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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夜雨空庙过路人，迷佛卤水摄魂刀
车厢中徒留令人窒息的沉默。（
遵命女鬼大人）
镖队于漂泊大雨中行了半个时辰，忽听嘚嘚马蹄，马眼子探路回来，朝于荣禀告道：“头儿，前方有间空庙可以避雨。”
于荣一摆手，下令镖队往林中深处行去。
深林中，一间破庙岌岌可危的矗立着，檐上的鱼鳞瓦缺了许多，以致于庙内也湿湿嗒嗒，鲜有净地。座上的四臂佛像已掉尽了漆色，灰扑扑的脸朝人看着，忒得怵人。
薛辰凝望片刻，轻轻道了句：“……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木风倚着柱子装着大少爷，瞧着人铺设坐垫毡毯，坐上之后，飘了句，“这位当年也是鎏金彩绘，香火鼎盛，风光无限大好的主儿。”
薛辰瞅了眼庙中的凄惨景象，犹疑道：“你怎知道？”
寻了个舒服姿势，木风撑了腮帮子看着他。“你可知这是甚么佛？”
薛辰摇了摇头。
木风眯了眼，瞧着灰扑扑的神像，道：“虽瞧不出面目，但她手持莲花钩斧，身佩珠宝璎珞，又是四手三眼，定是佛教密宗掌管权威及怀法的本尊，作明佛母。（
重庆书厂）当年景王得势，唯供其于寝宫，朝中多是趋炎附势之辈，为向景王倾表衷心，一时建家庙之风大行，筑庙宇门廊，塑佛母法相共用去了云头山半片山林子，可谓盛极一时，后景王谋逆，dang羽尽数被刘后剿灭，朝野间人心惶惶，俱不敢再拜佛母，这些寺庙也渐渐落败了。”
薛辰讶然，“还有这一茬故事，我怎生不晓得？”
木风从袖中捧出酒爵，抬了抬，比了个高度，“七年之前你才多大，一个垂髫小儿，便是听过这事也绝放不在心上。”
“……”薛辰撇开了眼继续望佛像。
“也就是极一时之盛，呵……”
薛辰听他喃喃自语，辨不分明是在说佛像，还是说那造反的景王。
镖师将货物安顿在后殿，盖了层浸油布，布上又覆蓑衣，留了人把守，其余人聚到前殿，生起火堆，烤衣驱寒。
木风喝了一旬酒，见他仍矗在原地，道：“佛母怀柔六道众生，能圆满各种世间与出世间事业，你也可拜一拜。”接下来却是调侃了，“指不定她受尽凄风寂寥，难得受些香火，便将你保佑了。”
薛辰侧脸有些绷紧，抿了抿唇道：“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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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风见他回的干脆，浅笑着颔首。“好，不拜。”顿了顿，好笑道：“那你老瞅着人家做甚么，又不能瞧出朵花来。”
薛辰让出身前一小片地，道：“我就是好奇，为何只有一座佛像，却落了两道影子。”
刚进庙那会儿黑灯瞎火瞧不真切，此时篝火升起，明晃晃的火光下，作明佛母脚下一宽一窄两道黑影尤为分明。
一溜儿的抽刀之声。
于荣沉下脸，着手按了腰里的短刀，低斥道：“甚么人，出来！”
一阵悉索的动静，佛像后颤巍巍绕出个脏汉，便见他瘦骨棱棱的脸庞被枯发遮去大半，只勉强看出是个长脸深目的面相，身上的袍子脏兮兮辨不出质地，走路摇晃，像个醉汉。
这汉子一声不响匿在佛像背后，竟无一人察觉，众人心生警觉，不动声色将之围了起来，于荣目中隐有精光闪烁，将他盯着，盘问道：“鬼鬼祟祟的，到底甚么人！”
那脏汉似被眼前的架势吓住了，嘴唇掀动，半晌才冒了句，“……各位大爷行行好，赏口吃食吧。”
原来是个乞丐。
于荣又将他瞧了两眼，硬着声音道：“方才为甚不出来！”
脏汉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缩了缩肩膀，回道：“小的饿晕过去了，没瞧见各位大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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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脚步虚浮，想来确是饿的不轻，于荣吩咐人递了袋干粮过来。“老合，水里没得鱼。”
脏汉迷茫的望过来，“甚么鱼，小的，小的不挑食，随便啥都行。”
于荣的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将手里的吃食掂了掂，“鱼身上有刺儿。”
脏汉盯着他手里的包袱咽了口水，“甭管啥，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话多的趟子手嘿嘿笑了声，道：“头儿，是个空子。”
于荣将手里的东西抛过去，拱了拱手，道：“Xiong-Di，行镖的规矩多，多有得罪。”朝几个镖师使了眼色，暗示他们坐回原处，莫要失了警惕。
那脏汉乐颠颠接了包袱，迫不及待扯开，摸了俩大馍出来，一手一个急往嘴里塞。见他这狼吞虎咽的劲儿，众人哄笑起来，便有人问道：“大Xiong-Di，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脏汉塞了满嘴白面，含糊道：“足足七日。”
又有人道：“最近也没听到哪处闹饥荒，Xiong-Di四肢健全，寻个差事应也不难，怎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脏汉扒了扒枯发，将唇角的食物残渣舔进嘴里，叹道：“哪是饥荒闹得，实在是媳妇吩咐的事没办成，不许吃饭呐！”
众人面面相觑，当下便有人忍不住抱不平，斥道：“竟有这等悍妇，办不了事便不让人吃饭？”另一个道：“这种母老虎，休了便罢！”
脏汉讪笑着，又摸了个馍撕着吃，“……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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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一副窝囊样，适才发话的两人嗤笑道：“活该你做个饿死鬼！”“就是，没种！”
脏汉不以为然的嚼着馍。
木风懒散散插了句，“见你吃得宽心，想来事情已经办成了。”他一身华袍不羁的微敞，携了抹醉意倾靠着柱子，自有一番潇洒的意味。
脏汉的目光却未在这位贵公子身上停留一眼，而是径直地、专注地往他身旁的薛辰而去——正确来说，是往他手里的纸包而去。
泽州府众多食府之中，有一家名曰‘东兴楼’，卤水堪称一绝。这一包，便是如砚给他留在路上打牙祭的。
薛辰目不斜视的拆开纸包，想了想，往木风跟前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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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风眼里流窜着笑意，未尝美味就已餍足。
那脏汉直勾勾盯着佳肴，身子愈凑愈近，“小Xiong-Di，这……”
“不成。”
“……”
脏汉蹲着身子，愁眉苦脸盯着那包肉食，道：“小的饿了几日，肚里实在欠油水，燥得慌，您就行行好分点儿呗！”
薛辰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何要分给你。”
脏汉理直气壮道：“瞧你穿着体面，定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怎连口吃食都不肯施舍，也忒得小气。”
薛辰唇角微扬，言语却极不客气。“这话好没道理，就因为我富你贫，我便要接济你么？我朝哪一条律令有这般规定？”
脏汉‘切’了一声，眼珠子转转，“律法不管，人情总得管呀，分我一些，你也没甚损失不是？”
薛辰并不松口，“即是陌路，哪来人情。我从不做无利之事，你也休要多言。”他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加了句，“除非你就快要饿死。”
这脏汉听了，恼恨的一瞪眼，似是恨不得将刚吃下去的吐出来。
见这窝囊废吃瘪，周围几个镖师都乐得看好戏，是以，尽管薛辰这话于道义上过不去，也未有人过来给这脏汉帮衬。
其实也便就是一件小事，但是从一件小事中，又能瞧出许许多多的妙处。
木风斜倚在一旁，慵懒的将这一切看着。
篝火中的松枝发出‘啪’一声轻响，火苗往上窜了一窜。
薛辰挺秀的身影端端坐着，无一分偏斜。
那脏汉愣了半晌，继而癫癫笑了出来。他笑得十分欢畅，直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倒在地，才一拍大腿，道：“没错，说得真他奶奶的对！”
他这一笑，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气氛颇为诡异。
脏汉索性在地上盘了个腿，上上下下将薛辰打量了一番，“小Xiong-Di是行商的罢？”
薛辰不答不应，脸上瞧不出情绪。
脏汉也不待他回话，自顾自往下道，“只有商人，才会凡事都要讲求一个‘利’字。”
薛辰朝他望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不是商人，并无甚么不同。”
脏汉咧了咧嘴。他一身脏污不堪，牙齿却似编贝，整齐雪白。“是商人那便好办，我同你做个交易，拿样东西与你换换如何？”
几个镖师嚷嚷起来，“薛庄主，莫要被人坑了。”“是啊，这人贪得无厌，定不是甚么好鸟！”
薛辰神色动了动，漫不经心道：“哦？你准备拿何物来换？”
脏汉伸手往怀里掏去，片晌后摸出个布帛缠裹的物事，取在手里略掂了掂。
那物事不过一尺来长，瞧着却有些坠手，便见这人往薛辰身前挪了两步，将此物递将过去，道：“虽不是甚值钱东西，换你点吃食定是绰绰有余。”
薛辰去接，东西一入手，却叫他紧紧攥了眉头。
于荣窜上一步，道：“薛庄主，可是有不妥？”回头将那脏汉盯了一眼，警告道：“别耍甚么花样，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脏汉朝他挤了个笑，油滑道，“哪能呢。”
薛辰缓缓舒了眉，“没事，只是有些沉。”不止沉，而且冷，此时隔着布帛，一股沁凉仍直透掌心，令他几欲把握不住。
布帛掀开，恰时一阵劲风刮过，门扇哐当作响，骤雨中仿若传来无数尖啸呐喊，却又只似雨水抽打树枝的回响。
众人心里一阵发颤，目光却叫眼前之物紧紧吸引。
一柄哑银描纹的古铜短刀，寒光微绽-
未完待续- <u>如果您喜欢本作品，请记得点下方的“投它一票”，以及多发表评论，这是对作者最好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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