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在芷柔芷心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姗姗来迟,今夜的她身着一袭白衣长裙,脸颊处垂着几缕发丝,其余用一银饰松松捆于脑后,小脸未施粉黛,简单却不失柔美,于月色下缓步走来,跟一个误入人间的仙子似的。
两个男人都看得移不开眼,但她的眼中,却只有秦夜一人。
直至绕过萧逸,顾倾城半点没犹豫地往秦夜身边走去,在他身旁坐下后,她故作娇嗔地推了他一把,小脸气鼓鼓的:“谁是孩子了?”她虽然刚到,但耳朵可机灵得很,秦夜最后那句,她可原封不动地听进耳朵里了。
她一听大不乐意了,某人明明比她还像孩子,却在别人面前,贼喊抓贼。
秦夜轻轻扣住她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些,在她耳边吹气:“你看你这别扭样,不像孩子是什么?恩?”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说我是孩子。”顾倾城不依不挠地拉扯秦夜的衣襟,毛毛躁躁像只难缠的小猫。
秦夜低笑了下,眼里满是宠溺:“好好好,我投降,我认错,不该说你是个孩子,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顾倾城这才肯放过他。
萧逸在一旁看着,只是淡淡的笑,然后亲自为顾倾城满了酒递过去。
顾倾城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接过,甜甜说了声:“谢谢萧大人。”
知道她这声萧大人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萧逸心里头有难受,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线,他语气平缓的:“现在私底下也没别人,夫人叫我萧逸就可以了。”
萧逸说得认真,抬眼却发现坐在对面的那对小夫妻俨然沉浸在他们自发的小情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脸当即就僵住了。
看出萧逸眸间的受伤神色,顾倾城有些过意不去:“那,我还是叫回你萧大哥好了。”是萧逸太敏感了,其实那句萧大人,她也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并非有意想与他保持距离,时隔这么久,难得大家能抛开过往同坐一桌开怀畅饮,她也想跟他好好说说话,叙叙旧的,可偏偏秦夜那货不安分,老是要逗她,烦又烦得很,甩又甩不开,所以她才会一时忽略他。
萧逸听到这,脸色才有所缓和,见她抿了口酒,他笑笑问道:“怎么样,这酒如何?”
顾倾城摇摇头:“我喝不出来。”对她来说,酒都是那个味,说不上好与不好,如果要说这酒要什么与众不同的,可能就只是因为那是她爹爹留下的吧。
“你这丫头真是暴殄天物。”萧逸打趣她,继而又道:“你可知当年你爹有多宝贝这些酒。”
虽然顾远已经去世很久了,但如今再提,顾倾城的眸子还是有薄愁在扩撒,看得秦夜眉头深深皱起,知道她这是难过了,他的手绕道桌子底下握住她的?夷,以示安慰。
也许是不想破坏了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氛围,顾倾城还是配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倒是说说看。”
“恩,我曾听你爹提起,顾家南苑的大榕树下,埋了一批好酒,那酒你爹买到手里的时候就有一定年份了,他却舍不得喝,还亲自把他埋起来,说有朝一日他两个宝贝女儿出嫁了,他就把这些酒拿出来宴请亲友。”萧逸当然也看出了顾倾城的小情绪,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嫁人了,我把这些酒带来,也算能了了你爹的一桩心愿,你...应该不会怪我多事吧?”
顾倾城摇摇头,萧逸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果她还不一笑泯恩仇,那就是她上不了台面了。顿了顿,她道:“怎么会,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您有心了。”
萧逸在她略显客套的话语里沉默。
“不过顾家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你怎么进得了?”顾倾城尝试扯开话题。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萧逸自信满满的:“飞檐走壁的,还就没我办不成的事,你不记得了,当年我还拯救过你的风筝呢。”
“哈,那哪里是拯救,分明是摧残好吧,风筝到我手里都坏掉了。”
“我后来不是赔给你一个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顾倾城正说得兴起,自然没有注意到秦夜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萧逸就不同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那是属于他和顾倾城之间的时光,秦夜不曾参与过,所以插不上嘴。
看着秦夜吃瘪,他才或多或少觉得自己不至于输的太惨。
后半夜的时候,两个男人似乎都喝多了,一个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一个昏昏沉沉的,应该也喝得差不多。
顾倾城本想撑着秦夜走的,可看着萧逸跌跌撞撞起身回屋的模样,她也就不忍心了,于情于理,她怎么也应该看着他在安然无恙地回房她才安心回去。
当她把萧逸扶到睡榻上躺好时,萧逸半眯的眸子却忽然睁开了,一手猛地拽住顾倾城替他拉被子的手,他翻身而起,把顾倾城紧紧捆在怀里。
“你...”顾倾城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他:“你没醉。”见萧逸不答,她来气了,这个男人,竟然耍了她一次又一次,枉她还把他当成朋友,与他月下畅谈。
“你放开我。”顾倾城横眉冷对,在他怀中一个劲地挣扎。
萧逸却没有松开她的打算,一脸严肃地:“我有正事跟你说,关于你爹的。”
顾倾城因这话愣了下,却也安分了下来,她爹都死了那么久了,她倒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倾城,离开秦夜吧,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萧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顿了顿又道:“你可知他当年为了得到你,不惜向太子献计陷害顾家,先让你爹无罪释放,再找借口收了顾家的万贯家财,让顾家一无所有,然后他秦夜便以救世主地身份,堂而皇之地把你收纳入怀。”
“是我自己跪倒在秦府门口求他帮忙的,你凭什么血口喷人?”顾倾城听完气炸,三两下从他怀里挣开,恨恨地瞪着萧逸,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他怎么可以那么无耻,拿一个死无对证的人做文章,然后还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看,顾倾城,那就是你一直信赖的枕边人,你以为他是救世主,你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却用这样龌蹉的手段把你留在身边。
龌蹉的明明是他萧逸,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我非说不可,因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秦家跟顾家向来没有交情,秦淮风那样喜欢置身事外的人,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摊这趟浑水?那时秦夜那时进宫面圣,说他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处理顾家的事,既能显示皇恩浩荡,又能顺理成章地得到顾家财产。当时我就也在御书房陪伴圣驾,这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办法,就是放了你爹,让顾家的财产充公。圣上当时轻而易举地接纳了,圣上要的不过是顾家富可敌国的家财,也当卖秦家一个人情。而秦夜,却顺理成章成了你们顾家的救命恩人,再名正言顺地要了你。”
萧逸口气平静,听着像在陈述事实,顾倾城听着却不为所动,美丽的眸子蓄起一种令可怕的光,那是萧逸没有见过的,陌生的,那种深不可测的锐利让他害怕,他忽然有种被当众拆穿的羞耻感,他忽然很后悔,这样棋出险招。
“说完了?”顾倾城口气冷冷的,朱唇轻启,如三月桃花,但从这张娇艳的唇瓣里说出的,却是至阴致寒的话:“萧逸,你是真恶心,你把我恶心到我看到你都想吐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卑鄙无耻龌蹉至此,是我瞎了眼,才会选择相信你,才会应你的邀约,你如今的所作所为让我明白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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