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张文涛丢琴
“不知你们世子现在何处呢?”凌静影随口问着。若是要拜访也不该现在,毕竟没有准备好回礼。
“我家世子听说安贵坊有架上好的瑶琴,这会儿带着人去鉴定了。”
“你家世子爱好倒真是广泛。你且回去吧。”
那下人又点头哈腰着道别,带着一股炫耀完了的喜悦。
一回到桂树下凌林洛就有些脸色不善的问道:“公子,你为何适才要问那下人丹东王世子的去处?”
“嗯?”凌林洛不明白凌静影的用意,凌静影也不明白凌林洛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各大世子的去处我们都时刻监视着,并且会每天报告公子。公子早就知道丹东王世子去了何处,而在适才的语境里,似乎也犯不着问这个问题。”
凌静影一下明白过来。“你认为我在怀疑你们对不对?怀疑你们的禀告是否真实,所以这才从细节入手向别人打听?”
“我只是好奇。”
凌静影转过身,仔细盯着凌林洛。“我知道你是个智者,看不起我这个被临时召回来从小在佛门之地长大的主子。所以看我事事不顺眼。就连最微小的细节也能扯出天大的事来。可是林洛,我们是在京城。是在一个我们将共同面临敌人的地方。若是我们还这么不团结,又如何能抵御外敌。”说罢抬头有些饶有意味的看了看在树上躺着的山灵。山灵面朝着树冠和天,虽然能听到下面的人说的什么,但是却看不到下面人的表情动作。
这一记饶有意味的眼神凌玉堂和香尘都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但凌林洛明白了。凌静影是在警告他不要逼他像对待山灵那样对待他们。要一个人臣服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每个人又对不同的方法感冒。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凌林洛丝毫不受威胁,仍旧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凌静影收回了眼神,反而有些无奈的看了凌林洛一眼。而后转身朝屋子中走去,边走边道:“不过是看看他们会不会撒谎,而不是你们。”凌静影的脚刚跨进屋子手便往后一动作,门啪的就在香尘面前关上了。香尘跟到了门口,被这声音阻隔在门外,十分有力,十分清脆,毫无犹豫。
回头,香尘有些无措的看着凌林洛。凌林洛似乎也一样生气,眼睛看向头顶的山灵,狠狠呼了一口气,然后直接甩手走人。
山灵被那狠狠的关门声音一惊,不由得把头往下探看,看着凌林洛生气的走人,好奇问道:“怎么了?”
香尘不说话,只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门。“公子,丹东王世子所送的东西还未登记在册。”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凌静影慵懒的声音:“放着吧,我自己登记。”
香尘一时没了话。而这时凌岳颖正从外走来,迎面撞上了负气而去的凌林洛。询问凌林洛怎么了,凌林洛却不说话,只朝凌岳颖行了礼后继续离开了。凌岳颖一脸迷惑的走到凌静影窗前,却发现那窗子已经关上了。走到门前时香尘正犹豫的徘徊着。
“看来是出了什么事了。”凌岳颖好似自己嘀咕,话却说得大声。
香尘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关于山灵的那一块说得极其模糊委婉,导致山聆听了半天仍旧不是很懂。干脆便不管了道:“你们闹你们的吧,我继续睡觉。”
凌岳颖点了点头,轻轻推门。发现门没有从里面锁上,便推开门进去了。谁知只跨进了一只脚,还未看到凌静影的影子就听到凌静影说道:“六妹,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去拜访张学士以及武尚书,礼节上可是出不得任何差错的。”
凌岳颖还未跨进门的另外一只脚愣住,呆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静静的将脚退了出来,静静的将门关上了。任谁也看得出来凌岳颖的不悦,那愁容尽数写在了脸上。
“文渊阁大学士张世荣,正五品,家有两子两女,小女儿如今正二八芳华,名张文涛,即将进宫参加秀女大选。张文涛最擅长抚琴,曾名满京师,京城中的人都把能听她一曲弹奏当成极为高雅和有面子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她的身价暴涨,所以更少露面,即使有贵客临门,张学士也不一定让她出来见客。”马车上凌岳颖滔滔不绝的说着凌静影给她灌输的知识,她今天所要去拜访的千金都是凌静影经过仔细考量觉得肯定能选进宫的大家闺秀。
“嗯。”凌静影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普通的贵客临门张学士不一定让张小姐出来见客,但是我们的身份毕竟是贵客中的贵客。况且你又是这次所有选秀的小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为了以后他女儿在宫中的发展,张学士必然会让张小姐出来见你。之前你已经见过付小姐,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毕竟付小姐不同常人,思考的方式总有些特别。今天才是真正历练你的时候。如果连今天的关卡都过不了,那一定过不了太后和宁太妃那一关。”
凌岳颖突感压力巨大,忙更端坐了身子,更昂起了头颅。
马车在张府门前停下时张学士已经站在了门口,待二人下车便热情的笑个不停。走至正厅坐下,张夫人又忙让人上最好的茶。那茶水端上来时正合适,虽热却不烫口,喝下去一阵舒爽,可见已准备多时。
放下茶杯,凌静影笑道:“今日来贵府打扰,希望没有耽搁张叔叔什么大事才好。”
张学士是个中年人,笑起来一派和气:“世子临门拜访乃是我辈求之不得的好事,怎敢言及叨扰?”
如此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凌静影看了看周围便问道:“听说张叔叔千金弹得一手好琴,我六妹对琴也略懂一二,今天特意来请令千金指教一二。”
“那是自然。问得六小姐要来,文涛已经在后院等待多时了。”说罢捻了捻胡子对张夫人道:“夫人,快,带六小姐进去。”
张夫人笑着起身,走到凌岳颖面前恭敬道:“六小姐请。”
凌岳颖有些不安的看了凌静影一眼,凌静影眨了眨眼睛肯定,凌岳颖便莲步轻移跟着去了。大厅中的人一时就少了一半。
“端王爷近来可还好?都许久没见他了。”张学士走了下来坐在了适才凌岳颖坐着的位置上,似乎要好好与凌静影攀谈攀谈。
凌静影笑着答道:“父王一切还好,只是有时总是犯这头疼的病。寻遍了大江南北的神医也没能治好。父王和母妃都十分为这个病痛着急。”凌静影无奈叹了口气,十分心痛。当初他听人说端王爷有头风病时曾不眠不休的研究医书,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懂得了一些医术。救了很多犯有头风病的人,都救好了,而且一点后遗症也没有他这才敢写了方子寄回端王府。可是后来他回到了端王府,当端王与他掏心掏肺的说事情时他才知道端王根本就没有头风病,一切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而且端王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药方。
凌静影当时额心情是复杂的,既高兴端王身体康健,又为自己感到难过。但好在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端王爷着头风病确实挺厉害的,我也曾听说过。上次太后大寿,他住在使馆里,有一天晚上突然头风发作,可吓坏了大家。哎,也不知道是如何落下的这病根。”
“张叔叔看来倒是红光满面。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事?不妨说出来小侄听听。”
“我这好事也只有我自家人高兴。一来呢我大女儿产子了,二来呢,文涛要进宫参加选秀了。这进宫选秀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做父亲的自然也该有些担忧。后宫佳丽众多,也不知文涛究竟能享受到几分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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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千金名满京师,想来定能让皇上动心。”
“那就借世子吉言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冲进一个家丁来,慌慌张张的跪到地上,正要开口禀报什么,却发现凌静影坐在一旁,一时就哑了口。张学士见这家丁这般慌张的冲进来一时也慌张起来,问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那家丁这才叩头道:“老爷不好了,二小姐的琴不见了。”
“你说什么?”张学士一下惊得站起来,眉头皱成了一团。“文涛的琴一直都放在天音阁,时刻锁着,一般人都不得靠近,怎么会不见了?”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知。”
“何时发现的?”
“就在端王爷六小姐来到府中时。二小姐听说六小姐已经到了府中了,便去取琴,打开房间一看发现琴不见了。”
“六小姐呢?”
“六小姐正在去满琴园的路上,小的从满琴园出来时在路上遇到了。”
“这下可糟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张学士气得不轻,这会儿直接将桌子一拍,本来儒雅的风格在一刻尽数化为了云烟。那家丁也被吓得不轻,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叔叔莫气,此事也急不来。”凌静影见张学士都站起了身,便也只好站起身来,见家丁走了,这才出言安慰。
张学士好像此时才知道凌静影一直在一旁般不由得有些歉意的笑笑:“失态了失态了,世子莫怪。”
“张叔叔言重了。只是令千金琴弹得这般好,想来这把琴也是非凡之物了,否则也不会如此珍重。”
“世子可知钟子期与俞伯牙的事?”
凌静影笑道:“虽说小侄对琴理不太精通,但此等感人肺腑之事又岂会不知?”
“俞伯牙所用之琴,是伏羲氏所琢,取材于良材梧桐,那梧桐树高三丈三尺,伏羲氏按三十三天之数,截为三段,分天、地、人三才。取上一段叩之,其声太清,以其过轻而废之;取下一段叩之,其声太浊,以其过重而废之;取中一段叩之,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于是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用高手匠人刘子奇斫成乐器。此乃瑶池之乐,故名瑶琴。此琴绝无仅有,天地间仅此一架。文涛所用之琴虽说不是俞伯牙那架,也没有那么珍贵,但所雕琢之时,无论是取材还是过程,都是严格按照瑶琴的制作过程来的。十几年间一共制造了七十二架琴,只有这一架最佳,因此弥足珍贵。曾有人以上万两黄金想买这架琴,但无疑被文涛拒绝了。想不到,想不到······唉······”说到此处张学士愁容更甚,似乎所丢掉的是一件传家宝。
凌岳颖跟着张夫人在满琴园门口停了下来,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将张夫人拉到了一旁小声耳语了一句,张夫人的脸色立刻大变,而后吞吞吐吐的对着凌岳颖道:“六小姐,我先让下人带您进去吧,文涛正在里面恭候小姐。府里突然出了点事儿,老妇得去处理处理。”
凌岳颖看张夫人的神色能够料到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于是不敢阻拦,只福礼道:“张夫人请便。”
被人领到一处潭边,那潭很大,足有二十丈长宽。潭的中间屹立着一座楼,一共三层,一楼二楼的门都紧闭着,只有第三楼有屡屡香气飘出,清香宜人。
待登得第三楼时只见四处皆是屏风,屏风上的画各色各样,却全是高雅之花,梅兰竹菊开遍了四周的屏风。穿过重重屏风来到中间一个被屏风围住的六角形空区,空区里摆着一张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放着两个香炉,一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放。旁边几张椅子,皆是上好的梨花木,比大厅中所用的椅子要好多了。
那张什么都没放的桌子旁有一根凳子,凳子上正坐着一个人,看着桌面呆呆的,好像傻了一般。丫鬟走过去小声提醒着凌岳颖来了,可她仍旧没什么反应。丫鬟又提醒了一遍,她好像才听到似的抬起了头。
凌岳颖低头微笑:“张小姐。”
张文涛抬头时眼神有些分散,看了一会儿才看清凌岳颖,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淡淡的行了一个礼:“见过六小姐。”
“多礼了。”凌岳颖尽可能笑得和煦。因为凌静影告诉她,张文涛是一个清高的人,十分清高。看不起权贵,不留恋繁华,只一心寻找传说中的知音。都说是张学士决定着张文涛要见些什么人,但实际上真正做决定的是她自己。想必这次进宫选秀也是非她所愿,只是这次她做不了这个决定。
“六小姐请坐。”张文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淡淡的样子。
凌岳颖当没看见,只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一时找不到话说,便道:“张小姐的住处真是高雅,四周临水,这里还摆满了屏风。”
“所谓琴有六忌、七不弹。六忌,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最后一不弹我尚还做不到,所以便只能尽可能做到六忌六不弹了。”
凌岳颖稍有些吃惊。这些六忌六不弹什么的她自然知道,在恶补琴棋书画时老师教过,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人这么做着。当时老师教她时她还想着若是真的有人这么做了,那么那个人肯定是脑子有毛病。而现在这个她认为脑子有毛病的人就坐在她面前。
“是啊,弹琴的确该如此。只是若是一直记着这些忌讳那么弹琴的次数就会大大减少了。这样听到张小姐琴声的人也就少了。若是不让世人听到张小姐的琴声,又如何去觅这能和琴的知音呢?”
“知音者可遇不可求。若是我见谁都弹奏,想必那知音也会瞧不上我,只会认为我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张小姐志趣高雅,心思独特,我倒是万万不如了。”面对这样一个冰山美人,凌岳颖只觉得头大,渐渐的竟觉得身上都开始冷起来。
“今日我前来是为向张小姐讨教一二琴技,还望张小姐不吝赐教。”今日天气很好,不热不冷,也没有下雨也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雪也没有打雷,张府也没有丧事,又不是为了什么演出,如今又焚着香,看张文涛的样子想必也净过身正过衣冠了,如此种种,她不该有理由推辞。
谁知张文涛却干脆的摇了摇头:“六小姐见谅,还有几天我便要进宫参加选秀了。这几天都十分忙碌,事情冗杂繁琐。我也一直都很累。今日接待六小姐是父母心意,我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这才与六小姐在此见面。至于这弹琴,乃是犯了大忌。”
“犯了大忌?”凌岳颖想了想,便想到了“事冗不弹。”想不到说过来说过去还是让她给找到了推脱的理由。这般不待见她,还真是够清高。
但旁边的丫鬟一听张文涛这解释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忙解释道:“六小姐别误会,小姐并非不想与六小姐切磋琴技,只是小姐的瑶琴在适才突然发现不见了。”
这话让凌岳颖大吃了一惊。她听凌静影说过,张文涛的这架琴十分珍贵,是在七十二架好琴中挑出来的最好的一架,张文涛平时弹琴若非此琴不弹。可想而知这琴丢了是件多么大的事。
丫鬟说的话虽说出了真相,有为张文涛辩解的意思,但却张文涛极为不满,回头盯着丫鬟骂道:“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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