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的背影越行越远,终至于看不见。(
夺鼎1617)楚江怔怔地坐了良久,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眨,茫然的碧眸渐渐恢复些许神采。
指尖触上桌上那张银票,他细细地折起,慢慢地放入心口前。这算是她第一次送他的东西吧。
他要走了,是的,再不走就永远都走不了吧。
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苦涩蔓延开。原以为他是不可或缺的,他是唯一的,只有他是懂她的,只有他是怜惜她的。
现在发现,全然不是如此。米辞喜欢她,夏漠迟也是喜欢她的吧,欧若吟怜惜她,曹胄也怜惜她。宁微爱她,比他比任何人爱得都要痴情,都要刻骨铭心。
他算什么呢?
程浮曾说,这本来就是宁微与夫人小夫妻一时不和闹点矛盾,我想楚公子该不是那等趁虚而入的小人吧。
程浮曾说,你若喜欢她,还要时刻警惕着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实在是件劳心劳力的事,辛苦得很。
程浮曾说,在你前面排了整整十个男人,你又怎知其他人没有过动心或者一瞬动心呢?
程浮曾说,楚公子,你来得太晚了。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也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他起身,倒了杯酒,又缓缓坐下,一口一口抿着。(
穿梭时空的商人)
他自认为行事恣意,不是在乎凡俗眼光之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大度的男人。他看不得其他夫侍与她语笑晏晏,他看不得那些男人含情脉脉地看她,他看不得别的男人碰她一星半点。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这样的自己岂止不大度,简直是斤斤计较。本来他就是最后一个遇见她的,有什么资格要其他人离开她?何况,她对这些夫侍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情意。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离开或许还能留个美好的念想。何必非得等她厌烦了,等自己变得连自己都不喜欢才走呢?
他本来就是懒散的人,懒得去争任何。他们喜欢她,他们怜惜她,或许现在她还未察觉,待到时间久了定能两情相悦,和和美美。他并不是唯一的,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轻轻抚上唇畔,似乎还残留着她诱人的味道。他笑了笑,这样已经很好了,有生之年还能真正爱过,还能这般挂念一个人,这般在乎一个人……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心动的感觉,这辈子都是浑浑噩噩地过活,或生或死,无关紧要。
靠回忆过活虽然辛苦,但也要有回忆才是。
娘亲走了,只留给他一副精致的画像,爹也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一不小心嫁给总裁)当看到别的孩子偎在父母怀中时,他就坐下来,望着那幅画像去想,去绞尽脑汁回忆他们曾经抱着他的样子。
可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一个襁褓婴孩怎么会有记忆?后来他再不看那画像,再不去想任何,既然想不起来,又何必勉强自己?既然得不到,那就装作不在乎好了,那就离开好了。
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尔后整整齐齐地放好,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唇畔露出极淡的笑意。这本来就是她的房间,要离开也是他离开。她心神也乱了吧,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她也是喜欢他的吧。
他这样浪子一般无根飘荡的人,能得她倾心相待,他该满足了吧。
他饮尽那杯酒,敛衣起身,缓缓步出房间。跨过门槛时,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想起第一次见面,他下车时没留心衣角被门框勾到,脚下不稳,当场摔了个倒栽葱。
她摇着头总结出三个字:“呆、傻、卡。”
慢条斯理地站定,楚江整了整锦袍,轻轻一笑迈步走开,有回忆总是好的,何况回忆也很美好。
二、
初六,宁微带着宁次离开未东,宁次哭喊着要娘亲,这次宁微没有将他送至秦嫣手中,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她不是你娘亲。
秦嫣点点头,笑道:对,我不是你的娘亲。(
网游之傲视群雄)你娘亲叫秦小九,宁次,你要记住。
宁微眉眼似结了冰,转身,一次都没回头,走得那么决绝,原本就清瘦的身子似乎瘦得更加厉害。
秦嫣看着他的背影想,他再不会回来了吧。
初七一早,楚江离开。
秦嫣前去相送。鉴于楚江路途不熟,她便一直送至未东防护阵出口处的密林外。两辆马车,一辆由书羽驾车,一辆由楚江的随身侍卫临风驾车。
在密林之外停车,两人相继步下马车,眉眼含笑挥手道别。
秦嫣笑容优雅:“教主,此行路途遥远,还望一路小心。”
楚江点头微笑:“谢秦门主相送,在下虽不是名震一方,但魔教教主恐怕也没多少人敢惹。”
秦嫣甩着手绢,笑了笑:“本门主倒不是担心你半路被人劫了,只是觉得你这种呆傻卡的路痴确定能回得去?”
楚江闷声一笑:“未东有这么玛丽苏的门主都能稳坐江湖第三,可见事情不可以常理揣测,那么本教主纵使路痴,又怎能回不去?”
秦嫣圆睁美目,一把抓了他衣襟,未东之主的气势尽显:“你他喵的再说一遍试试看。”
淡粉薄唇抿起,纤长睫毛缓眨,楚江相当忧郁。(
花落西汉)
松开手,秦嫣淡然转身,像是只翩飞的紫色蝴蝶,美丽而优雅。提起裙摆,她正欲跳上马车。
不料,楚江突然出声道:“别动。发上沾了片草叶,我为你取下来。”
她背对他站定,不再动作。
手腕一转,一枝梅花簪现于掌心,他小心地插入她的发髻之中,这才拍拍手,笑道:“现在果然整洁多了。”
她笑了笑,没有言语,轻盈跃上马车。车帘随之放下,隔绝所有视线,再看不见彼此。
车帘之后,秦嫣笑道:“主送客行,本门主原应先等你离开再走,不过鉴于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所以给你一次展现风度的机会。”顿了顿,她收了笑声,“楚江,再见。”
楚江负手而立,淡淡道:“再见。”
再见,再见,再不会相见了吧。
调转车头,书羽扬鞭打马,只听一声长嘶,骏马四蹄扬起,拉动马车如一阵风般疾驶而去,没多时便再看不到影踪。
车内,秦嫣轻抬素手,一点点抚过那支梅花簪,尔后轻轻取下,垂眼打量着它。这是一只颇为常见的簪子,银质打造,簪头镶着一只清雅的梅花。(
灾后)
她摩挲半晌,举至眼前细察,果然见一片花瓣之下刻着一个蝇头小字——嫣。旁边附着一行更小的字:平生不会相思。
平生不会相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忽然笑了,大笑出声。纵使到现在他还不忘给自己留退路,模棱两可的一句寄言,既可以理解表面上的从未相思过,亦可以理解成背后的相思不能自拔。
眼中再无泪水,她咬牙恨道,你难道以为我秦嫣就这般下贱,非纠缠着你不可?即使你成为我心上的一颗朱砂痣,我也能下刀子把它血淋淋地剐去。楚江,楚江——
打开车窗,她手腕一抬,毫不犹豫地把那梅花簪扔出去。
阳光明媚,晃人心神。
和煦的阳光照在这飞落的银簪之上,折出晃人的光影。
余光瞥过那一掠而过的影子,她心中一滞,蓦地睁大眼睛,尔后掀开车帘,飞身跃出去,同样没丝毫犹豫。车速太快,她凌空翻了几个身这才安全落定。
书羽忙收紧缰绳停下马车,惊道:“门主,你有没有事?”
银光一闪,那簪子落入路旁的沟渠之中。秦嫣提气追去,几个起落,“噗通”一声随之跳入那沟渠。
书羽自车前跳下,一路飞奔而来:“门主,你在找什么?”
距那一场大雪还没有几日,雪尚未融化,东一块西一块余留在结冰的水面上,氤氲出淡淡的寒气。沟渠水有一人多深。秦嫣跳入其中,撞开结冰水面,瞬间没了踪影。
门主出事,他这侍卫长休想活命。于是,书羽亦随之跳下去,虽然完全不知道门主在找什么。
这水冷极,冷得人牙齿打颤,手脚僵硬。
当书羽强忍寒冷寻到秦嫣之时,只见秦嫣正靠于沟渠一侧,握着一只银簪又哭又笑,她浑身湿透,从未有过的狼狈。
翻看梅花簪的另一面,只见与“嫣”字相对之处,刻着一个小一号的“江”字。旁边连着一行字,一行不注意几乎瞧不见的小字:此世非卿不娶。
她将那梅花簪捂在心口之上,眼泪簌簌落下来。他说,平生不会相思,此世非卿不娶。
书羽虽然不知道簪子上究竟有何玄机,但见眼下情形,也明白了大半,试探着道:“门主,要不咱们回去看看?或许楚教主还没走远。”
秦嫣抹去泪水,**地爬上堤岸,吸着鼻子道:“不了,我们回府,快马加鞭回府。”
书羽答应着,扶着冷得脸色发青的她登上马车,尔后扬鞭催马疾行。
秦嫣靠坐向青缎褥子,捧着那簪子贴于脸颊。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证明他曾爱过她的承诺,至于这诺言是真还是假都已无关紧要。
纵使是假的,他也总算愿意费心骗她一次。爱一个人,竟然可以卑微到这个地步。
他要自由,那么她就放他离开。她是懂他的,因为她也曾像他一样期望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天地之大,任我踏遍千山万水,放浪形骸不为凡俗所困。
他走了,带走了她整颗心,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对她说,平生不会相思,此世非卿不娶。将这句诺言,这梅花簪,放在心口,就可以凝成另一颗心吧。
她用脸颊摩挲着那簪子,阖了眼,轻声温柔道:“楚江——”
“教主,这防护阵唯有正午以及子时开放。我们再不走,可就要等到半夜了。”临风在一旁絮絮道。
楚江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碧眸幽深,神情怅然而抑郁。
临风又道:“教主,您少说也看了半个时辰。不舍得的话,您就别走了,未东其实也不错。”
楚江淡淡扫他一眼,不言语。
临风扶额:“教主,恕属下直言。要不您别走了,我一人回去复命得了。就教主你这种性子,单身一辈子的可能性非常大。你难道忘了上次顾先生让您摆平莳萝姑娘,结果你冲上去,人家莳萝姑娘连正眼都不瞧你。依属下说,秦门主看上您,是您的福气,她的晦气。教主你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碧眸缓动,睫毛微扬,楚江慢声慢语道:“那么多侍卫,你知道苏少主为何单单要你出门吗?”
临风眼睛一亮,颇为激动:“为什么?”
斜睨他一眼,楚江启唇缓缓道:“因为你实在聒噪得很。”
临风:“……”
作者有话要说: 哦,临风又冒出来了,临侍卫换篇文继续客串。
呃,其实我想说的是下章顶风作案,上炕戏的干活。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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