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何玉雕入狱,收缴乱民结束就接近八月,处理完琐碎的战后余事,整军重回大都时已到了九月初。(
独宠旧爱陆少的秘密恋人)
晋王的军队又一次驻扎在城外不肯进京,虽然是老办法,但不得不承认用起来分外好使。
不管嘉佑帝多么恼火,但他手里能调用的军队仅仅是不足一万的皇宫守卫,与晋王完全没有可比性。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事情发生了,嘉佑帝还是得派人去问问晋王这次又有什么“小提议。”
与上次又封官又赏地不同,此次韩景只有一个要求——刑部主事皖紫霄调任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
嘉佑帝做了两天心理准备,结果等来的不过是简单的调令,并且是从掌握生杀大权的刑部调任到闲职礼部仪制清吏司。(
琥珀之剑)
“韩景又想玩什么花样?”一时有点摸不准韩景的想法,嘉佑帝心里七上八下,摆弄着手里的拂尘,扭头问正在打坐的郭子干。
常年绷成一线的嘴角僵硬地往上弯出弧度,郭子干神神秘秘道:“事已至此,晋王千岁又哪里护得了他周全。”
“你什么意思”嘉佑帝拧着眉头,困惑道:“护谁周全?”
郭子干对于嘉佑帝的疑问仿若未闻,深提口气,挺直腰板,嘴角下垂,僵直如同入境。
嘉佑帝的圣旨传到礼部时,从礼部尚书曹禾下到九品司务,人人都是一头雾水。
骆城雪惨案后,炙手可热的皖大人先是遇刺远走赣州,再是离开大权独揽的刑部改到礼部做什么仪制清吏司主事。(
电脑中的幻想世界)若是说韩景有意疏离他,那千里迢迢从赣州移到晋王府的几十株桃树又怎么解释。
草草应承下来,不等到散值,曹禾便褪下官袍匆匆赶往曹府。
四壁悬挂着珍稀的前人墨宝,高大的红木书柜上陈列满古籍文献,梨花黄木的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字排开。可曹禾仍旧觉得比起书房,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上了档次的饭堂。甜丝丝的点心香混着蒸煎炸炒各种味道,让人倍感不适,泛着油光的的桌面似乎能铲下两斤腻子。
曹国公手里的点心正塞在嘴里大半,不悦地抬眼看看来人,下巴一动酥皮的渣滓掉了满身。
“舅舅,侄儿不明白晋王执意将皖紫霄调到我礼部算怎么回事?”曹禾皱着眉头,轻薄的外衫印出汗渍:“虽然仪制清吏司主事比刑部主事高一级,但说回来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况且仪制清吏司根本没有实权……”
曹国公把点心捧在手里,粘在小胡子上的渣渣一抖一抖,很是滑稽:“禾儿,你觉得韩景是个怎么样的人?”
曹禾想了片刻:“晋王?他……心思深沉、善于谋略……”
“啧啧……天下聪明人少吗?你看看朝廷上像郑毅、张淮雨之流的老油条哪个不是人精?!”曹国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语气却不像对别人那般恶劣,倒有些长辈作态:“早教过你的看人要看根儿!韩景他呀!别看着表面上光鲜,骨子里就是条护食的狗,只要是他看上的,谁敢动就咬谁!”
“那皖紫霄呢?”曹禾脱口反问。(
桃花劫:阴毒公主)
“他?”曹国公把剩下的点心吃进嘴里去,闭着眼睛享受地啧啧嘴,扑拉扑拉外衣,饱含深意地笑笑:“禾儿,哀莫大于心死,人活一辈子总要给自己留张底牌。(
风流神仙混官场)”
自家舅舅虽然看着笨拙可笑,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细致、难以揣摩,曹禾小心问道:“舅舅,您还是没有告诉侄儿晋王此举意在如何?”
曹国公无奈地叹气:“笨!韩景是想让皖紫霄抽身……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让秘密永远只是秘密?真是天真……”
听得是不明不白,可若再问又必然引来一番责怪,好歹解开了心里的疑惑,曹禾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曹禾与韩景同是曹国公的侄子,但亲近程度却相差甚远,一个是亲如父子,一个是相互算计。
三十多年前的曹家没有权倾天下的曹国公,草包一样的大将军,宠惯后宫的曹端妃。(
出魂记)那时贫困的村庄里只有郁郁不得志、喝凉水都长肉的胖书生,整日里游手好闲、赌博斗鸡的阿正,胆小爱娇的曹小妹和做针线以维持全家生计的大姐——曹姑娘。
曹姑娘生得标志又做的一手好针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巧姑娘,无奈家里条件实在太差,使不少好人家都望而却步。转眼又到了科举年,一连几次名落孙山的胖书生尽然奇迹般的考中了,只是曹家家徒四壁再也拿不出没有多余的银两供他上京参加来年的春闱。
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过得都是苦日子,曹姑娘拿上书生的文章开始四处借钱,平时讨喜的曹姑娘忽然间变身为瘟神,邻里邻居一见到她就躲得老远。
看不得从来倔强的大姐向别人低声下气,胖书生一怒之下扔了所有书本,抄起锄头像模像样的除草翻地,扬言再也不读什么之乎者也,就在家里等着官府安排个闲职,最不济当个卖力气的庄稼汉也比看着阿姊受气强。
还在邻村借钱的曹家大姐听到传言便一路小跑地冲回自家田里,夺过书生手里的锄头,轮圆了耳光就抽,打累了抱着一双满是血泡的手哭着说自己已经凑到了足够的盘缠。
从偏远乡下到京城大都,光是在路上就走了近三个月,离家时曹姑娘新做的布鞋等踏上京城青砖已窘迫的遮不住脚趾。
参加春闱的要么一表人才,要么书香门第,最不济也是乡里的才子,买不起绫罗绸缎还能少了该有的行头?兄台贤弟称呼着就是为了抬高自己,那么个落魄如乞丐,又是山旮旯来的死胖子谁能看在眼里。不取笑就是仁慈,还说什么交友?
“不负众望”的榜上无名,曹玉章却没有灰溜溜地滚回去。不是他不想走,是实在没有回去的盘缠。既然走不了,他索性呆在了大都,一面谋生,一面准备三年后的春闱。
乡音浓重、身材笨拙、胃口又大,莫说教书先生,就连小饭馆的杂役都轮不上他来做。整整三年,白眼侮辱都从一开始的羞愤难当发展成了习以为常,可一千多天的饥饿却没有将一身的肥肉减下去多少,反而造成了日后他永远吃不饱的特质。
等胖书生取得功名,再回到小村庄,那里哪还有温柔亲切的大姐,生满杂草的坟头断了他日日夜夜的牵挂。原本漂亮柔弱的小妹蹲在河边替人洗衣服,不争气的老三摊在木板床上饿得只剩一把骨头,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孩子趴在门缝一脸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后来,简易的牛车带着一捧骨灰与曹家人离开了他们曾经生活的贫苦村庄,长长的山路通往未知的远方。
再后来,胖书生成为朝廷新锐曹大人,曹小妹挽起高高的发髻被人一步一吆喝地抬进了深宫,连只会斗鸡压骰子的阿正都要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国舅爷的姿态。
后来的后来,世上再也没有了曹小妹只有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曹端妃,腆着肚子为人垢笑的曹大人被尊为曹国公,甚至连昔日的无赖阿正都翻身做了曹大将军。
每年春天,曹禾都会陪着曹国公去京城外的杏林。那最高大的杏树下葬着他的生母——曹家大姐,枝头上一团团的白色挤得好不热闹,风吹落的花瓣轻柔地睡在脚边,不吵不闹。也只有此时阴毒老辣的胖子才会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悲戚,絮絮叨叨地讲起曹禾他那酗酒赌博、输了钱就只会打老婆的流氓生父,温柔隐忍的生母和母亲生前最爱的杏花。
杏花杏花,何来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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