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梓涵这几日都没有离开驿馆,但是外头的流言却愈演愈烈。这些她都不会理会,对于她来说,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江岩会不会真的放弃处心积虑的谋划,和她远走天涯。
不过宫里边这会儿已经闹翻天了,皇帝上朝的时候,许多奏折就是针对羽梓涵的传言大做文章,借机反对这门婚事。
削藩的事迫在眉睫,皇帝一心削藩,这门亲事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如果拉拢靖北王这个势力最大的藩王,那么就可以杜绝他和其他藩王勾结,如此一来,其他藩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已经以庆贺太子大婚为由,传召其他几位藩王世子进京,有他们做人质的话,就更能保证削藩政策的推行。所以,无论如何,这场婚礼不能有丝毫差错。
后宫,皇后同样为此事纠结,她已经下令宫中不得议论此事,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亲自出面澄清最好。
于是,下午皇帝一下早朝立即传召羽梓涵进宫。
羽梓涵早知道是躲不掉的麻烦,什么也没问,简单梳洗一番,便随皇帝身边的内监总管花复公公进宫面圣。
花复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面容清癯,人有些清瘦,后背微微佝偻,但是人倒是看起来十分和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常年跟在皇帝身边,不但能相安无事,还坐上了太监总管的位子,可见定然不是一般人。
羽梓涵满怀兴致的打量花复许久,老人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打开话匣子,“郡主这么盯着老奴看,莫不是老奴脸上有东西?”
羽梓涵微微一笑,老实道出心声,“我只是在想能用什么方法让公公主动与我说话,不过现在看来,我成功了。”
花复闻言愣了一下,之后才附和的笑出声,“郡主若有什么疑问不妨直言,老奴自当尽我所能为您解答。”
他是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人,上次羽梓涵进宫他自然已经见过她,也亲眼目睹过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打击报复出言不逊的李妃。那样面对皇帝而毫无惧色,义正言辞,他在其他亲王世子或是郡主身上都不曾见过,那一刻他就知道,此女子绝非池中物。
皇宫的阴暗面花复是知道的,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点手腕是不可能安然生存下去的,太子妃是未来要母仪天下的帝后,更当有过人之处,如果他没看错,那天之后,皇上对于羽梓涵早就十分认可。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公公,皇上要召见我的事,太子殿下知道吗?”羽梓涵悠然的踱步跟在花复身后,轻声问道。
平常人肯定会问皇上为什么召见,然后再想方设法应对,可是这个女子没有问,如此看来她是早料到皇上因何传召,那么她问太子殿下的目的就可想而知了。毕竟现在皇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子有多护着她,要是皇上真冲她发难,太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花复暗自佩服,她果然有心机,连后路都想好了。
“皇上现在就在凤悔宫用午膳,平常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会到凤悔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花复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
羽梓涵满意一笑,没有再多言。
果不其然,羽梓涵到达皇后的行宫凤悔宫时,江澄也在场。她想,既然皇帝没有单独召见,而是连同皇后与江澄也一并叫上,就是说明不会为难她。
因此一进入正殿,羽梓涵立即从善如流的跪下行礼,恭敬而有礼,完全没有丝毫嚣张邪气,简直可以用乖顺来形容,让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皇帝眯起眼打量了她半晌,赐座,命人看茶,然后立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郡主可知朕今日召见是为何事?”
“梓涵一进宫就听到宫娥议论纷纷,皇上应该是想问关于近日京城里到处宣扬的传言吧?”羽梓涵见皇帝如此爽快,她也不绕圈子。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表情却依然严肃,“既然郡主知道,那么就请你解释一下流言所说是否属实,你真的和那个沈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羽梓涵笑了笑,毫不避讳地与皇帝直视,“如果皇上想问的是关于沈戈的事,臣女觉得您应该问太子殿下才对,因为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朋友。”
江澄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拉他下水,这会儿也不紧不慢的看向皇帝,“没错,沈戈的确是儿臣的朋友,他之所以会跟在郡主身边也是儿臣的意思,郡主一进京城就遇到刺客,沈戈武功高强,是我拜托他保护郡主周全的。”
“真有人这么大胆,敢到驿馆闹事?刑部侍郎是怎么办事的!”皇后听到行刺的事似乎有些惊讶。
羽梓涵与江澄十分默契对视一眼,瑶姬的事肯定不能让皇帝知道的好。
“是我没有报官,秘密处理掉那些刺客了,就是不想打草惊蛇,这些刺客都是江湖中武功上乘的高手,能请到他们幕后的人肯定有来头。”羽梓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大概是有人不想阻止这门亲事才会对我下手吧。”
皇后听完也若有所指的开口说道,“那由此看来,流言的事也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呢。”
皇帝自然知道皇后有意偏袒羽梓涵帮她说好话,但仍然不动声色,只是严肃地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朕就不加追究了,但是郡主以后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落人口舌才好。”
“梓涵自当谨记于心。”羽梓涵恭敬地答应。
江澄看羽梓涵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暗自好笑,紧接着才站起身道,略带责怪的说道,“父皇母后既然审问完毕,那我可就把人带走了,太后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
皇后看到江澄当着皇帝的面,说话也没个轻重,当即轻嗔一句,“怎么和你父皇说话的?”
“是,父皇永远有理,可是你们听信外人的话,在这里质问我的人,我心疼不行吗?”江澄说完拉着羽梓涵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羽梓涵什么也没说,任由他拉着逃离是非之地,反正她也不想继续对这皇帝装清纯,怪累人的。
皇帝看着二人走远,不由眯起精明的双眼,他当然不相信一向沉稳的儿子会因为沉迷美色顶撞他,但是江澄对羽梓涵的态度还是值得考究的。
走出凤悔宫之后,羽梓涵才抽回自己的手,戏谑的看着江澄道,“太子殿下可真是深情啊!”
她知道江澄时故意的,他越是表现的深情款款,为她不顾一切,别人就越将她视为祸国殃民的妖孽,这家伙可真是奸诈。她绝对相信外头的传言跟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有关。
江澄完全没有奸计被看穿的尴尬,反而笑得极其无辜无害,“郡主这么怀疑本殿下,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吗?”
羽梓涵不想和他做这些无稽之谈,直接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谣言的事是你在幕后操纵的吧?”
江澄见她没有被自己的话绕进去,枸杞一抹坏笑,“抹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一向****,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羽梓涵完全不给他面子,说话句句带刺。
江澄无奈地叹气,巧妙地岔开话题,“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觉得与其关心这些无中生有的事,不如你先做好与我正式拜堂成亲的准备,那幅画你交给他好几天了,他还是没反应对吧?”
羽梓涵果然就不说话了,瞪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江澄追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走。
每次一提到江岩羽梓涵就会生气,或许正是因为在意才会害怕别人揭露他们的过去。其实她明明知道江岩不会跟她走的,江澄想或许她之所以会同意与他做这项交易,应该也是想自己亲手结束她与江岩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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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太后听说江澄带羽梓涵来拜见,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是十分满意羽梓涵这个准孙媳的,外头的传言她有听说,但是她相信那些都不是真的。
“梓涵啊,你可来了,哀家几天没见你还真是想念得紧呢。”
江澄带着羽梓涵踏进大殿,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后就率先一把拉住羽梓涵坐到自己身边。
羽梓涵笑了笑,不忍辜负老人家的苦心,乖巧说道,“梓涵也很想念太后娘娘。”
倒是江澄十分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
羽梓涵立即给他一记白眼。
江澄若无其事的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喝茶。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随后才对羽梓涵一阵嘘寒问暖,“郡主初到京城,在驿馆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羽梓涵如实回答。那家驿馆本来是皇帝为招待一些外国使节而特别设立的,里面的东西无一不是上品,那么大的地方,现在就供她一个人居住,已经是无可挑剔了。
太后怜爱的看着羽梓涵,笑得很慈祥,“住得习惯就好,真希望你们能早日成婚,住进宫来。”
羽梓涵看着太后慈爱的脸,微微一愣,那一瞬间她竟有些茫然,她知道太后的期盼,江澄是皇长孙,所有皇子目前没有一个成家的,所以老人家才会更加在意这门亲事。如果太后知道江澄和她只是在互相利用,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知道为什么,羽梓涵莫名其妙有种罪恶感,“梓涵以后如果进宫,一定会经常来看望太后的。”
太后闻言呵呵直笑,拉着她的手不忍放开,“哀家果然没看错人,你是个好孩子。”
羽梓涵一怔,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是个好孩子。
太后叹着气说道,“皇帝虽然子女众多,但是早些时候就夭折了好几个,剩下的不是嫁人或者封王出宫了,就是尚且年幼无知,平时也就只有太子和老九会经常来永寿宫看望哀家。”
羽梓涵瞬间明白了,皇族的儿女打从一出生,命运似乎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哪能像普通人家那般享受天伦之乐,这也难怪太后会觉得悲凉。她这一生都被锁在了这四方高强一片蓝天的大院里。
太后触景伤怀,不觉眼中已经翻起水雾。
羽梓涵一向不擅长安慰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瞟向江澄那边。
江澄对于她下意识表现出来的依赖很满意,微微一笑看向太后,“父皇已经把大家传召回京,相信太后很快就会见到他们。”
太后回过神,以手背揉揉眼角,“人老了,什么富贵名利也就看淡了,哀家现在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儿孙都和和睦睦的。”
“一定会的。”江澄勾起一记温和的笑。
羽梓涵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家伙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是这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形象啊,谁能想到他是杀人不眨眼,城府阴森的恶魔呢?
伪君子!
羽梓涵白了他一眼。
江澄立即回之一笑,那意思好像在说:不要再背后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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