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选秀（上）
紫禁城是全国最宏伟的建筑，这里集中着天下最辉煌和最耀眼的人与物，不知有多少人埋葬在这里，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寻找到了一生的追求。
清晨时分接各位小姐的马车便已开始在路上颠簸，巳时正所有参选人员就已进入皇宫。储秀宫内一时人满为患，各色佳丽浓妆艳抹仪态万方的等着被挑选。
付沉梦的所有侍女都等在了宫外，只孤身一人下了马车随着人引路来到储秀宫。刚踏进宫门，那引路的太监便离去了，去引下一路人。
朝那太监行了一礼，抬起头时正有一人微笑的望着自己，含笑不漏齿，端庄方仪态，正是端王的女儿凌岳颖。于是付沉梦尚未完全抬起的膝盖便又落了下去：“见过六小姐。”
凌岳颖双手搭过付沉梦手肘，轻轻的往上抬，笑道：“付姐姐，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怎的还这么多虚礼？”说罢将手往上握住付沉梦的柔荑对着旁边的一个女子道：“这是川西王之女唐蒙。”
付沉梦正要行礼，唐蒙就阻拦道：“不必多礼了。我得称她一声小姑，而小姑又称你一声姐姐，按理我也该称你一声姑姑。这哪有姑姑行礼的道理？”唐蒙虽然极力把自己的身份降低，但那头颅总是昂着，看不出一丝谦逊。
付沉梦了解过唐蒙的为人，知道唐蒙是个真正的娇养小姐，便不如何，只是道：“唐小姐乃是川西王爷的掌上明珠，我等平民怎敢当得唐小姐一声姑姑？”
“就且称呼付小姑吧。小姑总是向我提起你呢。”唐蒙丝毫不理会付沉梦的推托之词，只管说着自己的。
见状付沉梦也只好同意道：“那我就僭越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亮得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到。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回过头去，皆是猎奇的目光。只见广场的中央正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捂着脸。捂着脸的人一脸惊诧，柳叶眉丹凤眼间都是委屈，樱桃嘴半开合着，好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谈论什么？”虽是骂人的声音却十分清丽，轻轻含着美妙的吞吐。凌岳颖细看之下惊觉那人竟是张文涛。看那个被打的人，衣服虽也是绫罗，却是绫罗中的下品，头上的簪子也是素簪，脸上的胭脂色泽上有些微微不均，虽不影响美感，但女人注重细节，一眼便可看出来。无论怎么看那个被打的女子都是身份卑微，想必是个芝麻官的女儿。而张文涛的父亲不仅官大，而且宠这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张文涛又是不同一般的高傲，可能随意一句话都能把她得罪了。在这样的场合发生这样的闹剧也不足为奇。
想来是那个身份卑微的女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谁选得上谁选不上岂是你说了算？你一个小小县主簿的女儿，敢在这里大放阙词，是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下众人都听明白了，就连凌岳颖也以为那个女子是说了什么认为张文涛选不上的话了。付沉梦却不这样认为，张文涛清高，所以很不想进宫，那么今日来选秀必定心情很差，若是那个女子说她选不上也许张文涛心情还会好点，可错就错在那个女子是在奉承，铁定了张文涛会选得上。
果不其然，只看到那个女子一下就流下了泪水，声音哽咽道：“我只是认为张小姐不仅美丽，而且人品又好，弹得一手好琴，一定会被选入宫中。是我自己太大胆了，净说些胡话。”女子放开了捂着脸的手，屈膝朝张文涛恭敬行了一礼：“张小姐大人有大量，且原谅我这一次吧。”
周围的人听了那女子的解释都惊讶万分，没想到恭祝张文涛选得上反而还被打。张文涛这下更生气了，可是所有人却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她诋毁了皇室犯了大罪一般。即使不问世事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张文涛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指了指那女子，本来想好的骂人的话却在一瞬间说不出来了。只好收了手，到旁边的位置上去坐着去了。
那女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气，捂着脸轻轻揉搓。
凌岳颖见那女子十分可怜，便拉了旁边的一个太监，而后将手上的镯子摘了下来给那太监道：“这位公公，我是端王爷之女，这里有个小忙要劳烦公公。”
那太监一听凌岳颖的身份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尊敬，忙点头道：“小姐请说。”一边把镯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你去宫门外时找到我乘来的马车，然后让侍女给公公拿盒胭脂。我觉得我的妆需要补补，就劳烦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奴才马上就去。”那太监行了礼屁颠屁颠的跑着去了，唐蒙看懂了凌岳颖的用意，一时有些不解问道：“她只是个小官之女，帮她能有什么好处？而且她也不一定记得这份恩情。”
“记不记得是她的事，帮不帮是我的事。出门在外多有不易，若是能得贵人相助谁都会觉得心内温暖的。”
付沉梦在一边冷眼旁观，听见凌岳颖的话不由得对凌岳颖升起了两份好感。只是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吃亏。
不多久那太监便将胭脂送来了，而此时三人都还站在门口。凌岳颖谢了那公公两声，便拿着胭脂走到站在中央的女子身旁，将胭脂塞在了她手中。那女子一脸迷茫的看着凌岳颖，煞是不解。
凌岳颖笑道：“你的胭脂被刚才那么一打花了，补补吧。”
那女子摸了摸脸，却摇了摇头：“不了。这胭脂一看就很名贵，小女子哪用得起。”
“什么用得起用不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看你生得这般美丽，若是再好好打扮打扮，必定美若天仙，到时选中是铁定的事。以后得了宠这样的胭脂算什么？十盒白盒也是随意的事。”
这话就像是激起了女子的斗志一般，使得女子的眼睛一亮，委屈和感动的眼神交叉着，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谢谢小姐施恩。敢问小姐贵姓？”女子突然将胭脂握紧，而后感激的看向凌岳颖。
“我姓凌。”
“凌？”女子略微吃惊，这毕竟是国姓。再看凌岳颖的穿着，样样皆是万里挑一的上品，可见凌岳颖必定家世不凡。。而这次参加秀女大选的高地位女子中，只有端王之女姓凌。思及此女子惊道：“可是端王爷之女？”
“嗯。”凌岳颖淡淡点头，看了看那边的座位，发现椅子皆是一溜一溜摆下来的，总共摆了十二竖行，每一行至少有三十把椅子。而这里只是小姐们的聚集点之一。此时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唯独第一竖行的最中间两个位置没有人敢坐。那两个位置所摆放的椅子也有所不同，颜色明显要深些，纹理浮动间有股淡淡的芳华。
“我们去那边坐吧。”也不管女子惊诧的表情，凌岳颖拉过女子的手就朝那边的椅子走去。一边回头对着身后的唐蒙和付沉梦叫道：“小蒙，付姐姐，别站着了，坐会儿吧。”
凌岳颖虽是莲步轻移，速度却不如何慢，转眼就到了第一竖行的最中间的椅子旁边。只是这里却只剩下两个座位。凌岳颖便将女子按坐在了其中一个位置上，笑道：“你坐这里吧，我坐你后边。”
女子刚一被按坐下去便像是那椅子上有弹簧一般赶紧站了起来，使劲摇头道：“不，不行。这里一看便知是留给小姐您和川西王女儿的座位，我怎敢僭越？”
兽人界
凌岳颖却坚持道：“没人说这是留给我和小蒙的，所以你尽管坐就是。”
付沉梦到得跟前来，拦到：“颖儿，你又犯糊涂了不是？虽然没人告诉，但谁都知道。你若是让她坐这里，那就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依我看你就别闹了。”付沉梦不知道凌岳颖是真傻还是假傻，毕竟救了一个县主簿的女儿，就得罪了一个学士的掌上明珠。
凌岳颖被这话给堵了回去。本来理直气壮的气一下就完全泄了。旁边女子低下了头，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坐这里的原因般倒有些难以面对凌岳颖的热情被冷水泼熄。
付沉梦从女子手中将胭脂接了过来，打开了替女子抹匀了脸颊，一时红霞飞上满面，细嫩得就像是水蜜桃的果肉。“这下就好了。”付沉梦细细打量着，微笑着赞赏。“的确是个美人。”
女子倒没觉得害羞，只是笑着朝付沉梦行礼感谢，而后双手捧着胭脂盒恭敬的递还给凌岳颖。凌岳颖叹气推拒道：“且送你了。以后你有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一件也就是了。”凌岳颖这话自是找的让女子下台阶的借口，毕竟她堂堂端王之女什么好东西得不到。更何况现在这样一件东西对女子的帮助绝对比以后女子送给她好东西的帮助要大得多。
“谢谢小姐。”女子站起身，一脸感激。可那感激却在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了一脸惊讶。惊讶到谨言慎行的女子竟然不顾礼数抓住了凌岳颖的手，急急问道：“这颗佛珠是······”
凌岳颖先是一脸疑惑，当顺着女子的视线去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时才猛然想起来这是薛承玉临行前给她以寻找丰林晚的证物。想到这里凌岳颖不由眉尖一跳，立刻惊觉起来。按照薛承玉的说法，认识这颗佛珠的人不过也就她以及丰林晚，还有那家的家人。如此看来面前的这个女子该就是丰林晚了。
仔细想过薛承玉说过的话，凌岳颖若无其事的道：“这是我一个表姐送给我的。她现在寄住我家。”
“你的表姐？可是名字里有一个‘玉’字的？”
“正是。她姓陈，叫陈玉。怎么，你认得？”
“原来是姓陈。我只知道她名字里有一个玉字，她也只告诉了我这些。其余的我一概不知。若说认得也认得，若说不认得也不认得。”
“什么认得不认得？”凌岳颖满脸疑惑，像是被绕晕了般。
丰林晚却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试探问道：“玉姐姐可曾向小姐提起过一家县主簿及其他的女儿丰林晚？”
凌岳颖沉思了半瞬，摇了摇头：“没有。”
丰林晚紧张的神情一下放松下来，笑道：“当时她似乎是逃难，逃到我家来了。我爹是一县主簿，忠厚老实，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伸出援手。所以算是救了她吧。所以说是认得。只是她不过在我家呆了一两天就走了，并未深入了解，所以也算不认得。想不到她竟是小姐您的表姐。”丰林晚就像找到了靠山般，对凌岳颖由明显的生疏变成了亲切。
“想不到表姐与你竟还有这样一段奇缘。这么说你姓丰，名林晚？”
丰林晚点点头，却又疑惑起来。“不知玉姐姐当时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逃得那般匆忙？就像有人要杀她一般。”
“她是逃婚，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凌岳颖毫不费力的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
“逃婚？”丰林晚十分惊讶，这倒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周围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几人回头去看，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围了一圈的太监，各个都肃目以待，低头垂首。付沉梦便小声道：“有什么事且以后再说，现在坐下来吧。”
不过一会儿所有没坐下的人便都坐下来了，静静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月台上中间一间殿门被打开，随后走出来四个太监。每个太监手执一杆拂尘，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以上，整张脸毫无表情。站在月台上对下面所有女子一一扫过后，中间一个稍瘦的太监便开始讲话。“诸位小姐来到此地不易，还请务比遵守皇宫的规矩。现在我们便要开始第一轮甄选。从第一竖行最左边开始，每次进入殿中十个人，进去后先是问安，接着自报籍贯、姓名、年龄，然后若有人问你们问题你们才回答，否则就不要说话。自会有人在一旁观察你们的五官、神态和音色，若是被选中了就会有人给你们递一块牌子，你们便可拿着这块牌子从大殿的左方出去，那里一直有人守着。到时候便会由那里的人带着你们出宫。若是没有得到牌子，那么就从右方出来，那里也一直有人守着，到时候那里的人就会赐予没被选中的人一件玩物，然后带着她们出宫。拿到牌子的人一定好好保存，因为明日进宫时若没有牌子是不准进的，以免鱼目混珠。你们可听明白了？”最后一句那太监卯足了嗓音往上吼，一时震得有些官家小姐耳朵都疼了起来。
“明白了。”与那太监的声音截然不同的低音带着****的温柔慢慢的在皇宫上空回荡。
“现在，从这里开始，一直到这位小姐，请按照顺序走进来吧。”太监指了指第一竖行最左边的那位小姐，然后指了指第十位，接着讲拂尘一甩，四名太监跟着进了殿中。
那十名小姐一个个面面相觑，甚至有一个人站起来后又直接坐了回去。旁边的人被她这么一吓竟然直接惊叫起来，她这一叫便把其他紧张的人惹得更加紧张，甚至有人都吓得哭了出来。
丰林晚坐在凌岳颖身后，看了看这混乱的景象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捏着手绢细细擦拭着眼角，细看那手绢时竟发现那手绢也在微微抖着。
唐蒙对这些人的反应不置可否，只是转头对着凌岳颖道：“选秀第一选门第，有些人门第低下，也难怪吓成这样了。”
“多少人都梦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个好机会，若是没把握住，那些人自是要后悔的。”凌岳颖倒十分同情她们，因为她曾经必定也是个低下的人。况且当她以不明身份进入端王府时不也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吗？她那时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可以以千金小姐的身份来参加选秀，更没想过她是那种根本不用担心会落选的人。
偷眼瞧着唐蒙身后坐着的付沉梦，只见付沉梦静静坐着，看着大殿的门口似乎在想些什么，那心思完全不在选秀上。记得凌静影说过，付沉梦也是有后台的人。只是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后台。
不过一两盏茶的时间，那大殿的门内便又走出一个太监来，对外叫道：“第二批入内！”说罢一甩拂尘退到一边。凌岳颖站起身，唐蒙也站起身准备入内。可丰林晚却突地叫道：“小姐！”
凌岳颖回头去看，只见丰林晚的脸色都有些泛白了。只不过因为胭脂的遮挡这才看不出什么惨色来，反而更显出一种白里透红的妩媚。凌岳颖顿了一下笑道：“别叫我什么小姐了，称我一声妹妹吧。我先进去了，你不用担心。”
唐蒙已走了两步，见凌岳颖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催道：“小姑！”
凌岳颖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加快两步跟着走进了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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