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山是山区，作为山区，肯定有山，但有山山不高，虽然山不高，但这些山还是很有特色的，它们一座接一座，连绵起伏，形成山峦。远看，每座山都像一只乌龟，有的是大乌龟，有的是小乌龟，整个青草山地貌就是许多大小不一的乌龟为元素构成的一个龟集。巨女峰中学就座落在其中一只大乌龟的龟壳边。巨女峰中学办学条件比较简陋，整个学校就仅有两幢房子：一幢三层的教学楼，一幢平房。平房横在教学楼一端，与教学楼构成一个“厂”字形。教学楼当然是学生上课搞学习的地方，平房则为后勤处，有食堂，是师生吃饭的地方。
看了这个介绍，您一定会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老师住哪？巨女峰中学的教师队伍由三部分构成：公立老师，民办老师，代课老师。这三类老师中，以民办老师为主要师资力量，公立老师和代课老师比较少。而民办老师和代课老师就是本地人，隔学校不远，晚上住自己在农村的家，学校也不要求住校，他们要求住校也不会批准，因为没有条件。至于公立老师，是学校的佼佼者，是人才，则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一律无条件享受在校住宿待遇。教学楼有三层，每层有几个教室就有几个隔音间，这些隔音间就是公立老师的住房。如果有家室，厨房就设在外面的走廊上。学校上第四节课时，走廊上设有厨房的旁边教室里，师生会不停地咳嗽，一节课上不安宁，因为老师在生火准备中餐，烟和气味都跑进了教室。师生对此无任何反感，都习以为常。巨女峰中学校园裸露，没有围墙。校门外有一条唯一的卵石路起伏下行，连接到下面那条青草山贯通南北的唯一一条柏油公路上。
小雨腋下夹着备课，站在巨女峰中学教学楼的最高层——三楼走廊中央眺望。
胡奔缩着头从下面的卵石路往上走，进入了小雨视野。
看见胡奔，小雨从楼上急步走下来。
还隔几丈远，小雨问：“怎么样？”
胡奔苦瓜着脸，摇头。
“不同意？”小雨夹在腋下的备课差点滑落地下。
“进房里说吧。”
两人就迅速进了教学楼一楼中央的那个隔音间——胡奔的住房。
小雨是个急性子，刚走进来，就有点焦急地问：“真的不同意？”
“同是同意了，可……”胡奔忧郁地说。
“同意了就好哩！我就知道胡老师会关心你，谁叫你是他的爱学生哩！”小雨切断胡奔的话，高兴得像个孩子，双手举着蓝塑面备课本，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既然这样，还有啥‘可’的？”
“可要不少钱啊。”胡奔忧心忡忡地说。
“要多少？”
胡奔粗略一算，说：“近万吧。”
小雨大吃一惊：“要这么多，我的天！”她的脸立即晴转大雨：“现在结婚都没钱，哪有这么多钱去转行，算了，算了，那不是我们老实人能做的冒险事，搞不好，偷鸡不到，反蚀一把米！”
“那怎么行？我已答应黎民了，人家老黎是为了我们好才……”
“答应了又怎么的，你去告诉他不办了不就行了吗？”
“我一顶天立地男人，怎么能屙尿（一泡尿的时间）变？”
管小雨同不同意，胡奔开始了行动。胡奔是很有个性的人。他在益阳进修时，就不务正业，就有点神经不正常，就有奔宝几的美名，就有跳楼、投塘、卧路等死去活来的怪诞经历。现在，胡奔又旧病复发了。
胡奔开始我行我素。
按照委员长要求，月底前要批好报告送过去，时间紧迫。事情办得越快越好。
铺开纸，旋开钢笔，坐在办公桌前，胡奔开始写调动报告。
调动原因？没有调动原因。照直写，调到税务局一年有一万的外快？不能写！
后面有脚步声，出去了的小雨杀一回马枪。小雨走过来，见胡奔纸上“调动报告”四字，立即来了气：“说了不调了，你怎么还写报告？”
胡奔就把桌上写了“调动报告”四字的纸揉成一个团，扔到墙角。
这可不是在益阳读书，自己地盘自己作主，胡奔爱怎样就怎样。
胡奔有点怕小雨，桀骜不羁的胡奔被小雨改造得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行服一行，茄子服米汤。
小雨相信自己的威信，走了。
晚上十二点，胡奔估计小雨不会来了，他眼光又盯到桌面上。调动原因……胡奔忽生灵感，对！耳朵有病，听不清学生声音，勉勉强强构成改行理由。就这么写！
第二天，胡奔怀揣报告走到校长王永其办公室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王校长坐在办公桌边，正和教导主任刘楠青在议论什么。刘主任一脸铁青。
胡奔踏进门，只听到刘主任说：“胡老师……”见胡奔正好进来，就瞟了胡奔一眼，对王永其说：“你们有事，我先走了。”
胡奔发现王永其虎着脸。
胡奔正不知怎么回事，王永其开了腔：“胡老师，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找你去谈。”
“王校长，什么事？”胡奔问。
“你先坐下。”
胡奔就坐下。
王永其盯着胡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昨天到药山干啥去了？”
“这……”胡奔感到校长的眼光和语气都有点咄咄逼人，一时语塞。
“前天，你来我这请假，我没听清你去药山的原因就批了你一天假。刚才，刘主任告诉我，你去了税务局，想改行？”
胡奔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将报告拿出来。
“什么？你耳朵有毛病？你在巨女峰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听说过？”王永其不相信地问。
“昨天发生的变异。”胡奔一谎千里。
“不管啥情况，不行！这个报告不能批！”王永其严肃地说。
胡奔被轰出了校长室。
第一次就抱着木炭亲嘴，碰一鼻子灰。
不能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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