎么样了?!
莲迹...我好累,你不在的日子里没有人怜惜我关心我,我...真的好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喝水的时候想你...就连受罚的时候也在想你。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可是,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受罚。从前的任性,从前的自私,我现在才深有体会。到底...给你加了多少的磨难,到底让你受了多少的折磨,你...到底忍受了我多久?
苏霁瑶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有些感情来的快,像喷薄而出的巨火,烧的她不能呼吸。以往不知,是因为不懂,他不在,加诸在他身上的保护她的任务回归到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那有多难。
月光透过不够严丝合缝的门框射进她的眼底,那抹亮的惊人的异色如同深海里的星星,清冷的徜徉在深不可测的夜空之中。
她苦笑,忽然觉得浑身发抖,冷的厉害。
慢慢的,她坐了起来。因为没什么力气,她扶着冰冷的地面挪了好久才坐了起来,顺手抱过一些干柴火扔到身后,靠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真正的齐允安找来了吗?刚才那段与齐远山触目惊心的对话似乎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口,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的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好似有什么东西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叫她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夜有些深了,靠在墙面上的她没有半分睡意,就着月光,神智甚至更清醒了。
只是,由于担心体力的不足,她只能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休息。
约莫数了三千只绵羊,她才略微觉得有些困。
可这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撞击着屋门,声音不大,显然来着体积不大,只是空气中似乎流传着湿哒哒的味道,还有些滑动的不知是什么的怪声。
苏霁瑶汗毛直立,也顾不得身体上的不是,慌忙坐直了身体,仔细的辨别着。
这声音...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声音来的怪异,却丝丝入耳,而且并不只那么一个声道。
这是...蛇群吗?
苏霁瑶害怕蛇,极度害怕,小时候被剧毒眼镜蛇咬过,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又一遭,这次经历叫她无论见到什么样的蛇类生物,无论有没有毒都足以叫她害怕至昏厥,甚至,她在见到蛇之后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居然由于害怕而住院,甚至几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外面的场景叫她不寒而栗,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患住胸口,脸垂在屈膝的腿上,眼睛不停的转动,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柴房门被拉开个小缝,那群不知名的生物钻了进来。
这些恐怖的脏兮兮的东西即便化作灰苏霁瑶都能认得,那细细长长的,粗细约有一个胳膊粗的游动着的动物,确确实实就是令她害怕到极致的冷血动物——蛇。
她害怕的牙齿都在打颤儿,将身体越埋越深,她慢慢的往后退。挤压着墙壁,柴草满地都是,她无路可逃。
突然体会到了齐允安死前的心情,这是何等的绝望,在这暗无天日,不知是死是活的密闭空间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成了枉然,只有死亡才越发的临近、靠近、逼近。
苏霁瑶压抑着剧烈的喘息,手脚的冰凉似乎穿透了薄薄的皮肤渗入到了心脏之内,那股冰寒渐渐穿过四肢,她僵硬的仿佛被冻结在了原地。
瞳孔放大,一动不动。
那些永远不敢触碰的记忆慢慢归拢,她突然放声大笑。
她现在就是溺毙的游人,在没有浮木的深海里绝望、窒息。
不在在乎,都无所谓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蛇群扭着奇怪的图腾,一条叠加这一条,眸光如同红色的宝石亮的惊人。看不清他们的皮肤,却能感受到被月光折射着冷光的鳞片如刀锋般坚韧冰冷。
足有百十来条,还真是看得起我。
苏霁瑶冷笑,忍着钻心的剧痛,还有涌上来的恶心,将眼睛埋在膝盖上,忍住不去看它们。
渐渐的,蛇群的皮肤接触到了她,苏霁瑶甚至能感受到红通通的冒着寒气的信子吐了出来,舔过她的脚踝。
忍不住的震颤似乎刺激到了冰冷的蛇群,慢慢的...这么多的蛇将苏霁瑶膝盖一下的部位整个淹没。她能感受到盘旋在身上的软黏黏的东西划过,还有粘稠的液体湿了她的手掌,带起一阵无法退却的颤栗。
浑身发抖之间,她紧紧的环住膝盖,任蛇群侵略,不敢动半分。
“嘶嘶...”分不清是蛇吐出信子的声音,还是她害怕惨叫的声音。
她的浑身僵硬了,全身冷却了。
...
是肚子的饥饿将她唤醒的,蛇群早就消失不见,地上歪歪扭扭的痕迹证明了它们的确真是存在过。
在原地坐了一宿,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可早晨醒来,她的动作丝毫未变,现在想动...却发现身体僵硬的厉害,稍稍一个动弹,就传来阵阵关节活动的
咯吱“声。
天,她昨天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翻开衣袖,身上并没什么过多的伤口,没有蛇群的牙印子,也没有被啃咬过的痕迹。果然,这些蛇是没有毒的。她突然觉得庆幸。
她一点一点的敲打着腿部的肌肉,以求它们放松一些,为了让身体恢复自如,她勉强站了起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掐着腰。
周遭的酸痛叫她呲牙咧嘴,扶着墙在狭小的空间绕了几圈,她才觉得稍稍恢复过来一些,只不过,这期间她又出了一身的汗。
不行,糟糕了。
她忘记了,在柴房的这几天,她没有水也没有饭,全靠身上的这点脂肪维持生命,再消耗体力,她怕自己无法撑下去。
无奈,再度坐下来,不过...不能运动,她还能用手来按摩。她没有闲着,一直在掐着自己腿部的肌肉,做着原地的运动。
只是,肚子里的折磨却越来越难熬,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在一点点的脱离控制。昨天的折磨已经叫她几乎耗尽了身体的机能,如今还有两天,到底该怎么忍下去...
唉,莲迹,你在哪里呀?
将柴草铺平了一些,苏霁瑶躺了下去,又合上了双眼。
不过,她却无法睡着,因为外面的动静实在有些大,不知是些什么人,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苏霁瑶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精力却制止。
柴房这种地方本就人多嘴杂的,她现在落难之身,已经无暇顾及了。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过了...她现在嗓子的疼的能冒火,嘴唇干的已经落了不少的血,裂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
外面吵闹了一个上午,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可现在太饿了她根本睡不着,只能瞪着高处胡思乱想着。
现在,即便是躺着她都觉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这才一天半,还有接下来的一天半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她想着,却没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
能半夜放出蛇群来吓她,那她即便跪下求饶也没什么可能给她饭吃了。何况,她认为尊严比饱腹重要的多,她做不到为了吃饭而下跪。
好吧...她决定在坚持一会儿,在昏过去之前忍着,实在不行了就喝自己的血。
这样一熬又是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之内她又是咬牙,又是掐大腿的,眼见着办法用尽,效果却越来越差,直至现在,她现在基本就只剩了一口去。
忍无可忍,她强迫着自己坐了起来,靠在墙上稍稍缓和了一会儿,这才慌忙的撩开衣袖,一口啃下去,直接见血。
就着伤口鲜血落在嘴里,一阵令人作呕的咸涩感,苏霁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无能为力,只能强忍着。
停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的头脑才稍稍的清醒了些。肚子还是那么饿,但只少有液体进口,不那么渴了。
闭着眼睛又休息了一会儿,她敏锐的闻到了些饭菜的香味。
呵呵,她冷笑,慕流是多恨她,这种损招都用上了,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对一个孩子都能这么恨,她也是蛮拼的。
不过,她似乎忘记了一个叫做”望梅止渴“的词汇,苏霁瑶想着,就当那些饭菜都进了自己的嘴里吧。
可越是这么想,她就越觉得饥饿,就连叫嚣着的,缠绵着的晕眩感也又再次袭击而来。
现在,光牙齿缝里的渗透过来的鲜血已经不够她了,无奈,凌乱发丝上绑着的发叉被她取了下来,稳而狠的刺到了牙齿咬过的地方,那块痕迹好不容易止了血,现在却再度开始留下来,更严重了一些。
为了不浪费血液,她将血液流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舔了一遍,湿哒哒的,在以往的她看来恶心至极。
味道渐渐淡了去,她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这才感受到疲惫,她眼睛慢慢合上,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敲击门窗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近一半的可以投光灯的地方已经被黑漆漆的板子档上了,现在还在继续敲打着,继续鼎打着。
这是要做什么?苏霁瑶现在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幽静空间里等候着最终的审判。
最后一块板钉上的时候她已经快睡过去了,却是被一阵尖锐的鸣叫声惊醒,狠狠的吓了一跳。
睁开眼,已经完全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将手掌放在眼前都不能看见。
完了...似乎能够感应到对方要做什么,此刻的苏霁瑶已经完全绝望,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痒痒的,像极了锯木头的声音,更像是指甲扣着金属的声音,浑身都难受的无法忍受。
就在苏霁瑶忍不住抠这儿挠那儿的时候,声音猛然一停。慢慢的变作了清晰可见的狼嚎声,仿佛就近在耳边。
狼的磨牙声、狼的呼吸声似乎也可以透过层层阻碍钻入耳朵。
接着还有人的呼救声,剧烈的声响淡去,有撕裂皮肉的声音进来,鲜血淋漓落地的声音,最后还有狼啃食着骨棒的声音。
种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在漆黑一片的密闭空间之内显得更加可怖。
苏霁瑶咬牙听着,却是冷汗直冒,浑身发抖。她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可当面对这些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鬼魅场景之时又难掩惊慌,她想,自从莲迹出现,她的胆子也小了,就连以往的那些自认为牛逼的特质也被磨得一干二净,现在,她只能在这样的时刻任人宰割,然后期望着莲迹能来救她。
过了一会儿,狼声渐去,静谧再次袭来。
停顿了一盏茶的时间,又一种声音传来,尖利的似乎可以划破天际。
那是婴儿的哭泣声,伴随着呼呼吹过的狂风,似乎刮过每一寸皮肤,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婴儿的哭泣声渐渐变成了阴森可怖的指责,听不清是什么,却能知道那是在说话,说的是指控的话。
苏霁瑶轻咳一声,嗓子干痒干痒的叫她难受之极。
婴儿的哭泣声更大了,越听越叫人毛骨悚然,浑身发麻。苏霁瑶仿佛看见有一张血盆大口冲她袭来,她的脑袋、她的身躯很快被吞入腹下。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婴儿的哭泣声减弱,怒吼着的狼嚎再一次席卷而来,这一次居然伴随着婴儿高亢的啼哭声。
狼嚎叫着将婴儿的脖颈咬断,苏霁瑶似乎听到了那一刻婴儿脖子断裂的声音,婴儿的啼哭声变成了呜呜的叫声。
这是将她比做恶狼吗?苏霁瑶笑,突然觉得没什么了。
突然。“噼里啪啦”的声响刺透人的耳朵,她似乎听到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带着骇人的杀气,那是火烧的,点燃了房屋之后的声响。
有人在惊呼,有人在溃逃,杀气蔓延,带来浓重的血腥气。刀剑声入耳,皮肉撕裂的声响刺耳...
苏霁瑶呼吸有些沉重,汗津津的,仿佛被砍伤的是她自己一样。
接着,一阵清浅的呼吸近在耳边,吹起了她一阵颤栗,一阵鸡皮疙瘩。忍着汗毛倒立的阴森。
刀剑声渐渐退去。
紧接着袭来的是水珠落地的声音。淡淡的,很有节奏...
在苏霁瑶听来这类掷地有声的折磨才更叫人痛苦,更叫人觉得时间漫长。
“滴答...滴答...”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没入她的耳朵,什么声音都被融合在这当中,只剩这水珠落地的如同珍珠落地一样的声音。
被磨的毫无睡意,苏霁瑶忍无可忍终于开始哼唱着小曲儿,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童谣,就那么顺嘴出来,却越哼越熟悉。
“啷啷啷,汽车到松江;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月亮亮,家家小女出来白相相...”
“正月里来踢毽子,二月里来放鸽子,三月里向芥菜子,四月里向落花子,五月端午裹粽子,六月里向拍蚊子,七月里棉花结玲子,八月里向吐瓜子,九月里收葵花籽,十月里向造房子,十一月里切栗子,十二月里养个小儿子...”
“春天采风,夏天望野,秋天睡它一整月,要问冬天哪一个,胖娃娃开心半边天。”
不知哼了多久,那些滴落的水滴之声渐渐变成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都不知道。
耳朵被吵的早已经麻木,即便此刻她以声嘶力竭,那些破碎的不成调子的歌谣依旧从嘴边蹦出来,蹦出来。
这些怪声持续到后半夜,总算是渐渐淡去了。
苏霁瑶又想睡,却被折磨的不敢睡,现在她浑身难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醒来,她已经回到了莲花小筑。也没有问这其中的过程也没有问其中的因果,反正她是回来了。
涟洏身上没什么事,淇奥却受了伤,她没有说,但苏霁瑶看出来了,十指连心,这是用了夹棍。
苏霁瑶已经无话可说,叫她下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回味。
齐远山比她想的狠的多,慕流恨她不是一日两日,他竟然真的能看着慕流这么折磨她,得亏她心智坚定,换做旁人,早就被整死了。
她甚至看到了慕流那张愤愤不满的脸。
好在她还活着,接下来的幽禁生活还得熬,她...到底得什么时候离开。
这一日,没有来的太晚。
过了大约五日左右,这一天夜晚,她感觉脖子被人掐着,窒息感将她惊醒,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正面目狰狞的掐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呼吸慢慢夺去。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齐允安正是死在毫无准备的这样的一个夜晚,一切的恶意终了,最终换来了她的“重生”。
在呼吸薄弱的最终时刻,她才看见了人影绰绰,似乎是舞动着的森然大院之中的最后一点生机。
齐允安,就这么死了,闵世一,就这么没了寄托。
...
“我终于知道允安是怎么离开的我替她走了这么一遭,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累...”苏霁瑶靠在莲迹的怀中,眼神悠远切悲伤。
仿佛被她的悲伤感染,莲迹捂着她的眼睛,手指稍稍露出一个缝隙。
“想哭就哭出来吧?!”
光晕落在眼睛,她真的有些泪意。
然而,她却笑出了声。
“莲迹,我不想哭...我只是突然看到了我的幸福。我不是齐允安,我只是拥有她身体的过客,以往的悲天悯人我直到经历过她的事情之后才明白了过来。现在我才真真挚挚体味到了珍惜的含义。”
莲迹笑,慢慢的放开她的眼睛,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笑道:“你这是向我表白吗?”
“是啊...很感谢有你,很感谢有我,很感谢我的命运让我遇到你。在这个世界当中我们何其幸运,可以看到、可以体会到幸福...莲迹,真的谢谢你。”
苏霁瑶脸有些红,目光坚定且真挚的折回头,看着莲迹的眼睛。
“你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好肉麻...”莲迹笑,眼神闪烁,似乎含着前半万般的言语。“可是我却很喜欢听...我也很感谢你,在你遇到那些难过的时候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我们。我很感谢,你会依赖我,在你危难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想到我。霁瑶,我也很幸运。”
这一日,阳光正好。
错过的言语,错过的交心,在这一次无奈的时光旅程中得到启示,无论悲喜,似乎只在乎相信、只在乎信任。
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经历的任何危难都是你的故事当中的小插曲,苏霁瑶经过了这一次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明白了相互搀扶着走,任何困难都能笑着面对,任何磨练都能从容走过。
给时光一个证明,叹往昔,望今朝,岁月的磨砺,人生的此起彼伏,均是静好的最好写照。
一花盛开一世界,一生相思为一人。
他们的时代来了...
...
圣世之巅,新帝新后终成一代佳话,励精图治百年,瑶皇后独霸后宫,以慧帝之称同胥仁皇帝共创瑶胥圣世。
历史的花荫之下,千古功过留后人评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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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貂锦手捧破旧写神录,看着金光爆闪,破烂页面慢慢恢复,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终于,又一位的故事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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