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染每日过来探探口风,无奈九囍不是一言不发便是避重就轻,今天她来得比往日早,心情也比往日的好,九囍便知道,今日大概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日了。
“你知道谁送你过来的?”
九囍摇头,“我不知道,且不想知道。”
蔚染不信邪,这油盐不进的性子跟那过世的无双公主真是一个德行,她偏不信这世上有人就能滴水不漏,她挥挥手,命婢女上茶。
她端起茶,一步一步走向榻上的人,“你认识,哦,是熟识……”
九囍不理会她的故弄玄虚,她若是知道,早就拿来挖苦她了,就像在地牢挖苦那女子一样。
蔚染在她侧卧着的榻上坐下,“贵国丞相大人似是很得缘,结识的女子个个死心塌地,本王也真想试试对别人死心塌地的感觉。”
九囍撇她一眼,她的表情很得意,端着那杯茶的手势相当刻意地表现出了她的意图,茶里有毒,九囍抿唇,是想要她害怕吗?
“可惜这世上没人能令本王死心塌地。”
九囍鼓起勇气,终于一针见血:“你不是对一直对王位死心塌地王位吗,你跟它总归都是一路的,嗜杀成性。”
蔚染咯咯的笑着,像个失心疯的妇人,她压低身子:“原来你是这么看那至高无上的荣耀的,果真独到……嗜杀成性?”她兀自摇头否认着:“不,本王是非分明,问题在于你们……”
九囍看着那杯茶,它被那好看的拇指和食指拿捏着,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她闻到一股茶香,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缓缓接过茶:“你放了什么在里面?”
蔚染有些意外,她的表情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的恐惧,但转念一想她的身份,于是不甚在意,“这啊,是个好东西,专门对付那些嘴硬的犯人,你喝了便知道……”
九囍接过杯子,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着,她不想参与其中,不想伤害任何人,不想任何人因为她蒙受痛苦,但是似乎每一个人都不打算放过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毒性来的比想象中快,几乎是刚过了喉咙便开始头痛,接着是后颈,再是脊椎,然后便是四肢……,骨头里似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震得她浑身颤抖,身体在痉挛,她斜躺在榻上,紧闭着眼睛,握紧双拳,那千军万马额奔腾换成了蚂蚁不断啃食她的骨头,由内而外,连肌肤也不放过。
蔚染看着她忍耐的模样,发出赞叹声:“啧啧,真能忍。”
那声音停在九囍耳朵里,带着轰轰的杂音,她睁开眼睛望向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她这模样,知道是时候问话了,于是死死掐住她的下巴,声音狠厉:“谁送你来的?”
九囍扭头闭上眼睛,紧紧闭上,咬紧的牙关将浑身的肌肉绷得极紧,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断掉。鼻息越来越沉重,每一次的呼气吸气带来的是新的一波的疼痛,身体的痉挛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头顶和脚撑在榻上,整个身体悬空,痛苦地翻腾着……汗如雨下。
每次灭顶的疼痛过后都是遍体发麻,丝毫的动作都会牵扯到每根经络针扎般的尖锐的痛,她从榻上滚到地上,落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觉,感官和知觉统统被疼痛麻痹了,眼前的白光逐渐熄灭。
蔚染摇摇头,看她苦头尝得差不多了便伸手:“茶。”
婢女很快递上来一杯茶,她将袖子里油纸包着的红色粉末倒进杯子里,几次喂水不成,不禁火大,厉声吼道:“都瞎了?!来人帮我按住她!”
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九囍牢牢按在榻上,她用力掰开她的嘴,将融了那粉末的水喂了进去……
痛苦在渐渐消退,九囍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蔚染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你好生地想,我们来日方长。”
九囍知道,接下来的远不止这,她就是想让她怕。
昏迷突如其来。
蔚染原本以为她至少能有一晚上的时间用来审问她的犯人,没有想到的是****府并没给她来日方长的时间,当天夜里便问罪来了。
皇姑踏着月色怒气冲冲地出了****府,不远处立着匹高头大马,便没有下台阶,叉腰平视着马上的人:“一连两场的苦肉计果然没有白演,连雁山府都煽动了。”
然后转身,对着万月梁左边的人深深鞠躬,无不崇敬:“老师。”
雁山府在政权上没有实质性的存在意义,但是府首素有“国师”之称,瑞方每届的王储都会由雁山府的府首亲自教导。她这是众叛亲离。
被她称作老师的人便是雁山府府首方氏西林,他先下马,撩起袍子跪拜:“臣下拜见皇姑殿下,殿下万福。”
蔚染这才下了台阶将人扶了起来,面露责备,“老师跟着凑什么热闹,您不表态还怕有人敢动您雁山府不成?”
方西林后退两步,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拱手道:“殿下,清者自清,殿下若是没有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便随将军大人走这一趟。”
她扶额,斜眼看了镇国将军一眼,意有所指:“老师,不是我不想澄清事实,只是某些人有备而来,恕学生百口莫辩。”
方西林再次后退,直至万月梁马下,“如大人所见,下官人微言轻,收效甚微。”
蔚染这才明白,西林老师是被硬逼过来的,顿时怒火中烧,她扬声说道:“老师自行回府便是了。”
西林点头,“谢皇姑殿下,谢将军大人。”跃身上马。甩了甩马缰,慢悠悠地往包围圈外走。
万月梁立刻下令:“刘副将,你带人护送府首大人回府,雁山府的一向缺兵少将,你带兵护住雁山府,没我的命令不准撤兵,府内稍有差池为你是问。”
蔚染听了这话,恼怒不已,他这是在给雁山府施压。
被点将的托合提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末将遵命!”
方西林竟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一样,依旧走得悠闲,身后的大队人马被他的速度牢牢压住。
蔚染看到这副场景,忽然笑了起来,不愧是西林老师。
万月梁见她笑得自在,又想起自己惨死的妻儿,又怒又恸,“你既然不肯认,老夫也没必要同你多讲,来人……”
“****府统领瑞方兵马近百年了,第一次出你这种糊涂府首,最可气的是你犯糊涂却将本王搭了进去,今日你就是在本王面前下跪,本王也断不会罢休。”蔚染没等他的话说完便怒气汹汹地打断他,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双方那股你死我活的决心已经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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