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花湜趴在季元晴怀里,听见自己幽幽地道,这仿佛,是她内心深处发出的声响,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沉寂了许久的疑惑,以毛骨悚然的姿态,悄悄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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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晴并没有听话放开花湜,而是抱得更紧,花湜扭了扭身子,提高了音量,“放开我!”
记忆里那张脸渐渐清晰,眉眼神态都与方才的季元晴一模一样。
那个人,嘴角凝结着嗜血的笑容,掠过她的身边,车头在他们的车身擦出一条耀眼炫目的火花,绝尘而去。
而他们,车子失去了控制,歪歪斜斜撞上路旁的绿化带。
车身侧翻腾起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终于车头向下,“轰!”得一声再无声息。
道路上的灰尘纷扬腾起,又归于沉寂,细碎的玻璃片扎了她满脸。
“啊——!”当时,她仿佛这么尖叫过。
“你放开我!”花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没头没脑地将季元晴狠狠推开,季元晴坐姿本就不稳,后脑勺重重磕在了身后的车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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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湜还沉浸在噩梦般回忆的情绪里,看也没看季元晴一眼,扯开车门跳下了车。
这里是繁华的街道,周身车来车往,花湜抱着手臂埋头大步走着,她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怎么……她怎么给忘了,那张脸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淡化在了记忆里。
那个人杀死了她的爸妈,把她拖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她因此离别了最钟爱的钢琴,失去了梦想,不得不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每当遭遇不幸,她就难免要恨那个人,如果他没有存在过,她还是那个过着公主般生活,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日青菜几块一斤的女孩子。
从天堂跌进地狱,他是始作俑者,叫她怎么能不恨!
“花湜,花湜你等等!”
季元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花湜有一瞬间的晃神儿。
胳膊给人拽了一下,眼前的光景纷乱地旋转着,尖利刺耳的鸣笛声狠狠刮过耳膜,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撞在季元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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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晴方才下车就看见花湜没头没脑地冲进车流里,他吓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车子都没来得及锁,抬脚就去追。
他左腿抬不高,跑起来姿势很怪异,如果这也称得上奔跑。
步伐迈得越急,他的身体就晃得越剧烈,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他不想看见花湜受到一丁点伤害。
今天在他家的遭遇,花湜已经受伤了,他知道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因为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父母虽说对花湜的出现感到意外,却没有如今天这样激烈的反对。
他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缘由,眼见着花湜低着头走出了马路,而一辆车子正直直向她冲过来。
“花湜,你站住!”他往前大步跨越了几步,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出这一秒之中是如何移动到花湜身边的,抬手就扯她回来。
跑了这一小段路程,他的平衡就等于是在钢丝上翻跟斗,被花湜的身体一撞,彻底失去了平衡。
身体向后方倒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护住怀里的这个人,双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闭上双眼,紧紧抿住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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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的刹那,花湜惊醒了过来,尖叫了一声,双手先于大脑撑了一下地面,总算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季元晴身上。
等她完全清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摔倒在路旁,鼻尖萦绕着季元晴熟悉的气味,大脑依旧处于麻木的状态,心底却莫名地安定了。
“你|他|妈|的长没长眼啊!”
暴怒的咒骂声在耳畔响起,身侧不远处,紧急刹车的轿车再次启动,引擎愤怒地轰鸣。
花湜抬眼看了看路边一辆接着一辆的车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险,而季医生,救了她呢。
她垂眸去看仍旧垫在她身|下的季医生,季医生也正专注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丝毫也不见狠戾,而是无限温柔和无限的包容。
她这是怎么了,季医生跟那个人,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她已经走过了苦难,老天已经发了一个这样好的男人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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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医生上下打量了花湜一番,发现她两个裤腿的膝盖部分都磨损了,皱了皱眉。
花湜看见季医生皱眉,顿时大惊失色,“元晴,你没事吧。”
季医生扯了扯嘴角,“你先起来,再扶我一把,我自己站不起来。”
花湜这才想起自己还趴在季医生身上,赶紧跳起来,牵动膝盖上的痛处,一阵龇牙咧嘴。
季医生安慰道,“你慢点,我多躺一会儿没事的。”仔细观察了下花湜的动作,确认她没有伤到筋骨,松了口气。
花湜扶着季元晴的后背先让他坐起来,季医生双手撑着冰凉的水泥路面调整了一下坐姿,穿着假肢的左腿此刻一点都帮不上忙,完全没有力量地摊在地面上。
季元晴无奈地看了一眼,双手保持着平衡绻起右腿,蹬着地面,把中心放在右腿上,右手抬起伸向花湜,“我有点重,你拉住我。”
“嗯。”花湜叉着腿站稳,双手握紧了季医生修长洁白的手掌,喊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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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医生猛地用力,站起一半,后背的疼痛让他不自觉闷闷哼了一声。
左手离地,扒住花湜的肩膀,笔直僵硬的左腿在地面上诡异地画了个半圆,终于找到了支点。
季医生又双手扶着花湜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平衡,总算是站起来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假肢没有松脱,不然在这大马路上,就要丢人现眼了。
他看了一眼花湜,苦笑着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地回到车子旁。
这么重重摔了一跤,花湜不敢再让季医生开车,打开车门,抱着他的腰,帮着他把穿着假肢的左腿抬进车里,又看着他拽着车顶的扶手把自己移到座位上,等他完全做好了,扣上安全带,花湜才自己坐回驾驶座上。
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花湜什么也没说,自己发动了车子。
季医生坚决不去医院,只好回家了。
在浴室里脱了衣裳,惨白的灯光清晰地映照着季医生右半边后腰上好大一片青紫。
花湜就只记得抖着嘴唇,眼睛掉金豆子了。
季医生咬着牙转头,在镜子里看见了伤势,反倒自嘲地一笑,安慰道,“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我是医生,伤没伤到筋骨难道我不知道?”
花湜还是哭得伤心,接过他脱下的衣服、假肢和硅胶套,抽泣着道,“你坐浴缸里泡泡吧,我帮你洗。”马路上很多灰尘,季医生肯定受不了的。
季医生扯了扯嘴角,“还是洗淋浴吧,浴缸……”季医生打量了一下浴缸的高度,“我一会儿恐怕站不起来了。”
“哇……”花湜就哭得更大声了。
“阿花,别哭了,我腿疼。”季医生无奈地轻笑。
花湜立刻就收声了,赶紧把拐杖递给季医生,让他自己移动到淋浴间,只偶尔抽泣几下。
趁着帮季医生洗澡的机会,花湜仔细检查了一遍,出了后腰那处淤青,没有其他的伤痕了,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季医生却发现花湜左边的膝盖果然还是破了皮,有点渗血,这会儿又沾了水,反复嘱咐花湜一会儿要记得把药箱拿出来。
花湜撅着嘴点点头,强忍住想哭的欲|望,往季医生身上抹肥皂泡。
等两人都收拾干净了,脏衣服也丢进了洗衣机,季医生帮花湜把伤口消了毒,仔细叮嘱不许再沾水了。
花湜则强迫季医生乖乖趴着,自己跑去厨房煮了个鸡蛋帮季医生揉淤青,季医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花湜一副给人欺负了的委屈样子,还是含笑照做了。
这一忙折腾到半夜,季医生翻过身来仰面躺着,把花湜搂进怀里,抚摸着她柔滑的肌肤,轻声问道,“花湜,刚才在路上,你是怎么了?”
花湜疲累的身躯好不容易放松了,听到季医生这么问,呼吸不由得一窒,身体也跟着一僵,愣了几秒钟,最后道,“我,不喜欢你开车超速……那样不安全。”
季医生望着天花板的双眸一凝,神色黯淡了一点,良久,他轻声笑了,“对不起,我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花湜转脸看着季元晴,季元晴也转过头来看着她,黑暗里,他的眸子里依然春光和煦,温柔得能叫人溺死。
花湜迟疑了一下,展颜一笑,把脑袋埋进季元晴的臂弯里,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季元晴垂眸看了一眼花湜头顶的旋儿,转脸又面向天花板,眸子深处恢复了没有温度。
他不是个迟钝的人,花湜今天的表现,让他想起了她手术成功后第一次看见他,伸手就把他推倒在地上,那力气大得都能推倒一堵墙了。
脑海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逝,想抓却抓不住。
季元晴蹙了蹙眉,仍旧盯着天花板。
他的臂弯里,花湜无声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褶皱隆起的床单默默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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