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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虞家还只是做棉布粮油生意的。（
邪凤毒妃）柳镇是鸣川县的一个分支，不大也不小，唯一的好处就是地界祥和，四通八达。虞怀礼瞅着挺好，便在这儿定居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八年。
从刚开始的小商铺，到富甲一方的大户，虞怀礼还是付出了一番努力的。后来，家境渐渐殷实了，他也就懈怠下来。夫人生下一个儿子便再也没了动静，他便又娶了几房姨太太，可惜，这么多年了，也只添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这样挺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虞怀礼像每一个懂得中庸之道的人这么想，再到后来，便又新修了宅子，添了几个仆人。秀娘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是个挺贤惠的女人，和每个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身边还带着个四五岁的男孩。
这样的女人，天生适合当母亲。虞老爷一双久经商场打磨的精明眼一眼便相中了她，说道：“你来我府上当个奶娘吧，只照顾少爷小姐，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每月二钱银子。”女人不假思索，答应了。毕竟，已经很少有人家愿意出到这个价了。她要生活，她需要钱。那男孩子攥住母亲的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从稍长的额发间露出来，不带任何感情地打探着这个地界。
女人很好说话，只是那孩子，虞怀礼皱了皱眉头，那样冰冷的眼神很难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眼里流露出来，他不喜欢。（
秀色田园之农医商女）这样的人长大了难免心机重，虞老爷学过相面，对此深信不疑。
他问道：“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女人便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秀娘，从洪州来的。”
“哦。”虞怀礼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那地方我原来去过，风景很不错。”
秀娘脸上有些惆怅，苦笑了一下：“现在不行了，西北军阀打起来了，连天的炮火，树木房屋都烧焦了，人大多逃难去了。”
虞怀礼惋惜地说道：“可惜可惜，恁好的地方……这是，你儿子？”
秀娘脸上有些慌乱，说话也结巴起来，“啊，是是。他叫……叫宋纤。”
嗯？女人的反应顿时让虞怀礼起了疑心，若是普通的问话，好好回答便是了，这么紧张作甚。莫不是拐来的？可看秀娘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又不像。于是他便加重了语气问道：“你说实话，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他是，是……”女人一时语塞，竟滚下两行泪来，“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我过继来的。他们家穷，四五个孩子实在是养不了，就过继了一个给我，这是那个最小的。”
这样的事儿很常见，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虞怀礼刚想松一口气，眼睛不经意瞥见那孩子攥着女人衣袖的手，心猛然又提了起来，声音有些不自然，“这是？”
孩子白嫩的小手侧面，也就是小拇指尾部，竟又岔出一段小桠，只是略短一点。（
炼妖壶之万族争霸）他是六指！
秀娘反应过来，一把将宋纤藏在身后，慌忙解释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碍事。”
虞怀礼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多少还是有些迷信的，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你把他手拿来给我看看。”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把那孩子牵出来，孩子的眼神依旧平淡，两瓣薄唇抿得紧，透着淡淡的嫣红。秀娘一根一根把小手指头掰开，宋纤只是在完全把手张开的一瞬身体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唔……”虞怀礼眉头拧紧，仔细查看了一下，孩子的掌心纹从半中断开，还是个断掌。断掌的人命硬，克父克母，不吉利。
秀娘看出了面前这位老爷的犹豫，忽然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哽咽着说道：“老爷您就行行好，收下我们娘俩吧。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您知道的，小地方的人迷信，把这孩子往外赶……但是，这么小的孩子，离了家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死。”
“可我真的不能收他。”虞怀礼很为难，“你知道的，我家是经商的，最忌讳这些。”
女人虽然还在不住地哀求，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那孩子就在她旁边，笔直地站着，眼眸低垂，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
不知是不是虞怀礼一时慈悲心肠的爆发，或是他被女人纠缠的烦了，竟答应了。（
神赌狂后）“好吧，但你要把他藏好，别让他随便出来见人。”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他只能做到这里。
本以为没什么希望的秀娘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抓住宋纤，拼命把他往地上按，说：“还不快谢谢老爷。”宋纤生的瘦弱，声音也透着少年的细弱，“谢谢。”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就这样，虞府新添了两个人，一个和和气气的女人成了府里的奶娘，另一个小孩子几乎没什么人见过。至于宋纤见着虞旭阳，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秀娘一开始带的是大少爷虞君仁，带了一两年便还给了夫人。然后又是虞惜月，虞子骏，这二人一母同胞，都是许姨太所生，是姐弟，也就一并带了。到他们差不多大时，也一并还给了他们的母亲。而三少爷虞旭阳，是秀娘最后带的一个，也是与宋纤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
或许是母性使然，秀娘对小孩子有着特殊的耐心，这种耐心比她对待宋纤时还多的多。宋纤对此并不理解，在女人哼着歌哄少爷小姐睡觉时，他总是冷冷地盯着那一张张或美貌或丑陋的面庞，说：“反正都是要送走的，这么殷勤做什么。”这话不该从他这般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秀娘听了只是狠狠骂道：“胡说什么，这可都是些娇贵孩子，老爷给了我们娘俩一个安生之处便不错了，再扯些有的没的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当然，女人只是说说，她心里还是爱宋纤的，只是怕习惯了，一切事情都得小心翼翼，容不得一点差错。（
将夜）宋纤听了，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默默地走开了，腿一瘸一拐。
秀娘眼尖，一把将宋纤拉过来，把他裤腿挽起来，细细的小腿上，有巴掌大的一条口子，紫黑的印记蔓延到脚踝，应该是几天前的，天热已经沤烂了。女人声音颤抖，问道：“这，怎么弄的？”
宋纤抿紧了嘴，不愿意说的样子。“说！”秀娘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眉头紧锁，很焦急的样子。孩子这才开口道：“前几天合生他们扔的石头砸的。”
合生是前院刘婆子的孙儿，长得壮壮实实的一个男孩。那老婆子仗着资历老，一向瞧不起人，自家的孙子也学着她，霸王似的无法无天。女人吼道：“不是不让你出去的么！让你别跟那帮人玩，你就非不听……”
“我没有。”宋纤抬起头来，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让人心悸，“夫人让我到前院取衣裳，他看见了就带了一帮人把我拖过去。”
“然后呢？”秀娘的声音颤抖地更厉害。“然后，他们把我堵在后花园拿石头砸我。”宋纤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他们说我有六根指头，是妖怪。不过我也没吃亏，我把合生推水里了。”
女人再也忍受不住，抱着孩子哭了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她没有法子，人之间的三六九等不可逾越，哪怕同是仆人，也有高等与低劣之别，而他们就是那最末端的一层。她没有办法，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有办法保护这个孩子。（
龙组特工）
冰凉的小手攀上了女人的后背，孩子轻轻说道：“我以为它过几天就会好的。”秀娘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直说：“你这孩子真傻，过来我给你包扎，小心腿废了。”
宋纤就那么沉寂地坐着，六根指头的小手动了动，仿佛多出来的那跟指头不存在了。“好。”他慢慢说道，坐在床沿上腿一晃一晃。
习惯就好，习惯了也便感觉不到痛了。直到，宋纤遇上了虞旭阳，他才重新感觉到了疼痛的滋味。
宋纤五岁的时候，南厢房又送进来一个孩子，一岁大一点，是个少爷。送他进来的婆子是这么跟秀娘和宋纤介绍的，“这是三少爷，孟姨太生的，可能会在这儿住久一点。大名还没起，叫长生就可以。”
长生长生，长久安生，多好的名字，可惜他母亲不能亲眼目睹她孩子的成长了，孟姨太患了败血症死了。“他能在这儿住多久？”宋纤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摇椅里的娃娃，眼神恹恹的。秀娘想了想，说：“他娘走了，应该可以住久一点。”
那时候迷信，把死了称为走了，宋纤垂着眼皮看着吧嗒着小嘴，皮肤淡红的小孩子，他脖子上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命锁。打了个哈欠，宋纤顺着孩子睡着的方向趴下也睡了。
后来，虞旭阳慢慢长大了。他和宋纤待的最久，和他也最亲近。
刚开始，宋纤并不喜欢虞旭阳，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凭空多了一个人，还要平分自己本就享受不多的母爱，这让宋纤很是厌烦。时间长了，他也会趁秀娘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吼他：“你老跟着我干嘛，滚开！”
虞旭阳不明所以，咬着手指头愣了一会儿，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他不懂，他只是本能的想要跟着宋纤。
“你为什么有六根指头？”旭阳曾经一派天然地问过。宋纤冷冷地看着他，说：“我命贱。”
虞旭阳傻呵呵的，笑道：“他们也是这么说我的，说我是小杂种。”
三少爷是虞老爷娶的一个歌伎所生，出身的确不好。宋纤心中一动，“为什么不骂回去？”
虞旭阳不甚理解的样子，说：“为什么要骂，骂人是不道德的。”
宋纤冷笑一声说：“你是菩萨么？他们骂你你为什么不能骂他们。”
肉乎乎的小脸蛋仰起来，虞旭阳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们怎样对我，我就怎样对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咬，反正得让他们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少年意气，那时的宋纤还只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反面思想的孩子，虽然现在也是，但现在他好歹懂得了隐忍，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可是你不会的。”软糯的童音一下子就扎进了宋纤的心里，虞旭阳仰着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继续笑眯眯地说：“阿纤你是善良的人。”
他才不善良，被人厌恶唾弃时他会把指甲深深戳进掌心里，肉体的疼痛缓解不了心里的疼痛。那断了一半的手掌纹络伤痕累累，一如他的心，也伤痕累累。宋纤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旭阳，淡淡的笑了，“我不善良，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罢了。”
比如他的母亲，比如他自己，再比如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少爷。同病相怜，宋纤对虞旭阳的感情大致如此。
但就是这么个菩萨心肠的小少爷，也有发火的时候，虞旭阳宝贵的第一次，是为了宋纤。
那是中秋节的时候，虞府的所有人都围在后花园赏月。虞旭阳本来也是要去的，可宋纤不去，他便也不去了。秀娘好心劝他，说：“去吧，我们下人自有下人的规矩，你一个少爷，也该常常去见见你爹和你娘。”虞旭阳不说话，眼巴巴地瞅着宋纤。
“我不能去。”宋纤刚说完，就看见虞旭阳眼里水汪汪的，快要哭了。他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可以送你去。”虞旭阳摇摇头，还是不满意，说：“你跟我一起去。”
姨娘们各怀鬼胎，他那两个哥哥又不怎么待见他，余下的几个下人的孩子都能欺负他。
宋纤拉着虞三少爷，慢慢地往后花园走，他比虞旭阳大几岁，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高不了多少，细细瘦瘦的，像冬天的一枝枯瘦的腊梅。“呐，说好了，阿纤你得跟我一起。坐在一块，一起吃月饼。”虞旭阳絮絮叨叨地说，两条小腿从宽大的裤腿里露出来，有点像小跑。“嗯。”宋纤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心想一把他送到地方自己就找个借口抽空溜了吧。
然而，在穿过长廊时，出事儿了。 <u>如果您喜欢本作品，请记得点下方的“投它一票”，以及多发表评论，这是对作者最好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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