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走在回星云殿的路上,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将自己对林初的感情投射在了伯邑考的身上,只是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想再去做那个在失去和等待中痛苦挣扎的可怜女子罢了。在伯邑考出现之前,她游刃有余地做着依仗美貌横行人间的妲己,哪怕遭遇凶险,她也能镇定自若,但伯邑考的出现瞬间就将她变回了那个脆弱偏执的玉儿。
正在妲己黯自神伤魂不守舍之际,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妲己大惊,转身欲逃,却发现自己已然被数人包围起来。
“你逃不掉的,乖乖跟我走。”为首的那个人语气森然,竟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谁?”妲己故作镇定。
“我劝你最好别说出自己是谁,知道的人多了反倒不好。走吧,你没有别的选择。”那个女人又说。
妲己知道自己逃不掉,又不能呼救,只能跟着那个神秘的女人走。
到了距离龙德殿不远的一处宫殿外,妲己借着侍从们的火把,看到宫门上方写着紫宸殿三个大字。难道这个女人也是帝辛的妃子?那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进了宫门,只觉得草木森森、异香扑鼻,殿内的格局也与妃子们的居所大相径庭,处处透出诡异阴森的气氛。
“你究竟是何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殿内烛火摇曳,那个女人又蒙着面纱,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深如幽潭,似乎可以洞穿世间的一切,让妲己觉得不寒而栗。
“坐吧。先喝杯水,然后我们慢慢聊。”那个女人穿着宽大的紫色衣裙,飘飘荡荡地进入内室,出来时端着一个青铜觚,里面盛着清水。
“你究竟是什么人?”妲己只觉得脊背发冷,面前这个女人让她从心底感到恐惧。
“我是大祭司天颂。”那个女人幽幽说道。
“大祭司?你带我来做什么?”妲己问道。
“今日是十五月圆之日,我在林苑夜观天象,恰好遇上了你——妲己。”天颂说道。
“你怎么能认出是我?而且我也不记得我见过你。”妲己惊恐地问道。
“世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夜色也无法遮挡天目。”天颂又幽幽说道。
妲己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她喝了一口手中一直端着的清水,只觉得沁凉入心,瞬间便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闪现,之后便再无知觉。
天颂看到妲己缓缓歪在案头,瞪着空洞的眼睛,手中的青铜觚也叮当落地,便冷哼一声,缓缓摘掉覆在面上的黑纱。她深潭般漆黑的眸子嵌在一张无比瘦削的脸上,高高的鼻梁,毫无血色的双唇,透出一种清冷诡异的美。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天颂盯着妲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叫祁玉儿。”妲己说道。
天颂一惊,又问道:“你是何人?家住哪里?家中还有哪些人?”
“我是玉儿,家···我没有家,没有家人。”妲己又说。
“你为什么进宫?”天颂又问。
“我···是帝辛要我来的。”妲己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今晚去林苑做什么?”天颂又问。
“我要去找伯邑考。”妲己语气略显激动。
“为什么要找伯邑考?”天颂的眉头越皱越紧。
“伯邑考太像林初了,太像了···”妲己的眼圈已经开始泛红。
“林初是谁?”天颂又问。
“林初,林初,林初······啊!”妲己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天颂叹了口气,盯着妲己的脸冷冷看了半晌,就命人将她抬走,悄悄置于林苑深处。
——
伯邑考在假山附近寻找了数遍,也未见有人影。无奈只得坐在山洞之中等待,这一等,便是一夜。眼看天色微亮,他愈加心乱如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蓉儿问一下?可没有正当的理由,自己怎么能贸然前去星云殿呢?正在踌躇之际,伯邑考突然在山洞的出口处发现了一枝玉笄。恍然间,他想起那日在林苑扶住滑到的妲己之时,她的发间就插着这样一枝玉笄。难道她已经来过?伯邑考疑惑道,若是来过,为何我未听到有动静?为何又悄悄离去呢?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回到摘星楼洗漱更衣,毕竟还要教子娇奏乐,误了时辰也不好。
伯邑考一踏入摘星楼的大门,就看到姬发红着眼睛无精打采地支着脑袋坐着,一脸苦闷。
“二弟,昨夜休息的不好吗?”伯邑考问道。
“大哥,昨晚你一晚上都没回来,你去做什么了?”姬发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下。”伯邑考沉默了片刻,搪塞道。
“玉儿是谁?”姬发突然问道。
“什么玉儿?”伯邑考疑惑道。
“宫里的玉儿啊,你不认识吗?”姬发盯着伯邑考的眼睛问道。
伯邑考茫然地摇了摇头。
姬发看伯邑考的样子,好像确实是不认识玉儿。若是真的不认识,那就太好了!姬发心想道。
“大哥,那我出去走走,不耽误你教徒弟了。”姬发精神抖擞地起身出门,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如果玉儿不是大哥的女人,那我就不客气啦!玉儿,我来了~
——
子娇一大早就催着侍从们帮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像只艳丽的花蝴蝶般飞向林苑。
“小楼,你说我好看吗?”子娇抚着胸前乌黑油亮的辫子,得意地问身边的侍女。
“好···啊!”那个叫小楼的侍女正欲侧过头去称赞子娇,却突然惊叫一声。
“哎呀,你个死丫头,叫什么叫,你想吓死我啊!”子娇被唬的一跳,怒道。
“主人,那···有个人躺在那里。”小楼指着小路旁边的树林,惊恐地说道。
“大惊小怪!”子娇看了看,白了小楼一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待子娇上前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乌发散落一地。
“真是个美人!”子娇由衷地叹道,伸手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
“你们有谁认得她吗?”子娇问道。
“主人,这个好像是大王新納的苏美人,奴婢曾远远看到过她。”有一个小丫鬟说道。
“哦,原来她就是妲己啊,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子娇又端详了一遍,越看越美,只觉得这世间只有这妲己与自己一样是真正的美人,惺惺相惜之感顿生。看妲己昏迷不醒的样子,子娇心想许是在这林子里遇上了邪祟之物,便指挥一众随从道:“快把苏娘娘扶起来,送到摘星楼歇着。小楼,你去找大祭司,就说苏娘娘中了邪不省人事,让她派个人到摘星楼瞧瞧。”
话说伯邑考正坐在摘星楼为妲己的事情忧心,就看到子娇带着一群人,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走近了一看,那几个随从抬着一个黑衣女子,竟然正是妲己!
“子娇,这是怎么回事?”伯邑考急走上前问道。
“我在林子里看到苏娘娘昏倒在地上,那里离这儿最近,我就把她带过来了。”子娇说道,“快带着他们去你房间,把苏娘娘放在榻上歇息。”
伯邑考一面示意侍从们往里走,一面急道:“她怎么会晕倒呢?”
“我怎么知道呢?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伯邑考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子娇也觉得很不耐烦,气呼呼地说道:“你着什么急啊,有你什么事儿啊,我已经叫了巫医来瞧了,用不着你管!”
伯邑考自觉有些失态,讪讪地跟着众人走进内室,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的妲己,心痛不已。
过了不久,有侍从进来通报,说大祭司来了。
“啊?天颂大人亲自来了?”子娇惊道,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出去迎接,众人也都纷纷迎出去拜见大祭司。
一袭紫衣,面带黑纱的天颂缓缓进门,扫视了一下屋内诸人,开口问道:“人在哪里?”
“哦,在内室的榻上躺着呢。”子娇说道。
天颂一挥宽大的衣袖,冷冷说道:“谁都不要进来。”然后,就翩然步入内室,放下了帐幔。
在室内踱了一圈,看到案头有一个锦盒,天颂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玉佩。天颂眼光一闪,看到其中有一对玉璜,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玉镂空鱼纹半圆形玉璜嵌在一起,恰好组成一个圆形。天颂取出其中之一,佩在了妲己的裙带之上。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包,在妲己鼻前轻轻晃动,妲己睫毛微颤了几下,渐渐醒转。
看到眼前的天颂,妲己叹了口气,无力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自然有别人去做。”天颂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语气。
“你!”妲己挣扎欲起,无奈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我劝你安分一些。”天颂伫立窗边,背对着妲己说道。
“救命啊!”妲己试图呼救,可是心慌气短,连大声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天颂也不阻拦,只是看着窗外。
伯邑考在外面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那么疑神疑鬼的,大祭司在里面还能出什么事。”子娇一皱眉,嘟嘴说道。
伯邑考揪着一颗心,不再言语。
忽然,帐幔掀开,一个紫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子娇正欲上前询问,天颂兀自坐下,说道:“大王来了。”
“啊?”子娇自然自语道:“父王的耳朵倒灵光,这里的消息他这么快就听到了。”
“是我请大王来的。妖邪作祟,须天子之躯方能震慑。”天颂淡淡说道。
子娇愕然,一双杏眼茫然地瞅着伯邑考,伯邑考眉头快要拧成了结,冲着子娇摇了摇头。
“大祭司,请孤到此有何事相商啊?”众人心正惶惶间,帝辛带着一众侍从进来,朗声问道。
“大王,苏娘娘被妖物伤了身体。我虽已将其驱走,但一时难以除去,恐那妖物复又归来,只好请大王今日守在苏娘娘身边。待我将那妖物除掉,便可保无事。另外,还请大王转告苏娘娘,月圆之夜阴气太重,邪祟妖物纷纷现身,切记以后不要在月圆之夜孤身一人来林苑这种无人之地。”天颂淡淡讲完,便起身飘然而去。
帝辛脸色阴晴不定,问道:“苏娘娘何在?”
子娇看帝辛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多嘴,拿手指了指内室,就拖着伯邑考往外走,小声说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奏乐去。”
伯邑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若是大王问起妲己昨夜之事,不知妲己能否安然应对。可惜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可怎么办才好。正在犹豫之间,子娇不耐烦地拽了一下伯邑考的衣袖,不料叮当一声,一件东西飞了出来,落在青石地面上。
帝辛本已朝着内室走去,闻声回首,看到子娇已经把那个东西捡起来,举在手里冲着伯邑考怒道:“这是什么?你随身带着一个女人的发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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