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野千金
丫鬟说的话虽说出了真相，有为张文涛辩解的意思，但却张文涛极为不满，回头盯着丫鬟骂道：“多嘴！”
这很明显是不把凌岳颖当回事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她凌岳颖又是来请张文涛指教琴技的，丢的又刚好是张文涛的琴，这自然是与凌岳颖有关的，按理凌岳颖有权知道这件事。可是张文涛却明显是不想让凌岳颖知道，好像这只是他们的家务事，与凌岳颖没有半分关系。
凌岳颖心内有些窝火，换做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好歹她也是端王府的六小姐。欺负了她就等于欺负了端王。
正想着说些什么挽回端王的面子，可还没发作旁边潘岳便就像看穿了她要做什么般俯身小声劝道：“小姐，忍得一时。”
凌岳颖抬头看了潘岳一眼，潘岳肯定性的点了点头。凌岳颖这才笑道：“张小姐不必着急，想来下人已经出去找了。我三哥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想来也会帮张小姐寻找的。丹东王世子听说对这些古玩珍物十分了解，待我回去后也便请他帮一帮忙。”
“丹东王世子？”张文涛有些疑惑的看着凌岳颖。
凌岳颖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今儿上午一直不在使馆中，说是有一架上好的瑶琴在京城中某个坊中出售，他带人去鉴定去了。”凌岳颖说到这里忽觉得不对，忙停了下来。看张文涛脸色有些不对，凌岳颖立刻解释道：“张小姐多虑了，若是那架瑶琴就是张小姐那架，那贼人又怎敢堂而皇之的在京城中出售？必定是流于黑市进行交易。”
“今日六小姐一来，府中便出了这么大的事让六小姐看笑话了。想来现在府中也乱成一团了，不方便招待世子和六小姐。还请六小姐见谅，下次再来吧。”张文涛站起身扶了一礼，下了逐客令。
凌岳颖听这话一不小心便咬了舌头，待缓过了舌头上的疼痛这才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好在宫中相见了。以后是好姐妹，请教的时间有的是。只是这丢琴的事，还请张小姐勿要多虑，应好好调理身子。”
“嗯。”张文涛只淡淡恩了一声，也没一个谢字，然后竟是先凌岳颖一步跨出了脚步，瞬间消失在重重屏风之后。凌岳颖大袖一甩，本来想再哼一声以表自己的不满，只是丫鬟还在旁边，这凌岳颖的大度和风范不能失去了，于是只是静静的离开了。
凌静影看着张学士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笑道：“看来令千金是张叔叔的掌上明珠，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世子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女儿脾气倔得很，发起火来谁都招架不住。我很担心她进宫后还是这个脾气，到时得罪了皇上或者太后可就麻烦了。”
“这个请张叔叔放心。我六妹虽说平平，但礼仪还是周到的。若是二人张小姐与我六妹能拜为姐妹互相扶持，想来张叔叔所担心的事也就不存在了。”
这话把张学士说得很是高兴，正要答应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却又摇头道：“这······如何高攀得上？”
“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说法，以后进了宫谁受宠都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到时张小姐更受宠一些，在位分上比六妹更高出一筹。到时就是我六妹高攀张小姐了。”
“文涛一向清高，在宫内那样礼仪严谨的地方很容易出事，到时怕连累六小姐。”
“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
“世子胸襟宽广，六小姐虚怀若谷，不讲究这些虚的。可我却是过意不去的。况且结拜姐妹一说还得看文涛的意思，我可不敢乱说话，免得又惹她生气。”张学士狠狠的抖了抖头颅，那胡子在下巴上甩来甩去，倒甚是可爱。
凌静影听了这话不言语，只是笑着饮茶。待放下茶杯时凌岳颖便走了进来。
上得马车，凌静影询问凌岳颖状况。凌岳颖有些不悦道：“张文涛果然够清高，对我几乎不理不睬。最后竟然对我下了逐客令。”
“你没说错什么话吧？”
“自然没有，我知道六小姐通情达理，礼仪周到，所以不敢造次。”
“那就好。这般清高的人的确不适合进宫，但如今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倒是可惜了这个天才。”
凌岳颖有些不认同的意味，却没说出来，只是问道：“你试探得如何了？”
“我提出让你和张小姐拜为姐妹，他首先是高兴，然后便百般拒绝，可见他是知道质子制度的。怕与我们走得太近引起皇上的怀疑甚至杀戮。而且也知道我们只是傀儡，所以不肯让他的宝贝女儿与我们为伍。待我一个个找出参与质子制度提议的人再一个个的铲除掉！”凌静影的目光有些阴狠，手中的扇子摇了摇又停了停，然后又摇了起来。
凌岳颖不说话，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参与，但从头到尾都只是过客。
在一家酒楼前停下来，包了一个雅间，要了一桌酒菜，凌静影问道：“对于宫内的菜肴你了解得如何了？”
“大致都过了一遍，但只学了六小姐会做的那些。”
“很好。今天下午我们要去拜访武尚书。”
凌岳颖心领神会的接着道：“武尚书武几廊，兵部尚书，正二品，家有四子一女，女儿名叫武金娇，是妾室所生，似乎她在出生时曾有一群乌鸦从武府上空飞过，所以被认为不祥，因此武尚书不是很待见她。至于她性格如何，今天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嗯。”凌静影点点头，却忽的有些同情的意味：“这个武金娇倒是和我有几分相像，从小都不怎么受待见。不过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肯定参加过质子制度的制定，我们注定了是敌人。”
凌岳颖的注意力却好像不在凌静影身上，看着窗外一派新鲜劲儿。“三哥你看。”凌岳颖看着看着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外面一处有些兴奋。
凌静影循着凌岳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繁华的闹市之中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打闹的戏。被追的人是个少年，一身青布衣服头上还捆着头巾，像是普通百姓。而追他的人是两个捕快，正在人群中肆意穿梭。少年虽然也在穿梭，但倒还小心翼翼，就怕撞倒了别人，撞翻了东西，而那俩个捕快却什么都不管，撞翻了别人的东西也不道歉，只大口喊着：“给老子站住！”
那少年边跑边回头看，脸上有的却不是恐惧反而是嬉笑和刺激。这一回头见到那两个捕快正好踩在了一个掉落的包子上，然后脚下不稳直直往旁边倒去。旁边是一个卖混馄饨的老爷爷，正好就被那倒下去的捕快砸中了腰，被压得趴在了地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捕快从地上大骂着爬起来，非但不觉得歉意反而还踩了那老人两脚，然后吐了一口唾沫这才又接着追。
那少年被这一幕气坏了，干脆不跑了，就停在了那里。待两个捕快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到他面前时他笑道：“我可是在等你们啊。你们太没用了。”说罢看了看身后的酒楼，然后纵身一跃就跃了上来，可能武功有些不济，在抓窗棂时有些抓不稳，在窗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进包间来。然后也不管包间里有人，只管对着下面呆若木鸡的俩个人吼道：“有本事你们上来啊！敢欺负百姓，我看你们敢不敢得罪这里面的有钱人！”
原来是这个目的。凌岳颖觉得很是新鲜，倒觉得这个少年做得对。
男左女右你站中间
楼下的两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决定上楼走一遭，只是却不是飞跃上来，而是正正当当的从大门进。
那少年见两个捕快朝大门去了，便高兴的转过身，大概是想找个地方等那俩个捕快上来，回头却看到十几双眼睛都直溜溜的盯着他。少年的眼珠转了两圈，扫视着包间里的每个人。当看到凌静影时惊讶万分的摇了摇头，甚至完全不信自己看到了一个人。可当看到凌玉堂时却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想来也看出来凌玉堂是个高手了。
少年弯了弯腰，赔笑道：“各位有礼有礼，小的走错了，走错了，这就出去。”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柳眉弯弯，眼睛水灵，鼻子挺翘，嘴唇殷红，脸蛋也小，眼睛旁还有颗泪痣。这一笑起来就十分讨人喜欢。
凌静影也没打算拦着，可凌岳颖的兴奋劲儿却还没过，伸手拦着那少年问道：“你这么出去不怕那两个捕快把你抓起来？”
少年一时摸不着凌岳颖的想法，疑惑的道：“不敢打扰各位。”
“我觉得你戏弄那两个捕快戏弄得对，谁让他们仗势欺人。”
“真的？”少年显然没想到凌岳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些大家千金要么就是不会多管闲事，要么就是站在有权有势的一方才对，这个小姐，脑袋被驴踢了？
“真的。所以如果我帮你的话，说不定能把那两个捕快戏弄得更惨，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仗势欺人。”凌岳颖越说越豪情，跃跃欲试。
凌静影在一旁黑了脸，却只是如平常般道：“六妹，你别闹了，坐下来吃饭吧。这个少年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
凌岳颖高兴的神情在凌静影发话后全然不见，只低头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在了一旁。那少年嘴巴张的老大，好像连带着觉得凌静影脑子也有问题了。甚至觉得这里所有人脑子都有问题。
“你还不走么？”凌玉堂提着剑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对少年没好气的道。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做了个揖急急退了出去。同时也感到幸运，至少他遇上的不是个凶神恶煞的富家公子，否则凭凌玉堂的本事，哪是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过的。
门一关上凌静影就道：“以后这样的闲事你少管。而且你也管得不对。”
“不对？”
“那个少年会被捕快追这本身就证明了他已犯了法，你连他究竟犯了什么法都不知道就贸然去接近。万一他真的是个坏人你要怎么办？”
凌岳颖被驳得哑口无言，翘起来的一点点尾巴都被踩得毫无踪迹了。
过了午睡时间端王府的马车才在武尚书的府邸前停下来，武尚书及其夫人儿子都在门口迎接，然后闲聊着到了厅堂。细看武尚书的几个儿子，皆是壮硕的男儿，大儿子二儿子似乎都是武官，去过苦寒之地的。这一家子可是不容小瞧。
凌静影坐下来先聊了家常，便开始聊起什么苦寒之地的风俗民情，一直对武尚书的儿子赞赏有加。凌岳颖坐着先是安安静静的，渐渐的就有些不耐烦，最后终于道：“武叔叔，你们聊这些我也听不懂，听多了对我们女人来说反倒不是好事。听说武叔叔有一个女儿，也是要进宫参加秀女大选的，不知她现在是否在府中？侄女与她定能说道一处去。”凌岳颖不慌不忙的说着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的台词。武金娇没什么擅长的，也只能借口这个了。
武尚书好像早就料到凌岳颖会有这一提似的点头道：“在府中。”说罢就叫了人来：“快，带六小姐去小姐的房间。”
凌岳颖福了礼跟着去了。武尚书家的府邸比起张学士家的来说的确品味差了很多，果然一个是武官一个是文官。来到一个小阁，周围全是树木，却半朵花都没有，凌岳颖不由想起了凌静影之前说的：“武尚书家四个儿子，只一个女儿，而且女儿还不怎么受待见，只是最近武尚书等人才对那女儿好点，因为知道她要进宫参加选秀了。但是毕竟从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又缺少管教，想来性子应该比较野。”
下人敲了敲门，门却半天没开，也没有人应门。下人十分尴尬，又连续敲了好几遍，里面终于传来一个着急的声音道：“来了来了。”接着门被打开，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丫鬟，虽穿着与普通下人一样，但是看起来明显是有几分力道的，平时干的粗活应该是不少。
“这位是端王府六小姐，特来拜见小姐。”说罢有些不对劲的看了看房间里，问道：“小姐呢？”
那丫鬟吞吐道：“小姐在换衣服。”弱弱的指了指右边虚掩的门，丫鬟低下了头。
凌岳颖见状也只好道：“没关系，我等等就是。”说罢坐下。
刚一坐下那虚掩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从里面端着走出来，快速的到凌岳颖面前行礼：“六小姐万福。”
凌岳颖一听这声音就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般，却不容他想，只道：“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
武金娇便爽快的起了身，也真没多礼，就在一旁坐了下来。待坐下来细看凌岳颖时却整个人都愣住了，那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凌岳颖也好好打量着武金娇，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那颗眼角的泪痣。凌岳颖突然想起了在酒楼遇见的那个少年，一时笑意爬满整张脸，却不出声，只对那个引路来的丫鬟道；“你先出去吧，我与你家小姐好好聊聊。”
引路的丫鬟看起来年纪不小，应该是个元老，适才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在府中地位应该比较高，所以凌岳颖选择了让她出去，免得她有什么话还得憋着。毕竟不了解武府究竟是怎样的，也不知这个丫鬟究竟会不会对武金娇造成困扰。
待门重新被关上时，武金娇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凌岳颖笑道：“天下可真是小，想不到我们竟这样巧。”
“是啊，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堂堂武尚书的大家千金居然扮成少年郎去戏弄官差？”
“我那是给他们一些小小的教训。”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你要亲自动手教训他们。”
“他们倒是欺负不了我，不过他们却老是欺负百姓。我看不过就偷了其中一个捕快的私房钱，然后他们就一直追着我，说要拔我的皮。本来我是可以把他们整得更惨的，谁知小菁却把我拦了下来，提醒我端王的女儿也就是你要来，让我赶紧回来。”武金娇说着说着有些遗憾的味道。
凌岳颖也叹气道：“看来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武金娇急忙解释着。“从刚才在酒楼里六小姐你的热心肠来看你也是嫉恶如仇的，我本来以为端王的千金至少是架子十足的，想不到竟是像六小姐这般平易近人的。”武金娇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凌岳颖被这一声猛然的拍桌声吓了一跳，这下才算见识到了凌静影所说的“她的性子可能有点野”。
见凌岳颖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武金娇把手收了回去，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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