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依旧寂静无人，脚下依然寸草不生。不同的是，深紫色的天幕下，空中悬浮的丑陋石块越来越大。主仆二人到达了孟姜女的领地。按照人类的观念，现在已是深夜，于是两个人决定等到明天再进城，如果还能称作“城”的话。
孟姜女一族不愧是魔界最强悍的攻城武器，他们的城郭早已变成他们试炼的场地——这里一片废墟。所谓的城门，也不过是成块的巨石堆积起来的障碍物——数人高度，两边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城门的中间部分要比两边的石块更加细碎，应该是孟姜女出城的时候，顺便嚎两嗓子弄出个洞。这座可怜的城墙，几乎隔上一个礼拜就会飞到空中畅游一番，等魔力消失再降落下来，堆砌成山。
夜风呼啸而过，城墙发出嘶哑的信号，警告经过的魔族人，这里是禁地。
左影站在巍峨的城墙下咬着指甲，半响才依依不舍地将拇指从薄唇抽离，“沙利叶，为什么不从孟姜女的领地绕过去，她们有打劫路人的嗜好。”敬语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强制自己在别人的名字后面加上不习惯的称谓实在不是他左影的风格。
“你需要武器。”沙利叶的声音不咸不淡，“而孟姜女一族制造武器的技艺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这是今天第二次在沙利叶口中听到的关于人类的正面评价，还是相当高的评价。左影站住不动，他重新咬住大拇指的指甲，仿佛那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沙利叶扫了一圈，注意到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头，“殿下”应该会选择倚靠在那里。于是转动灵巧的手指制造屏障，一边耐心地解释：“孟姜女一族的女子有着过人的天赋，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武器。珍贵的武器自然需要保存，她们必须繁衍下去。族里的男子为了保护自己，变成了魔界首屈一指的防具制造商。”
果然因为是武器，所以对他们的评价都毫不吝啬么。首屈一指会不会太夸张啊喂，难不成他们还会造高达？
“由于不安于依附族里的女人，他们又开始制造精良的武器，维护作为男人的尊严。可惜现在魔界死气沉沉，武器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孟姜女一族越过越穷，迫于生计，不得已打劫经过的路人。”
那也不该出来打劫，有着首屈一指的战斗智商，还能活不下去？搞得好像是因为路西法殿下不在，他们就被*上了梁山。左影嗤了一声，“别告诉我先代的魔王们都是空手拆高达，真要从孟姜女那儿购买武器，你不怕被敲诈？”
……沙利叶那个老古董知道高达是什么吗？他身为狱七主君之一，根本不会把那点小钱放在眼里吧。自己瞎折腾什么劲！
那也不行！左影狠狠地咬了一口拇指的指甲，名义上的同伴被人敲诈简直比自己的钱被人抢了还痛苦。何况像死人脸这样的肥羊一定会给孟姜女一族留下深刻的印象。尽管孟姜女一族的过人天赋让过往的路人都不敢靠近，但也不能保证“殿下”的行踪不会暴露。
“本来路西法殿下应该是用剑的。”沙利叶语音干涩，“考虑到你是女性，生前又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和平年代，使用这把冷兵器，实在不太适合。而那被你杀死的前任，在拿到武器前就已经逃走。”
不愧是死人脸，没准儿人家还真开过高达。反正亚伯拉罕都能造太阳了，制造高达也不是不可能……重点不对吧，这死人脸居然到现在还以为他左影是女人！
“看来肯跟你认真合作的女性不多。”左影眼角抽搐，一字一句的说。不过想到自己厚颜无耻也不是第一回，也就抛在脑后了。他环视四周，找到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坐下来靠着它闭目养神。那石头正好在沙利叶制造的透明结界内。
“你是第一个，如果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寻求表扬。”沙利叶将石块砌成圆形，抬起手晃了晃，淡金色的火焰就从石圈内升腾起来，仔细看去仿佛有淡金色的小人在跳舞。它们是火精灵，是一群只有在壁炉里才会安分的家伙，否则就会调皮地到处乱窜。但实际上这些小家伙都蠢得可怜，只要是石头堆砌的东西，它们根本分不清那是壁炉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此刻的左影却顾不上欣赏这美丽的火焰，背后的石块烙得他很不舒服，又不好在沙利叶面前伸手去挠，于是重新继续白天的话题分散注意力，“我还是不明白，就算路西法殿下当年战败，也不至于把魔界赶尽杀绝吧。入口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打上天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何同时进入人界，如何在出去后取得联络一起前往人界与天界的交界处，期间还不能被天使察觉。”说到这里，左影居然认真的考虑起，如果魔族都开着高达战斗，会不会赢面更大。几秒后，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隔了太多的空间，除却技术上的问题，如果没有足够忠诚的部下以及与之对应的坚强信念，打上天界根本是天方夜谭。”
沙利叶仿佛没有听见，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掩去了所有情绪，让人揣摩不透。他一丝不苟地逗弄石圈里的火精灵，努力让结界内的人暖和起来。周围散发着奇异的魔力波动，夜风很大。
好在左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唱独角戏，反正大部分的时候死人脸只会对他感兴趣的问题作出回应，他只用在沙利叶开口前接着说下去。无奈后背石块上的突起实在倔强，左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更奇怪的是，除了这些客观存在的苛刻条件，魔界的王以及大部分的高层都因为某个原因和人类交换身体失去了记忆，换句话说，支撑反抗的领导者已经不复存在。那位至高无上者，就那么害怕殿下的力量？”
“你不是希望我成为你手里的棋子么，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是棋子的本分，剩下的都跟我无关。”沙利叶不理会左影的问题，兀自清理结界内的石块，不让它们在左影睡觉的时候擦到他。做完这些后，又从外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软软的垫子递予左影。
左影瘪瘪嘴，不情愿地接过软垫铺在地上。一边胡乱想着沙利叶的外袍口袋是不是能和哆啦A梦联网。果然到了魔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就接二连三的灌入脑海，任他怎么驱赶都无济于事。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深紫色的天幕发呆，只可惜就算他把天空瞪出个窟窿，也看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作为反对路西法跟人类进行契约的沙利叶，自然不想多提这段心伤往事。而他之前的一次失误导致魔界变成真正的地狱，也实在不愿意和现在的主人分享。对左影而言，他所要做的，不过是为了那份偏执的正义感以死解脱，但对沙利叶来说，这是他漫长岁月里唯一燃起的希望。或许因为那次失误，就算殿下真的回来也无济于事。只是，那颗孤独的心，已经习惯了寻找，也不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沙利叶和左影都是同一种人，他们不满于现状，也不甘心接受，于是选择自己的方式抗争。不同的是，沙利叶坦率的承认，而左影却表现得好像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这样的两人，能走多远？
沙利叶拿出一个软垫给自己铺上，侧身躺下，耳朵紧贴地面。结界外城墙的轮廓格外雄壮，黑压压的挡住对面龙卷云射出的紫色闪电，深紫色的天幕愈发昏暗。好在火精灵依然欢快地跳动，让沙利叶感到些许欣慰。他闭上沉重的双眼，但愿明天不要碰到那个难缠的家伙。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