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独自趴在窗台上望着小城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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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城工业化以后就似乎变了一个模样,原本还算冷清的小城恍然间变得十分热闹,工业区的灯光从傍晚点到天亮,照亮了整个小城的夜空。如今夜晚的大街小巷穿梭着各色人物,不排除正在执勤的便衣警察,他们几乎认为只要是角落就必定会嗖地出现一具尸体,然后他们便会顺藤摸瓜,从这具尸体上发现一件惊天命案,最有可能的就是:死者是被一条狗咬死的,而那条狗是它的主人唆使它这么干的。
我望着小城,发现它的模样完全和以前是两样,我几乎是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来看待它的。这种陌生并不是一般的陌生,而是如同婴儿第一眼看见这个乱糟糟的世界。
其实,对于现在的那些高耸的烟囱,我更喜欢以前的。假如把烟囱当作一件艺术品的话,那么以前的烟囱像羞涩的姑娘一样温柔,而现在的烟囱则彰显着暴力。其实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烟囱,假使我喜欢的是一个姑娘的话那么人们一定不会因为我是一个初中生而说我****,而要是我说“我喜欢烟囱”的话那么就完全不一样了。
今夜,我做了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小学时候老师让我们看排出笔直的烟雾的烟囱的场景,然后我就梦见了丝丝,一直到梦境的结束。
当我醒来后就决定去找丝丝。
我来到相会美发所的时候,丝丝正在里面干着些针线活,我问丝丝:“那些东西是给谁绣的,是给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吗?”
丝丝对我一笑,说:“切,哪能是未来的孩子,是给你绣的。”
“我!”我十分惊讶,忽而觉得身边有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女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随后我让丝丝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骑上了我的摩托车。我回头一望,相会美发所早已在工业化的潮流下变得陈旧和落伍了,肮脏的气味和作古的牌匾毫无特色,仿佛就是一堆宝石之间的一粒沙子而已。
丝丝上了车就将我紧紧抱住。
“你害怕吗?”我问丝丝。
“不害怕。”丝丝说。
“我们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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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目的地的行程是十分容易的,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话恐怕就得把油箱加满。
我和丝丝先骑车到了加油站,加油站是一如既往的“中国石化”,由此可知中国石化的发展口号就是:遍地是石化,满眼是石化,让老百姓离不开石化。既然是石化,大抵也不是多么好的东西。
在我们前面的是一辆警车,车上的人一见到我们就把眼珠子往我们这个方向一抡,表示对黑社会的敌视和对自身的傲视。然而我毫不在意,我紧踩一脚油门嗖的一下飞出去。然而卖油的大妈似乎也对我们黑社会人士颇有成见,在我们离开后她就对警车里的人说:“瞧那王八蛋,我多收了他二十块。”
装满油后我就带着丝丝在小城的各个角落转了一圈,让她对自己的家乡(或许也不是丝丝的家乡)有个清楚的认识,要是以后丝丝被“两基”进了学校,语文老师一定会让她写一篇关于自己家乡的作文的,而只要一写,题目大概也只能是《家乡的变化》。
我颇为自己的深谋远虑感到自豪,我想要是自己能够考上一所大学的话,一定是个天才。
然而我一想:原本中国人都是能够成为天才的,后来进了学校后就只有科科考一百分的人才能成为天才,于是从此就没有天才了。
忽然,我不经意地从县政府奢华的大门前经过,发现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正被武警从里面赶出来。我乍看像是黄小能,但是就在他被横空一脚踢趴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真就是个乞丐,不是黄小能。
我顿时一想:也应该是去看看黄爷爷的时候了。
随后我们便驱车前往佳佳超市。因为开业期间被偷的原因,超市的安全系统都升级了,虽然是安全系统也只不过是多了些看管的人罢了,只要一进去就能感觉到无数的眼睛正时刻准备盯着自己。
我问丝丝要买什么好。
丝丝说她也不知道,反正送人的东西越贵越好。
我谨遵丝丝的要旨,从最贵的东西里挑选出一批更贵的东西,它们辉煌的外观十分好看,但是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它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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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着呢,只要是贵的就好。
我们将货物绑在威龙的尾巴上后就朝着黄爷爷家飞驰而去。
黄爷爷家是在山上,但这对于威龙来说丝毫不吃力。只听见威龙发出轰轰轰的声音,牛一般地朝山顶上冲上去了,不多时我们便到了黄爷爷家。
黄爷爷的记性十分好,在我进门的一刹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同时还责怪我,说小小年纪不能找媳妇。
丝丝听见,微微的一笑。
接着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子,除了墙壁上的奖状多了几张外还是老样子。
此时黄小能正虎头虎脑地坐在地上用一张小凳子垫着写作业,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忽而一辆拖拉机又“大摇大摆”地从山下吃力地爬上来。
黄爷爷又要忙活去了,他叫我们自便。
黄小能一听见拖拉机的声音,也立刻从沉迷学习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跟着出去捡垃圾去了。
虽然他爷孙俩的日子过得困苦,但这种惬意是其他人所不能体会到的。
我和丝丝在门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望着小城上空漂浮着的一片片由工业废气组成的浮云,慢慢地飘动,慢慢地扩散。
不多时,哐哐哐的声音又传来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过这种声音:火车的声音。倏然我便生起了去看火车的念头,于是拉着丝丝,骑着威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朝火车道去的路是一条泥泞小道,坑坑洼洼的路面让威龙不断地上下颠簸着,弗如骑在一匹奔驰的马上。
由于已经是入秋,所以周围的棘刺丛都临近枯萎了,微风一拂,便把掉落在地上的枯叶一扫而尽。
我们越过了一座山头便看见停在铁轨上的长长的火车了,同时火车下面还聚集这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看,边讨论边朝各个方向指来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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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临近火车的时候,身后便有一辆警车疾驰而来了,溅了威龙满身的泥水。
不多时我们也在火车旁边停下了,同时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扫了我们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聚集在人群中央。
我天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想必这样的热闹也是不能错过的,但郁闷的是现在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人们充满遗憾和惋惜的目光中可以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人群聚集的地方是在靠着火车的一旁,所以整个“观光”的队伍只能围成一个半圆。
前来“观光”的“旅客”不断增多,连坐在火车上的人也伸出一个脖子使劲往外望。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人群,我几乎害怕一个人渣的出现会使他们心惊胆战,从而使这场热闹失去所有观众。
然而我仿佛低估了面前这群人的胆量,假如你知道他们的“观赏物”之后你也会这么认为的,而且几乎毫不夸张地说道:****。
我原以为只有难得一见的双头松鼠才能如此吸引人,没想到在这样一群人的“鉴赏”下,尸体的****完全不亚于双头松鼠。
想必你已经知道他们欣赏的东西正是两具尸体。当时那两具尸体正手拉着手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不知从何处采来的野花,瞧这阵势,完全有罗曼蒂克的味道。而且男方的发型还是韩版的,绿色的头发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想必这也是火车司机将他们误撞的原因了。你应该能够想到,绿色的直立的头发加上手里的野花,火车司机一定认为轨道上出现的是两根原始生物,这才撞上去的。
警察观察了一下现场后就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开,还顺手抓过来一个目击者,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目击者说:“火车一来就死了,当时他们正手拉着手走在铁轨上,我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殉情的,所以……”
警察没有再让他说下去,而是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么他们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警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
目击者说:“我见他们被火车撞后就各自飞到了一面,于是我把女的从对面拉过来,让他们手拉着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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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走。”
随后目击者就被拉走了。
接着警察就为那两具尸体照相,仿佛是想把这罗曼蒂克的场景当作纪念,以后也好给老婆看。只要老婆说“我不爱你”的时候,警察就可以把照片往她们面前一放,说:“看,这就是下场。”此时只怕最固执的女人也要成为一只温驯的羔羊。
没有了戏看,所有的观众都离开了。
我和丝丝也骑着威龙沿着泥泞小道回到黄爷爷的家里。
此时,那堆新鲜的垃圾已经被他们打理完毕。
后来我看了看送给黄爷爷的放在子里的礼物,礼物却不见了。我问黄爷爷:“我送你的东西哪里去了?”他却说:“这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面写的全是洋文,留在我们这里也没用,所以我就卖给刚才那个开拖拉机的师傅。”
我问黄爷爷卖了多少钱。
黄爷爷说:“还好,卖了十八块钱。”
“那,买的时候买成多少钱的?”黄爷爷问我。
“五百……”我原本想说个实价,但一想还是说:“十五块,十五块……”
黄爷爷呵呵地笑了笑,说自己还赚了,还顺便教训了我们一句:“你们年轻人买东西就是中看不中用。”
随后黄爷爷就让我们进到子里,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水。黄爷爷说这里的水是最好的了,都是从水井里打出来的,喝到肚子里都是甜的。
我喝了一点,发现果然和黄爷爷说的一样,水里像放了糖一样。
丝丝也喝了一口,接着就一饮而尽。
我们喝完水,黄小能就从外面进来,手来还提着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起来是一只老鼠。
黄小能把它提到黄爷爷的面前,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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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东西果然是一老鼠模样,可是竟然长出来两个脑袋——但绝不是双头松鼠——两个脑袋还各自不相配合地转动着。
我们大家都愣住了,丝丝被吓得赶紧抱住我的手臂。
“你从那里弄来的?”黄爷爷慌张地问。
“垃圾堆里。”黄小能说。
不等黄小能说完,黄爷爷就赶紧把它抢过来扔到外面去,就在抢的时候还差点被那东西咬了一口。
我原以为黄爷爷见多识广,想必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但是我问黄爷爷时他也只是连连摇头,说:“这世道要乱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世道无论如何也是乱不起来的,在小城领导的英明统治下,连个乞丐也能长命百岁,说不定也能有妻妾成群家财万贯的一天。
我们坐了会儿就决定离开,说以后还会来看他们的。
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过。那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阵阵,闪电不断地从云间穿梭而过。
就在我们下来的时候那辆警车也下来了,车里不断地传出女人悲切的哭声和大叫声:“儿啊,早跟你说不能早恋啊!”
我和丝丝相对了一眼,我真害怕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下山的路陡而漫长,我放松了油门任凭威龙向下驰骋,凹凸不平的路面使得威龙不断地被抛在空中,完全有一种飞的感觉。
似乎只是刹那间,我们便到了我家的楼下。刚一下车阿大就跑过来了,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要打架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阿大就迅速离开了,我让丝丝回去后就跟在阿大的后面一直走到吴明家门口。
我到了吴明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城管队各级领导都来了,他们正激烈地讨论着。
我问吴明发生了什么事。
吴明说:“治安队的人来下战了,说在今晚决一死战,地点就在城关大道上。”
假如你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那么你就知道黑社会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大战。尤其是现在,边三条被抓进去后,薛小虎就急于在小城的社会中确立自己的地位,所以大战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迎战吗?”我问吴明。
“嗯,不迎战我们就无法在这个地方立足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想劈薛小虎的脑袋已经很久了,这样的誓言言犹在耳。
我干就干,我们组织了城管队所有的成员就朝着1999上走去。
此时,雷声响得更加的厉害了,闪电像利刃一样从我们头顶划过。小巷里不时还有几只野猫慌忙地经过,发出怪异的叫声。这样的叫声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假如是你你也一定不会认为这是猫的叫声。不过我们只忙于前进,几乎把这样的怪异的现象抛之脑后。
我们到了1999上的时候治安队的人也正气势汹汹地朝着1999赶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薛小虎。在闪电的照耀下他的脑袋完全呈现出一颗橄榄球的模样。
现在的1999狂风乍起,把灰尘吹到了半空中。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先前的经验告诉我们在打雷的天气里最好不要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其实,吴明早已经有这样的预料了,所以我们使用的武器都是木棒,一点金属也没有,反之薛小虎他们握着的都是杀伤力极大的钢管。
顷刻间,倾盆大雨便迎头而落。但是我们依然只是对峙。
若是在1999没有拓宽以前,我们尚可以躲在旁边的小巷里静待敌人的出击,但是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小巷也有几十米远。
蓦地,一道闪电疾驰而下,正好击在了1999旁的路灯上,瞬间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我们的对峙完全陷入了黑暗里。
忽地,只听见谢小虎一声令下,治安队的队伍便向我们潮涌过来,不断地传来钢管划过地面的嘶嘶声和相互撞击的当当声。
吴明让我们靠近路边,等待治安队的到来。
我们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这可是真正的对战,一点计谋都没有的对战。
薛小虎他们只顾向我们冲来,我们丝毫不能望见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能凭着声音勉强判断他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的“包围圈”里。
忽地,又是一条闪电从我们头顶划过,就在这短暂的瞬间,我们发现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我们的“包围圈”,想必他们同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大战就此开始。
吴明一声令下,我们便朝着路中央的治安队猛击过去。顿时,嚎叫声,咒骂声,埋怨声就地而起。
我不知道茫茫的黑夜中我们是否伤到了自己人,但是只要方向正确,保准不会误伤的。
大战持续了很长时间,1999两端的警察也驻留了很长时间。警报灯闪烁的亮光不时将我们的战场照亮,我发现很多人的脑袋都被鲜血染红了,但是他们依然坚持在抗战前线。我想假如老妈在的话,她一定会说:“假如你读也用出这种功夫的话考个贵大也不成问题。”
没多久,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战役”终于结束,我们大多数人都得以生还,想必也有少部分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大战结束后我们就各自奔回家里。
我和吴明朝同一个方向逃去,我问吴明有没有事。吴明说没事。后来他又问我,我报以同样的回答。
我陪吴明到了他的家里,他的老爸依然醉醺醺的,正在门口扭着一只鹅的脖子。那只鹅扑打着翅膀拼命想要逃出他的魔掌,但没多时整个脑袋就被完全拧下来了。吴明爸把鹅头往草丛里一扔就倒进子里睡着了。
吴明回家后我就独自朝家里走去。
似乎在雨中行走的人都比较容易伤感吧,我忽而觉得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我回到了家里,老爸见到我的状况问了我一声。
我说:“打架,没事。”
虽然我说没事,但我从老爸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歉意。然而我认为这个歉意并不是因为我而产生的,而是因为老妈的离去。
然而,无论如何这都不重要了。
客厅里,那个臭女人依然把药粉烧成一缕缕的烟雾后吸进自己的鼻子里,边吸还边呕吐,弄得整个客厅的空气浑浊不已。
我进了子后就把门使劲地关上,我从窗外望去,1999上的警车依然闪烁着警报灯,大雨依然不住地往下落,只有闪电稍稍地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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