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些十几米长的大卡车驶进后,其他的卡车接踵而至,把原本平静的小城弄得热火朝天。(
亡国赋-妃常决情)不仅是卡车开进来了,外面的人也进来了,他们是那些引进来的企业的老板以及技术员工。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便发觉只要在路边摆上一个小摊子,就可以吸引很多顾客。有很多顾客都是外面来的,他们简直对这里最难吃的东西趋之若鹜。还有就是那些小城的居民,原本他们都有一份安定的工作——种地或者流浪——但是自从一批批的工厂在小城落户后,他们就成为那些工厂的工人。闲散惯了的他们简直无法适应在工厂上班的生活,总是抱怨在里面工作太累,而且老板总是对他们嚷嚷个不休。他们总是无法把这样的苦水倒进其他人的耳里,所以每到下班的时候就聚集在路边的小摊旁划拳喝酒,还不停地对小摊主诉说自己的痛苦。开始摊主是十分愿意听他们讲故事的,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就厌恶起来了,只要是有工人来到这里,他总是先用两块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随着时间慢慢远去,一根根巨大的烟囱便在小城的土地上耸立起来了。它们比原先的烟囱更高更大烟也更多,只要不吹风,烟雾就可以把整个天空遮住,如同黑夜。
然而,弃儿般的企业的到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随着它们的纷至沓来,一批批的小零售商们也紧随而至,他们在小城开了很多店铺,除了卖一些日常用品外还卖一些新鲜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只能吸引住小城人的目光,外来人口总是不屑于问津。比如他们就卖一种金属制成的陀螺,它们笨重如牛,但是只要你用点劲就很容易将它们转起来。铁陀螺转起来的时候还会发出声音,于是每到了傍晚的时候,各个角落里都充满了这种嗡嗡嗡的蜂鸣声。据说后来这种声音的影响已经波及到县领导的耳朵里去了,所以为了整顿市容,让人民可以睡个好觉,就把打陀螺的地方集中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去了。
在这一批批的商铺中,最有特色的就属佳佳超市。佳佳超市总共有两层楼,规模之大让小城人民瞠目结舌。为了一堵“芳容”,在佳佳超市开业的那天,人们便去把超市的大门挤爆了,防盗铃响个不停。据阿大说,他也趁乱把两盒罐头拿了出来,他还说假如佳佳超市再开一次业的话他就让所有城管队的人一起去。
其实,佳佳超市的特色并不是在开业的时候东西被偷了一大半,而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不讲价的,在架子上写上两块五,那么就是两块五。佳佳超市的成立开创了小城卖东西不讲价的历史,也深深地改变了小城人民的消费习惯,当人们再次去交话费的时候也不让电信公司给打个八折或者把零头去掉了。电信公司为此激动不已,虽然在人民的一再要求下他们仍没有打个八折或者将零头去掉,但是至少没有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杀价和开导人民群众要支持国企的建设上。
其实,这些都是我所不关注的,我所关注的是一家叫做“国际韩流美发会所”的店开业了。(
战乱九荒)
乍听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小城成了贵州的西部重镇后就有联合国的某个机构搬到这里来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一剪头发的,没想到随着经济的发展,剪头发的也变得这么有气派。
就在国际韩流美发会所开业的那天——也就是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几个小时的那天——他们的大门也被挤爆了,一个个灰溜溜的人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头发就成为红色、黄色、彩色等等颜色。不光颜色变了,连头发伸展的方向也变了,有的指向后面,有的水平指向前面,有的直愣愣地耸立在头皮上,像是长出来一丛绿色的狗尾巴草。
那天,我们也去光顾了。
为了检验国际韩流美发会所(以下简称“韩流”)的技术质量,阿大阿二还有狗子特地把锅底的灰摸在了头发上,狗子不小心,中间的头发还被阿二剪去了大半。
我们七八个人一行到了韩流里。我看见里面的装饰很气派,处处是炫目的灯光,黄金色的墙壁,墙壁上镶嵌得有几面镜子,镜子前面就是顾客坐的地方,现在被坐得满满当当的。我发现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小城里的人,我还看见了何肖肖在里面排队等候,他一见我们就嗖的一下消失了。
说来也可笑,来这里剪头发的人的风格简直和他们“竣工”后的形象大相径庭,当然,这种大相径庭只局限在脑袋上,所以才显得可笑。他们穿着过时的肮脏的西服,牛仔裤的裤脚上全是泥巴——一看就知道是刚放羊回来的——不过皮鞋还不错,又尖又长,虽然有个把小洞,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魅力。
就在剪头师傅的操作下,他们的头发很快就从头皮上立起来了,其威风凛凛之势丝毫不亚于马的鬃毛,我想假如山羊见到他们这幅模样,那么一定不会认为这就是它们的主人的。
几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子邀请我们走到里面去,她们可长得十分漂亮,这一点可以从她们穿的******上看出。她们的头发也很好看,红火而妖艳,假使把这店里面的镜子和椅子换成沙发,男人都换成女人的话,那么她们的生意一定门庭若市,外面到处停满了公务员和警察的车。
我们走了进去,阿二趁机摸了其中一个小姐一把,后便立刻用十分专业的口吻对阿大说:“嗯,应该不是日本来的。”
原本阿大也想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日本人,但是望见姑娘委屈的样子便放弃了。
我进到里面的第一感受就是香味扑鼻,这种香味有点像高级窑子里面的女人身上的香味,我直怀疑是不是所有高级窑子的女人都在这里弄头发。(
燃情仕途)
他娘的,整个小城都乱糟糟的。要是以前在街上见到一个红毛绿鬼,一定能把一个胆小怕鬼,深受迷信之苦的老太太吓死,但是现在一走到街上到处都是,多了之后便吓不了人,只能吓吓自己。
“你们是洗头,剪发,还是烫染?”
一个更加漂亮的姑娘问我们,她的更加漂亮可以从露出的一半胸部看出来。
我回头望了望他们,吴明表示很无奈,其他人表示做不了主。
“我们开业期间是打折的。”那个姑娘微笑着说,我想除了丝丝外没人任何女人能对我有如此吸引力。
“剪发。”我说。
后来我们便被安排进一间较小的子里去洗头,洗头的都是十分漂亮的女子,鉴于此,我想电视上说的人才经济大抵就是靠美女来引诱顾客吧。
在洗头的时候,洗头小姐为了让我有一种亲近感,总是问我问题,比如:“你是哪里的啦,读几年级啦,有女朋友没有啦……”
诚然,女人的嘴一有空闲就会问个不停。
“**。”我只回答了一句。
后来洗头小姐又问我:“你们这里人的头发会褪色啊?”
“不会,我说。”
“那么你们的头发怎洗洗就黑了呢?”
终于,我想到了头发上摸了一些锅底的灰。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里的污染大,在街上走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那女的吓了一跳,后来我们再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再见到她了——真是十分惭愧。
头很快就洗好了,临末时她问我要不要按摩。
“不用。”我说。
随后我就从闷得慌的小子里出来了,此时排队等候洗头的人已经十分长了。
在洗头小姐的带领下,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剪头师傅朝我走过来,撩了撩我的头发,问我:“剪个什么发型?”
“中流的。(
我是宇智波斑)”我说。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外国人的东西了,而且听说韩流就是外国的。
“中流的?”
“对,就是中流的。”我坚决地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剪韩流的。”
“去你娘的韩流,老子只要中流的。”我很生气,这种气就像英语老师让你背一篇“蝌蚪文”一样。
剪头师傅显然也很气愤,但是也无可奈何。他拿了一把剪子,先从我头顶水平剪一刀,然后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说到:“好了!中流!”
我朝镜子里一望,只觉得脑袋瓜子像个装鞋的长方形盒子——真他娘有个性。
“好!”我称赞道。
随后我就留在里面等待他们他们弄个韩流的,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当他们弄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完好几个梦了。
随后我们便把身上仅有的钱凑出来,我算了一账:每人五块,八个人就是三十五块,说了打折,所以除以八就是……就是……
“就是多少啊?”我问吴明。
“二十五块。”吴明说。
“不对,是三十块。”狗子说。
“不对,是十一块。”
“不对……”
“不对……”
倏然之间,我才知道老师要我们好好读的用意了,原来老师对我们真的是用心良苦,连我们来韩流消费也早被他预料到了。
好,十一就十一,花了十一我们还就十五块的剩余。
“老板,钱!”
我把钱往收银台上一扔,就朝门外走去。
然而身后的老板立刻喊道:“小伙子,不对啊!应该是一百六十块……”
“不是打折的嘛?”我问。(
侯门锦绣)
“打折也是一百六。”
一百六,我吓了一跳,娘的,老子收一次保护费也才一百六——你难道也是收保护费的啊!?
想到这里我就生气,吼道:“老子说多少就是多少。”
话罢,狗子还朝他们露了露手臂上的耗子文身。
“****……”老板骂了一句。
老子就是****,我想。
我们从里面出来了。
就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薛小虎他们——听说边三条不小心收了公安局长家的孩子的保护费被抓进去了,所以薛小虎大抵成了他们治安队的老大。
如今真是冤家路窄,即使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过,他娘的这个混蛋。
然而他们看起来并不是人多势众,所以并没有打架闹事的想法,只是略微看了我们一眼就走进去了。
你应该知道,我真想看看他脑子里的东西新鲜不新鲜。
我们剪完头发后就到街上去逛了几圈。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1999早已不是先前的1999,现在1999宽阔的路面超出了你的想象,路的对面完全可以用彼岸来形容。而且上面新增了许多车辆,除了县长的高级豪华型吉利轿车以外还有很多,但看起来不是十分高档,比如什么奥迪、夏利之类的。
自从小城经历了这一段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我几乎无法以一种陈旧的身份呆在这里,我想我是来到了外星球,或者是外星球的生物来到了这里。
如今的小城充满了新意,到处都是新的:新的店铺、新的人类、新的车辆、新的道路、新的发型等等。
我们逛遍了大街小巷,最后驻足在1999的末端。这里原来是一大片贫民窟,后来推平了之后就建成了一个广场,广场的中央矗立起一座高高的铁塔,上面刻着一竖大字:城关镇大发展万岁。广场的周围是一带环形的草坪。广场的一侧建起了一座高高的台子,有阶梯爬上去,现在上面正有一群人在搭架子,台子后面挂着一幅很大的幕布,上面依然有几个大字:城关镇新工业区竣工典礼。
乍一看就知道是有演出。(
腹黑嫡女)
既然有演出而我们没有收到节目的征集通知是我很不痛快的,想以前我们的《城关镇领导之歌》就深受好评,堪称是城关镇文化的经典。
不多时,那些架子上就挂满了红对联、鞭炮和一些气球。
到了典礼举行的时候是在下午两点过的时候,因为是入了秋所以不是十分炎热。
其实,你应该知道把鞭炮和气球放在一起是很蠢笨的想法,然而我们小城的居民先想到了这一点,在典礼还没有举行的时候就有人把那些气球拿开了,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能够发现它们的下落。
因为少了放气球的过程,所以在县长点着鞭炮后典礼就开始了。
此时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人们拥挤在一起弄得彼此满头大汗,然而都还伸长了脖子看。
这一次的主持人是一对完全陌生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主持人的着装让我们眼前一亮,只觉得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人们的审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人们总是穿得越来越少,总想把大腿和胸部露出来。然而我想这大抵不是审美的问题,而是思想的问题,想必外地人小四的思想学得好,都坚持“艰苦奋斗”了。
在主持人的一番废话后节目终于开始了,先上台的是一个大合唱。乍一看,阵势跟我们城管队的合唱团差不多,然而歌曲却丝毫地没有新意,这一点完全刻写在观众漫不经心的脸上。
接下来的是一个舞蹈,虽说是舞蹈,然而也只是几个年轻人在台上癫痫似的抽搐了几下而已。
这批年轻舞者的出现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因为他们的穿着十分怪异,就像打满了补丁的肚兜一样,还都带着帽子。要是小城里的长者往这里一站,那么他们一定会骂道:“混账东西。”
那群年轻人的出场也是颇具新意的,排成一排后就瘸腿蛤蟆似的跳将上来。然而上台后就变得乱糟糟的了,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绘他们的那副德行。他们忽而张手,忽而下蹲,下蹲的姿势跟青蛙的有得一比。忽而又聚拢四肢躺在地上打圈,直至晕得不行了才“退位让贤”。有得也只用一只手就将整个身体撑起来了,这个动作我十分喜欢,假如用那双手来修炼如来神掌的话一定事半功倍。
人们看得瞠目结舌,大汗淋漓,上下滑动的喉结不断地把口水送到肚子里去。
真他娘的受不了。
我悄然独自离开了。
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我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然而也被呛了一口,原来空气中有一些絮状物掉了下来。我丝毫不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原本小城在第一次工业化以后就变得不那么安宁了,到了现在简直就是喧闹不休,就像一支哭丧的喇叭乐队在你的身边不断地来来回回一样。
我沿着1999走过去,看见源源不断的人流朝广场赶去,他们的新发型在灰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了,几乎是到了1999的尽头,我忽而发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猛然一回头,发现是一只野狗。看见是野狗我就下意识地想踹它一脚,但是我望见它灰暗无光的眼睛,如同死了一般,我吃了一惊,全身上下一阵冰凉,赶紧拔腿跑开了。
不多时,我又回到了广场那里。现在那里依然热闹非凡,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到舞台上去了,正和主持人交谈着什么问题。主持人好像是问:“鸡缺了一只腿后是什么?”
我想了半天,但是没有结果。
“还是鸡。”阿大答道。
“完全正确。”
台下一片掌声。
随后阿大抱着一个礼物就下来。
吴明问我到哪里去了。
我说:“到处走了走。”
刚才被那野狗一吓,到了现在还惊魂未定。
接下来的节目我毫无兴趣。
到了节目的最后还是老一套的剪彩,只不过剪彩的主角换成来这里投资的企业家了。他们喜笑颜开,仿佛这里的人民接收了他们这一群被外部世界所遗弃的“遗孤”之后,让他们保住了性命。
我原以为剪彩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可听吴明说完了之后还有一个餐会。
“餐会?”我很迷惑。
“哦,是这样的。”吴明对我说:“这里一个工厂的老板宰了十几只羊,让全城人民都去吃。”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亲自上台说的。”
为了验证那个暴发户的话,在典礼结束后我们就随着想去吃免费的午餐的“大部队”而去了。
那个厂是个不算很大的厂,但是其“嚣张”的气焰丝毫不亚于其他任何大企业。光红色旗子就插了几十面,如果再加上那个耸入云霄的烟囱的话就更了不得。
暴发户叫人摆出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先上了一壶酒,我知道这酒是小城里最难吃的一种酒。虽然酒难吃,但是我们依然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了一张桌子,说不定后面真的会有羊肉端上来的。
然而等了良久也不见端羊肉的人有任何动静。
倏然,一支光束朝天飞去,在空中炸出了一朵漂亮的火花,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刹那间,空气中便被爆炸后的火药味充满了。燃尽后的尘土不断往下飘落,常常落在那些仰面朝天的家伙的眼睛里,其中一个小孩还被弄得哇哇地大哭起来。
同时鞭炮声也齐声而响,长长的鞭炮围了工厂一圈,足足响了一个小时。
鞭炮响完后终于把羊肉端上来了,羊肉依然保持着学校食堂的特色,除了骨头和洋芋比较多外多多少少也有点肉。
大约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所有的羊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当然并不都是进了肚子里,藏到衣服底下的也不少。
对于暴发户的这种行径,我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用蚯蚓让鱼儿上钩,然后再把鱼儿摆上自己的餐桌。
当然,小城除了官员和煤老板外都是一些穷光蛋,他们只是占据了这里的一丁点土地。按照官方的说法:城关镇的矿藏都是属于全城关镇人民的。然而事实是这样的:国家的是国家的,人民的还是国家的。
酒足饭饱后,我们就离开了,还顺便摔了几个碗以表示对洋芋太多的抗议。
我们从厂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的路灯,路灯都是新安装上去的,除了少数被恶意破坏之外大抵都还能发出刺眼的灯光。
一阵寒风吹过,看来是要下雨了,小城的秋季是容易下雨的季节,而且只要一下就有“老子想下多久就下多久”的感觉。
其实当我们在黑暗中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了灯光下一望才发觉我们的身上多了很多小黑点。我用手一抹,立刻就在我的手臂上化成了一片墨迹。
我抬头朝天空望去,发现这些东西正源源不断地向下飘落,跟白天呛了我一口的一模一样。
管他什么玩意儿,我们继续往前走。
狗子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顺手敲灭了一颗路灯。
“好手法!”阿二喊道。
阿二为了证明自己的手法也很好,也捡起了一颗石子朝路灯扔去,然而和路灯相距甚远,于是他又捡起了一颗,刚想扔就被从后面来的一个人叫住。
我们回头一望——想必每个黑社会成员对他的印象都十分深刻——立刻撒腿就跑,幸好他没有朝我们的腰部或者头部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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