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之前柳源与他一同绘制的整个傅州的地图,找到信上所说的顺安的位置,眉头拧得越发紧。(
嫡谋)
顾林初到底什么意思?
若说顺安距燕子岭够远,且在朝廷军队到燕子岭的途中,郝于文等人把朝廷军队逼退到了城内那还说得过去。问题就在于,顺安在傅州的中心,是顾林初等人前去迎战的必经之地。而就之前的战报来说,虽不是胜,但是也不至于被打了回来。
其中缘由,杨瑾只能想到两条。
一战报作假,所谓捷报不过是欺骗他,为安他的心的假情报。但是,这个理由十分的不靠谱,他又不是皇帝,骗他能加官进爵?
其二,顾林初是故意的。故意让出顺安,接着就将他们困在顺安城内。
可这般做的话,被围剿那些人一定会放出消息,让朝廷增派人手。只怕到时,顺安还未破,援军已到。郝于文等人正好处在两者之间,这“瓮”就不知道是给谁用的了。
左思右想,杨瑾觉得十分的不安。提笔就准备给顾林初写了封信,问他缘由。
不想这信才写了一半,外面就领了一个人进来,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柳源。(
独步山河)
杨瑾放下笔,“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有事要问你。”直觉告诉他,柳源一定知道郝于文这么做的原因。
果然他还没说要问什么,柳源就已经开口接道,“柳某到此,正是为了此事。”
杨瑾看向他,“那且听你说说。”
柳源没提正题,而是道,“世子该不会以为柳某这些日子就只是为了给山寨里的人挪窝去了吧?”
习惯了这些人高深莫测的说话的方式,杨瑾也不急,安静的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柳源看他没反应,也不恼问道,“世子可知何为军?”
何为军?杨瑾突然就想到了,几年前在御书房泠珤对西北叛军的分析。
“何为军?要兴兵,必须有车马数千不记,士兵数万不记,并有源源不断的粮食。灾情既然已是严重到民不聊生,满路饿殍,那么要在几月的时间内,依靠吃不饱穿不暖的灾民来占领三州,并且能与朝廷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
并且取其中对兴兵之要道了出来。(
八系召唤师:废物嫡小姐)
柳源听罢当即拍膝叫好,接着道,“世子觉得朝廷的粮食能支撑多久?”
杨瑾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柳源接着道,“一个月,朝廷还能在傅州和林初玩一个月。”柳源故意用了玩字,可见他们并没有朝廷的军队放在心上。
“不过,战事不宜拖,我与林初商量了下,还是决定改变战术,提前结束这场战事。”
“你们准备做什么?”
柳源答,“给他们来一记痛的,让他们彻底放弃傅州。”
兵家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顾林初让出顺安,围住剿匪的军队,还故意放走了回去求援的兵士,以逸待劳,坐等朝廷的粮草和援军的到来,当然应该说他们等的是粮草。
“粮草没有了,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方不顾一切与我们背水一战。另一种则是军心大乱。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利于我们。我此番来找世子,便是让世子带人去劫粮草。”
杨瑾是在随着柳源出发了五日后才发现发现一同前行的人数有些不对,似乎少了不少人。(
邪凤毒妃)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是柳源计谋,派人先行埋伏,待到地方后再汇合一同行动。不想到了第十日,人数近乎是少了一半,不停有他们带的粮草不够的言论传出。杨瑾才后知觉的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头。
他转身便朝柳源方向走去,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柳源的反应很奇怪,他似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不急不缓道,“并非谣言,粮草是不够了。”
“什么?”杨瑾惊得不行。
柳源接着道,“我们出来带的粮草是足够的,只是有不少人知道此次前去凶多吉少,都跑路了。哦,对了。他们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不少粮草。剩下的粮草,恐怕是支持不了几天了。”抬起头看向他,“连扁毛畜生都知为口食争个你死我活,世子若是想走,柳某绝不拦着。”
“你明知道我不会走。”
柳源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那日柳源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在场许多人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所以至那之后,走的人越发的多了,从出来时候的近千人,到现在的二百多人,再添上急剧减少的粮草,杨瑾对此次所谓劫粮越发的不抱希望。
柳源倒是没有他那么沮丧,对于那些不断减少的人和粮草皆当做没有看见,能喝粥的时候淡定吃粥,没米下锅,只能喝面糊时候,便安份喝面糊。(
村里有个姑娘叫肖肖)哪怕到最后只能靠野菜充饥,柳源依旧是的一脸的毫不在意,一双竹筷,使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翩若惊鸿。若不是杨瑾很清楚,锅里很像野菜汤的汤确实是一锅野菜汤,杨瑾真会以为,他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不过,光有吃的就不够的。
盐没有了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是与他们同行的大夫告诉他的。内经有云,五味入五脏,咸入肾,肾主骨,骨生髓,髓造血。如果不吃盐,首先是肾脏受损,然后骨骼受损。且人会没有力气,不利于作战。
“然,物极必反,盐也不可多吃。”
杨瑾点头,转头向柳源问道,“还有几天的路程?”
“大概五日。”
杨瑾应着,又去清点了一次他们所剩的物资,然后一脸愁容的回到篝火旁边。
柳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五日,总能挺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是杨瑾渡过的最难熬的日子。(
大文学)没了盐,路过山林的时候,大夫就建议他们捕食野物,饮食生血。然而一百多人需要的野物实在太多,有人提议杀马。当时就被杨瑾拒绝了,他们人本就少,若是还失去了骑兵的优势,那还谈什么劫粮?
众人当即不服,纷纷抗议,嚷嚷着要离开,本就人心散乱的队伍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杨瑾下意识求助柳源,可柳源依旧只是外人似的在旁淡定围观,不言不语。
他看着跟前的人群,他们嚷嚷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拢起了袖子,想要对杨瑾动粗。
杨瑾这才意识过到,这群人从头到尾就没把他当回事。
“他们就是群匪类,你与他们讲什么道理?”
李婶很久之前的话浮现在脑海。
可柳源也说过,“他们亦是人,也会疼,会难受,会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有梦,有执着,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呵……”杨瑾低着头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他想他明白了。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咯作响,做出了一个让所用都吃惊的举动。
“抱歉。”杨瑾跪到地上,冲着跟前的人磕了个头,本还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抱歉。”杨瑾依旧重复着那两个字。
他跟前的那个人更气了,这就是他们不顾生死追随了那么久的人。屈辱的动作,卑微的姿态,似已不知道尊严为何物,将自个的面子底子全碾进了尘土里。
‘不值得’三个字才出现在脑海,拳头已经挥了出去,杨瑾脸上顿时肿起一片。眼看第二拳就要落下来。杨瑾本意就不是来挨打的,伸手接住了那拳。他力气不小,挥拳的人吃痛,怒气更甚,不过杨瑾要反抗,还真没几个人压得住他。没几下子,那人就被杨瑾放倒在地。
在下一个人就要挥拳而上的时候,他道,“林某可不是来挨打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杨瑾朝着陆展眉唠叨方向进了一步,他道,“没人会喜欢战争,没有人不想安逸的待在庭院里面抱媳妇逗孩子,更没有人愿意死。只是我不得不战,顺安城外我们的兄弟还在等着粮食,如果在这里放弃,我是可以活下去,但他们会死。”
眸子里满是坚决,“总之,生与死是你们自己的事,如果你们要走,我与柳先生绝不会拦着,你们可以带走属于自己的那份粮食,也可以带走你们的武器。共事一场,林某没什么可以送大家的。”拿下自己的水囊,“在这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愿……”说着杨瑾扯着嘴角苦笑了下,“林某没念过几日的书,文绉绉的话不会说,就愿大家长命百岁,各自安好。”扬起头灌下了一大口水,抹去唇边的水。“大家自便吧。”
杨瑾正要转身,身后就跪下了一个人。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两百多号人全部跪在了他的跟前。
他们并不想走。
如果要走的话,在之前就已经走了,何必还跟着两人吃了那么多苦。所谓起哄不过是吃了那么多日的苦的委屈的一种宣泄。
就如一个受了气的孩子,你若还凶他,他只会越来越委屈,甚至赌气远走。
杨瑾扶起跟前那个人,郑重道,“从今日起,除了每日的淡水外,扣除林某每日应需的所有食物。”
众人愕然,杨瑾接着道,“少我一个人的吃食,便可让几个人吃饱,这是赚了。还有三日,我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说着又想再拜,他跟前的人连忙拦住,“使不得。”
杨瑾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
那人顿时红了眼圈。
简直不要太好骗……
等杨瑾安抚好那些人的情绪再看向柳源,只见柳源亦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很是欣慰。
这样过了两日,杨瑾当真是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吃。到第三天终于到达地方的时候,众人雀跃得几乎将整个山头吵翻。
柳源笑着摇头,庆幸着朝廷的送粮军还未赶来。再看时辰还早,便想与杨瑾商讨明日的计划,可喊了他几声,杨瑾都没有搭理。伸手拍了下杨瑾的肩膀,杨瑾整个人就顺着他的方向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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