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好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城市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乌云缀在天空中阴霾的如同一块密不透风的铁铅,阴霾下,急促的雨点滴打在医院廊前的芭蕉叶上,一声接着一声,沙漏般连绵不绝。
病房没有开灯,同样的阴暗,郑好圆圆的眼睛无神的望了天花板好长时间,才终于缓过神来,伤痛还未来的及染上眼眸,她蓦然从床上弹起来,慌忙去抚摸自己的肚子。
眼中的泪还没有落下,墙上的灯突然被按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极其的不适应,刚捂住自己的眼睛,林君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传到她了她的耳边。
“唉吆~祖宗吆,你怎么坐起来了,手手别扯,还扎着点滴呢……”
郑好眼上的手被林君拿下来轻放到床上,她咬着唇抬起头来,苍白的脸庞上黑黑的眸子沉沉的盯着林君,一动不动。
“祖宗,你睡傻了么,你知不知道你昏迷几天了?可急死我们了,尤其是骆……”提到骆冬明,郑好眼眸一转,有几丝不善偷漏出来,林君便讪讪的闭了嘴,她低头,看着郑好的手一直按着小腹,眉头轻轻蹙着,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辉。
那种光辉是从体内无意却又自动散发出来的,是属于一个母亲特有的,谁也学不来的,林君看着木木的郑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宝宝还在,你放心好了。”
那天郑好晕过去之后,整个医院一片鸡飞狗跳,她那样的身体情况哪里还能做手术,孩子算是暂时保住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知道。”郑好的手一直在小腹上打转,她始终低着头,这几天昏迷的时候,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现在已经近乎接近透明的颜色了,单薄的彷佛一眨眼,便会消失了一般。
林君摇摇头,不会的,这样的事情的绝对不会发生的,她拼命按下心中恐慌,扬起一抹笑容。
“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头……疼不疼?啊……郑好?”
见郑好一直没有搭话,林君转头,看见她正坐直了身子,双手覆在小腹上,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郑好的病房恰好位于这家私人别墅医院的一楼,在她们的面前一个大大的阳台,阳台里里外外种满了翠绿的芭蕉,被雨水一打,滴滴答答的笼在新起的夜色中。
而骆冬明便在这一片新起的夜色中走来,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紧抿着削薄的唇,一脸的严谨的肃穆,周身无形的生成一股低气压,笼罩微暗的天空中,更加的让人压抑了。
林君明明的看到,匆匆的跟在他后面的唐书妙,辛辛苦苦的追上来,垫着脚给他举着伞,却被他回头无声的瞪了一眼,又怯怯的收了回去。
郑好仍然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林在雨中一身黑衣的骆冬明,除却在医院,无论在什么场合,他似乎衣着都这么的正式端庄,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在人前永远是一副完美无缺的样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小时候。
骆冬明察觉到了郑好的目光,蓦然的停在原地,透过阳台的玻璃看着她的一刻,犹如立春的临界,冰冷凛冽的双眸瞬间破冰,涌上许多无法言说的疑问,苦痛,内疚以及……爱恋。
“考,腿这么长,是从肚脐眼就分叉了么?郑好,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骆冬明原来是这么迷人哎,哎哎,你们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吧,你发现没?”
在两人隔着玻璃深深的相视中,郑好的嘴角浮上一丝讥笑,率先的移开眼睛,她转过头,回答林君的话。
“我早就发现了,不过不是在一年前,而是在二十几年前,我就发现了……”
郑好果然看见林君长大了嘴巴,伸着手来抹她的额头,八成以为她在说胡话,她嘴上一笑,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骆冬明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床上的郑好低着头,面色苍白却神色平淡,床边站着的林君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嘴巴张的都可以塞得下颗鸡蛋了。
“你……我……”林君有些磕巴,看到后面跟上来的唐书妙如临大赦,急急忙忙的跑到她的身边小声的说。
“唐医生,你们真得给郑好好好检查一下脑子了,她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啊,你拉我干什么……我……”
随着林君的大嗓门消失在门外,房间内终于剩下郑好与骆冬明两个人了……
气氛明显的压抑下来。
郑好一直低着头,骆冬明的目光一直紧紧的定在她的头顶上,可是她如同赌气一般,低着头看着腕上的点滴一点一点的流进自己的血管里,像一条没有止境的小溪一般。
“我们谈谈,好吗?”僵持了许久,骆冬投降,他将手插入裤兜,紧紧盯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人儿,率先开口。
“谈什么?”郑好没有躲避,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骆冬明,嘴角浮上一丝讥笑:“哦不,应该说从哪里谈起……”
看到骆冬明的眼眸一痛,郑好嘴上的讥笑更甚了:“或者我们谈谈,我该如何称呼你,骆医生?骆冬明?郑冬明?或者是……”郑好一低头,那个字便轻巧巧的挤出来:“或者是……哥?”
骆冬明的眼眸一震,暗涌出翻天覆地的潮湿情绪,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有些低颤:“你果然都记起来了,郑土……郑好。”
在这个时候,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偏偏又记起了往事,这绝不是个好事情……骆冬明头疼的捏捏眉心,只要碰上了她,事情好像从来便不受他的控制。
与骆冬明的激动相反,郑好的脸上是一片如水般的平静,她含着些许的自嘲,来回摩挲着腕上的针管,轻轻的笑着。
“想起来又如何?忘记了又如何?”
那些往事突然间就那么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郑好突然间看清楚以前的自己,却恍如隔世了,记忆中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与她自己完全不能联系在一起,不,有一点可以联系在一起,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她,都一样的倒霉,一样的不受老天的眷顾,要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要一样的孤单……
这么想,还真是搞笑啊……
“不要笑了。”骆冬明走到她的面前,低头垂眸,小心翼翼的将她搓弄歪的针管抚平,摆正,贴好胶带,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后才抬起头来,直直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中却几乎带了渴求。
“郑好,我求求你不要笑了。”
“我为什么不笑?!”郑好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骆冬明,情绪忽然间便激动起来,声音一点点的变高:“郑冬明,事到如今,我为什么不能笑?你以为,事到如今这个地步,我除了笑还能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你不是想方设法的报复我吗?”出事前那天晚上郑好听得的话,现在清清楚楚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李玫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郑占泽跟李玫有了婚外情才把她的生母刺激至死,还有……那些日子突然对她情绪缓和了郑冬明,那样暧昧不清的亲近她,竟然是为了……报复?!
“卑鄙!”郑好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近乎咬牙切齿:“郑冬明,你真卑鄙!”
更卑鄙的是,当她全然忘记过去,以一张白纸重新开始人生的时候,他竟然又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参与进来,并且让自己……爱上了他。
骆冬明纠结的捏捏眉心,深深的叹了一声,轻轻的扶住郑好的肩膀,声音温柔圆润,尽量的抚平她的情绪,不去刺激她。
“郑好,你听我说……你不要激动,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激动。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我对不起你,你尽管恨我好了。”
郑好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她才将脑海中那个女孩跟自己真真实实的联系在一起,从出生,成长,到事故,到事故后第一次睁开眼睛,上学,失恋,暗恋,然后……再次遇到骆冬明……
她的一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样的地步的?现在又要怎么样,又要在她的生命里扮演救赎者的角色吗?
“恨你?”到了此时此刻,郑好发现心中没有一丝的悲伤与怨恨,只是觉得搞笑,彻头彻尾的搞笑,她的脸庞消瘦苍白,越发显的黑黑的眼睛大的无边,只是大而已,却没有的往日明媚动人的光泽,像是隔了一层灰色的纱幔,无神的望着骆冬明。
这样的发现,让骆冬明心头一凛。
“我只问你一句,郑冬明,这个孩子你要不要?”郑好低下头,无声的摩挲的小腹,室内明显的安静下来,雨打芭蕉的声音清晰又沉闷的响在两人耳边,滴答滴答滴答……让人心生悲廖。
“不要。”
骆冬明的声音依旧干净而利落,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郑好深深的闭上眼睛,眼角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郑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是一片干爽了,她嘴角慢慢的浮起一起苍白的笑:“不过,现在我似乎想明白了些……”谁敢标记我
是啊,如此的坚决,不容商量,不留余地,除却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
“郑冬明,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再次接近她是为了内疚?是为了赎罪?或者为了报恩,可是却不小心纠缠在了一起,或许也有心动,也有过喜欢,只是不爱而已,既然不爱,为何要孩子,既然不爱,怎么能有未来?
尤其是当她忆起往事的时候,她这样一事无成的笨蛋似乎是他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郑好突然间恍然大悟。
“你不要胡思乱想。”骆冬明对于她的提问根本不放在心上,轻而易举的否决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郑好抬起脸来,直直的望着他:“那我问你,你当初再次接近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内疚,不是为了赎罪?!”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因素。”骆冬明冷静的回答,是啊,他不否认,从她年少时离开他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便背负着罪赎的十字架,没有了自我。
“但是这并不是全部的因素。”
“好,既然你说爱我,那么你就把孩子留下来,让我能看到我们的未来,或者你给我一个不要这个孩子的确切的理由。”
郑好抑制住全身的颤抖:“不要再跟我说你不喜欢孩子这样的话了,郑冬明,我虽然笨,但我不是傻子。”
“郑好,如果你非要个理由才肯打掉孩子的话,那么……”骆冬明伸出手,定定的看着她:“你就认为我不爱你好了。”
郑好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骆冬明,眼中的水雾越积越多,越积越多,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啊的吼叫了一声,小狮子一向扑向了骆冬明。
在骆冬明的傻眼之际,郑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头盖脸的对骆冬明捶打撕咬开来。
“啊!!!!”挣扎过程中,针头被拔了出来,鲜血回流染红了她的手背,刺激着骆冬明的眼眸,可是他任凭她用尽力气挥打着她,一动不动。
“郑冬明,你个大混蛋,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林君跟唐书妙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入,看到如同疯了一样撕扯捶打骆冬明的郑好,跟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骆冬明,两个人均是一愣。
唐书妙首先应过来,郑好的指甲很长,疯狂发泄之际骆冬明的脸上已经挂彩了,她慌忙的跑到他的身边,用身体挡开郑好的攻击,搁开了他。
“哇塞,家庭暴力?!要不要这么激烈,还动手了,哎哎哎,大小姐够了够了,赶紧住手,住手。”林君也反应过来,首先跑向疯了一样的郑好,唐书妙挡在骆冬明的前面,她根本没有分辨出来,唐书妙此时雪白的双肩已经遍布红痕。
林君瞅了瞅,头疼的呲了呲牙,兔子急了也咬人,那啥急了也跳墙,郑好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谁想到战斗力这么强盛,古人诚不欺我。
“你让他走,我……我不想再看见他!!君君,帮我给外公和妈妈打电话,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想见他,一眼也不想!”
这期间骆冬明一直笔挺的站着,没有动一下,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郑好撕扯的凌乱不堪了,几个纽扣掉了下来,衬衣也外翻着,刚才被雨水淋过的脸庞此刻被郑好挠的青一道,红一道,狼狈的俨然像一个后院失火的弱夫,完全没有刚进来时那股气势。
噗!林君知道自己此刻不能笑出来,可是她没忍住。
“咳咳咳……”
听到她的笑声,骆冬明的脸色更加的难堪了,一道冰冷不善的目光射向她,骇的林君一声干笑活生生的卡在嗓子里差点没憋死。
“你肩上……不要紧吧?”骆冬明看着眼前的唐书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由于不是在自己医院里,唐书妙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修腰衬衣,雪纺的衣料很是透明,肩上被郑好挠的红印清晰可见。
“我……我没事。”唐书妙察觉到骆冬明投射到她肩上的目光,双颊泛红连连摆手。
“嗯。”骆冬明点点头,看到休战了的郑好此刻坐气喘吁吁的坐在病床上,刚才耗费体力过大,小狮子现在看起来累得不轻。
“郑好她情绪有些激动,你不要介意。”
骆冬明的话语轻轻的落到唐书妙的耳中,让她目光一顿,他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谁亲谁远,谁内谁外,点的清清楚楚,唐书妙深深的吸了一口抬起头来,微笑:“我知道,andy。”
“你……帮她把手包扎一下。”此刻郑好的手背上还印着一摊血迹,方才太激动,针头一扯,将她的血管划破了一大段,伤的并不轻。
骆冬明在那摊红色上盯了一阵,才将目光别到一边声音清冷又含着寂寥的说:“她不想见到我,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出去了。”
骆冬明站在医院的走廊中,看着郑好坐在轮椅上,在众人的簇拥下从房间走出来,其中经过他面前时,她苍白的脸庞一直别着,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披着青色披肩的宋玥停住脚步,冷冷的充满敌意的望着他,刚想要说什么,被后面的白发的宋墨清叫了几声,她又狠狠的看了他几眼,才跟着离去。
外面的雨一直便没有停过,骆冬明透过窗子看过去,郑好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抬上路灯下面的车,车门咣当一关,几辆车打起远光,相继离去,于是沉沉的夜色又恢复的静谧,天地间便只剩那永无止尽的雨打芭蕉的声音了,一声一声的滴答在骆冬明的心上,让他的眸子更加的黑沉了。
“andy……”唐书妙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看了他许久,小声的说:“你脸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下?”
骆冬明闻言摸了摸脸上的滑痕,郑好虽然身单力薄可是用了全力,再加上怒极攻心,自然是没有轻重,骆冬明摸上去,嘶嘶作痛,虽然如此,想起她凶猛如小狮子的样子,骆冬明深沉的眼中却涌上一抹暖色,轻轻的笑了出来。
她平时虽然看着心大软弱,可是却是惹不起的主,一旦被惹着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
“andy……你没事吧?”唐书妙看他神色一会凝重,一会轻笑,担心的问。
“我没事。”骆冬明显然不想深谈,干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回过头来,看着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唐书妙,说:“书妙,谢谢你。”
他的脸色真诚,方才唐书妙进去的时候,想都没有想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不是没有看见。
“andy,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唐书妙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郑好昏迷时拍的片子,已经出来了……”
她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声的说:“肿瘤越来越大了,已经快压迫到中枢神经了,andy,必须要尽快手术了……还有,那位置……你也知道,手术的风险是很大的,而且她现在还有孕……”
“andy,作为医生,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抬起头看向骆冬明,骆冬明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切的一样,远远的望着窗外郑好离去的地方,静静的出着神,许久后他才开口。
“唐书妙,你知道上一次扑到我身上保护我的女人是谁吗?”
是啊,当年在那个旧工厂里,他红着眼跟那帮混混们厮打在一起,而她由于之前受刺激太深的吓得在一旁放空发傻,然而却在光头举起铁棍,即将击到他的头上的时候,满身狼狈的她突然缓过神来,眼神一亮,哭着大喊了一声哥,快速的扑到了他的身前护住了他,被铁棍击到头部,瞬间血流成河……
骆冬明忽而想起,如果不算今天这次的话,那是她最后一次叫她哥,然而这声带着哭腔的哥这些年来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唐书妙听着骆冬明静静的叙述着往事,慢慢的张大嘴巴,之前凭着自己的猜测跟一些细节,她自己把他们之间的事情猜了个大概,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让人揪心催人泪下的细节,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渐渐的涌起泪水。
“andy,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今天你不该那么刺激郑好,你明明……怎么能说不爱她呢,这样她该有多么怨恨你……”唐书妙依然记得,骆冬明走出房间后,郑好抱着林君痛哭的样子,有太多的委屈跟抒发不出的怨恨在里面了。
她心理一定恨极了他吧……骆冬明望着外面陇在雨丝中朦胧的灯光想。
可是她必须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他不爱她恐怕是让她最快下决心的理由了。
“我还是那句话,比起她来,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是啊,比起她安然无恙的呆在他的身边,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他的航空梦想是无关紧要的,他们的孩子是无关紧要,甚至连让她恨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郑土豆,为了你,我必须要付出我的全部,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赌注了,如果能赢了那最好,可是一旦输了,我此生便会真的万劫不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来了~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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