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书
在我整理旧物时,偶尔翻出一个淡蓝色的信封,信没封口,也没有来信地址,只有内详两个字,字迹工整刚劲,心生疑惑,随手抽出信纸,有淡淡的泛黄,是一种有浅色花纹暗底的公主型信纸,我的心里更加好奇和迫切。
菲儿你好:
原谅我的唐突,贸然给你写这封信,实在是情不自禁相思难奈,我再也无法忍受夜夜为你而辗转难眠,你的一颦一笑都让我心动,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实在忘不了那一天下午,飘着细细的雨丝,我在市场里为厂家寻找客户,忽然间一抬头就看见了你,天地变色呼吸停止,“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我心中的情愫因你而在那个春天苏醒,就在一家公司的门口,你穿着一件雪白的短袖t恤,一条黑色短裙,如此简单的打扮竟然让你光芒四射,犹如一朵天山雪莲,就那样静静地悄悄地开放在我的心上,从此生根发芽根深帝固地扎根在我的心里。
从此,我记住了你,也记住了你的公司,我在你的公司老总面前拼命吹嘘我们的产品,价格一让再让条件放到最优,就是为了能让我们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可是天不如人愿,我的一厢情愿打动不了你的老总,我失魂落魄地出了你的公司,仿佛生离死别一样,现在想想我真傻,不与你的公司合作,我不是一样可以想别的办法接近你吗,呵呵,真傻。
……
我的思绪随之飞到了几年以前,眼前浮现出他的样子,白衬衣,干净的脸明亮的目,总是很深情很绅士的举止,说一口带广东味的普通话。若不是被岁月尘封的这封信,我真的有点想不起我和他的那一段淡淡的温柔情缘。
那时我在家电市场的一家公司上班,每日里接待客户,端茶递水迎来送往。从小生活清苦的我渴望丰富的物质生活,穿漂亮的衣服买高档的化妆品,可是这像个梦一样离我如此的遥远。常常幻想着有那么一个人,富有而深情,把我从灰姑娘一下子变成美丽的公主。我知道这只是一个童话,所以我只有一切靠自己日日努力!
有一天我正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的跑来一个小孩儿,瞪着明亮天真的眼睛举着这封信,“大姐姐,给你。”我环视了四周一圈,也没发现可疑人物。
回到家看了这封信以后,我有点不知所措,愣在那里,思绪万千,他的情真意切,心思单纯,令人不忍心给一点伤害,在这个世界上如此为情而付出的人都值得去珍惜,毕竟有人喜欢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是他又不是我心目中希望的那种人。
我并不讨厌他,我们一起吃饭散步,在行人稀落的林荫道上开着玩笑相互追逐,我感觉到他的用情很深也很炽烈。饭桌上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我明白的告诉他,我要等的人不是你这样的,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他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失,拿着小勺在小汤碗里来来回回,眉毛低垂着,周围人声嘈杂却与世隔绝,我看着他像是要哭的样子,心里蓦然间也疼得历害,可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饭没吃完他就走了,看着他伤心的背影如此的孤单,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他走后,我默默地坐了很久。
这样过了几天,我依然忙忙碌碌,为了生活我必须努力,为了多一个吃饭的生路我报名参加了电脑三维设计培训班,每日里没几刻空闲。他没有再出现,我竟然有点失落,那是一个飘着雨的下午,天色晦暗,有风在窗外低低回回,一如我荡秋千一样的心。忽然电话响起,我快速拿起电话,“菲儿,是我,我明天就要回广东去了,我能再见你一面吗。”他的声音低沉缓慢透着能滴水的忧伤。“好的,我在家等你。”我的心吊了起来,竟然有些难受,是因为他的离开?我摇摇头想把这种想法驱赶出大脑。
后来我并没有等到他,他的同事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他没有勇气面对我,虽然他极希望能再见我一面,他要回去重振家业,等他拥有了能让我幸福的资本,一定会来找我的。最后写到,菲儿,等我。
我的心再度沉到谷底。
过了几天,我出去见客户,公交车上,可能是我心神不定或是精神恍忽,被小偷割了钱包还没有觉察,等到下了车,一分钱也没了,忽然间望着车流滚滚,我竟然孤苦无依,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没有钱寸步难行。红尘万丈谁能与我共相依,为谁辛苦为谁忙?我这样辛苦努力到底是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幸福在我身边我却与它擦身而过,忽然间悲从中来有点想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我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我打通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后眼泪瞬间就止不住簌簌往下掉,听到他在那边焦急地问,菲儿,你在哪儿你怎么了?我明知他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跟他说了我的情况,他想了想说,别着急,我那有朋友,你说清你的所在地,在那哪儿也别去乖乖等着,一会儿有人会给你送钱去。我像个落难公主一样,需要王子来表现他的侠骨柔肠。
这件事以后,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亲切又默契,像是死心踏地的朋友又像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恋人,只是天各一方,只好用电话联系,都是他打电话过来,问一些简单的问候语,然后就是沉默。虽然如此却总是不断的打来。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公司,辗转了几次工作换了几个城市,电话号码也换了又换,终于失了联系,他也渐渐地淡出了我的生活。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次被称为爱情的东西出现,不管它是浓是淡是长是短,总是让我们在回忆的时候,生出些许甜蜜或惆怅,没有刻骨铬心但是它也静静地躺在我们心里的某个记忆角落里。
对岸的花火
那时候开学没多久,严喜总觉得,校园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味。他总是郁闷地找星子去操场喝酒。
他们在跨入同一间宿舍大门的时候认识。严喜在脏乱的宿舍中慌不择路,差点撞翻了星子的行李。那个高大瘦削的北方男孩,出人意料地对他宽厚一笑,让人生地不熟的严喜,竟有温暖的感觉。
他们坐在塑胶跑道的边缘,喝廉价的啤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聊的话语。
严喜一直想弄明白那股怪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星子不以为然地笑,这个学校能有什么东西。除了福尔马林。
严喜当下愣了一会儿,然后也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解剖,哦?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
高考后,严喜是稀里糊涂就填了这个学校。而星子,则是做医生的父亲干脆地下了命令。
高考太过专横,逼迫幼稚的人作幼稚的选择,或是无奈地接受别人替自己作的选择。我们总在还没有任何承受能力的年龄,被迫去承受太多的东西。
看,那是我喜欢的女孩。
严喜的手朝一个方向指。
很不起眼的一个女生,坐在双杠上,无意识地晃动着腿。天气很热,她穿着宽大的短衣短裤,瘦得不可理喻。规矩的齐耳短发,清冷白皙的皮肤,表情漠然,又带着慵懒的悠闲,一如她前后晃动的纤细的小腿。
是我们班的吧?星子眯起了眼睛,过去跟她聊几句啊。
嗨!宋青榆!严喜冲女生喊道。
叫青榆的女生向他们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浅浅的,不温不火的微笑,将手在胸前,轻轻地摇了摇。
星子学她的样子,也拿手冲她摇摇,摇完后才发觉,这样的手势,似乎只适合无邪的小女生。于是跟严喜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
宋青榆早已不看他们,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过去啊。星子催着严喜。
严喜的表情神秘,我不会跟她走太近的。他说。
星子诧异地扭头看他,却见严喜的眼底,一抹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
你以前认识她?
啊?没有啊。严喜回过神来。他双手撑地向后一仰,一见钟情你信么?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那又为什么要喜欢?
我也不知道。呵。严喜拍了拍手说,起来吧,走。
波澜不惊地上了好几个星期的理论课,人体解剖学,基础化学,高等数学……思想道德修养。
如果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跟高中不同,那就是,可以无限制地翘课。奶茶之甜蜜爱恋
尽管如此,星子还是不太敢放开了去翘,因为,毕竟有一门人体解剖学。一疏忽,人命关天的大事,日后,若是把盲肠当阑尾帮病人给切了~~~
可是严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星期满满的课,也没见他去上过几节。一般情况下,他会在宿舍睡上一个上午,下午出去晃,去哪都行,晚上,他在一个club里找了份兼职,端着盘子,穿梭于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之间。这样的生活,在被严加看管起来的高中岁月里,不知朝思暮想地想往了多少回。
听上届师兄师姐们在联谊会上说,考试是不用着急的,各科老师一般都会给提纲,考前有两周复习时间,想及格,足够。
所以严喜不怕。
但师兄师姐们也说了,要想拿到八十分以上,也就是与奖学金挂钩,那是难上加难。因为那么厚的一本本教材,一个学期要把它们吃透,你就得牺牲星期六星期天还有每个美好的夜晚——贡献给图书馆。
班里的同学似乎被吓着了,大家纷纷学着学长的样儿,一有空就提个水壶,背个大包,奔图书馆自习了。
学校本来就小,加之学习繁重,这样一来,平时在校园中,就少见传说中那种朝气蓬勃,五光十色的大好大学生活了。就连学生会在网球场前弄的那些所谓的新生活动,也像空虚的肥皂泡泡一样,承载不了什么实质内容。
星子跟严喜一时心血来潮,报名进了学生会。当时满腹豪情很想干一番大事业,后来却有上了贼船之感,先且不表。总之每天似乎都有很多事要忙,却又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
而学校说小的确小,却很少能见到宋青榆,除了星子能在每次课上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最前面静静听课外。
很奇怪,能如此认真听课的人,却几乎不去上自习——星子从未在图书馆的自习室见过她。
那严喜,可以说,自那次操场上遇见后,大概是再也没见了。星子甚至怀疑严喜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喜欢着这个女孩,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一切,连后来做实验,星子跟她分到了一个组,他也没问什么。
星子与宋青榆没有进一步熟悉起来,停留在实验伙伴上。宋青榆很少说话,除了实验中必要的交谈外。星子也没什么兴趣去挑起话题,一来,这是严喜喜欢的女生;二来,他本沉默;三来,最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女友。
那个女孩在北影,很漂亮。漂亮得除了漂亮后剩不下什么了。——这是严喜的评价。他们每个周末见面,一起逛街,聊天,平淡,安静,似乎过早地进入了细水长流的阶段。
生活,一直这样风平浪静过着。
这个学期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人兴奋的大事。
有时候严喜也会上课,坐在最后一排,歪着头看老师,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实验课他也逃过,不逃的时候,规规矩矩地做实验。来来回回取东西的时候,偶尔向宋青榆投去一瞥。
她喜欢笑,很可爱的样子,但不说话,微笑地看着星子做事,或者自己埋下头去一丝不苟地解剖尸体。
新年来时,严喜在学校的晚会上,边弹吉它边唱了一首很久远的歌,《那些花儿》,啦啦啦……想她……啦啦啦……她还在开吗……很是深沉忧郁了一会,便因此,居然迷倒好几个女生。
于是在即将期末考试的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天里,严喜的世界里桃花一朵一朵地开,开得他应接不暇,又不知该如何阻止,糊里糊涂被绑架着浪费了好一阵的大好时光。
等到最后两个星期,总算见识到了这个学校里疯狂的一面:图书馆门前,每天清晨,等着占座的人排了好几米长的队,全然不顾呼呼北风与惺忪睡意,要考试了啊。
班里不断有人去找老师要重点,回来后互相交流,彼此心照不宣。看书的时候,偶尔起来走动一下,串串门,互相发发牢骚,说什么太难背了啊背不完了啊不及格了啊,回去接着背。
星子在自习室呆烦了就会下楼去转一转。二层是两个阅览室,左边杂志右边新书,中间一个大空地,放几把长椅,几对情侣占据着它们,死死不肯离去,有人在大声朗读——据说这样可以增强记忆。
有一次星子意外地看到宋青榆,从杂志阅览室出来,见到他,笑了一笑,转身欲走。
出于同窗情谊,星子忍不住提醒一句:复习得怎么样了?
宋青榆脸色平静,哦,还行。
我这有解剖的复习资料,你要不要复印一下。星子再好心地问了一句。
宋青榆露出诧异的表情:还要……?然后又笑:不必了吧。
星子望着她轻松离去的背影,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居然自负地不需要复习资料!
几科考试过去后,大家额手相庆,试题几乎是资料上的,连严喜也能答出六七成,当然,及格就搞定了。而那些平时学得认真刻苦的,更不用说,个个脸上都有志得意满的快乐。
星子也自觉考得不错,高兴之余却不免悲哀,书本上有多少东西,其实现在大家一定都不太明了,但,谁在乎呢,只要考到好成绩。
是啊,谁在乎呢?星子在一片谈论试题的嘈杂声中放眼望去,看到了安静的宋青榆,她脸上似有厌恶的表情,抿紧着双唇,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严喜也看到了。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他,一时间无话,就那样静静地,向楼梯口,呆望了好久。
新的学期又来临,还是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发生。
除了,上组织学与胚胎学的老教授风趣幽默又知识渊博。
除了,课程更加地难了。因为,有了生物化学。人都说,生理、病理、药理、生化,三理一化,下临床之前要考的,也是著名的“四大名补”。这个,可不是考前投机取巧就能过了的。
所以,星子更加不敢怠慢。严喜也隔三差五来听一次课,虽然有一半的时间花在了发短信上。
他的社交范围似乎在无法遏止的扩大,星子早已退出学生会,他却意犹未尽。主要是,那里人多热闹,经常大家一起为某件事忙碌着,忙完了一起吃顿饭,很是繁华。严喜愈发受不了这个学校的寂寞苍白,所以,拼了命地去发掘这些丁点的活劲儿。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他一个也不知拒绝,却也不接受。
因为,在上课时远远的望着宋青榆,还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快乐,又略带悲伤。这种感觉很好,他不想打破。
他们很少谈论她,男生之间的话题,总有足球,游戏和美女。但宋青榆不算美女,何况,还那么“个”,特别“个”的女生,很多男生都不喜欢。她不会说很多话来让你有训斥她啰嗦的机会,她不会嬉皮笑脸来让你有亲近她的机会,她就那么安静冷淡的一笑表示她认识你,很没劲,所以大家不谈她。
星子还是不懂严喜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一个女生,而且用这样一种莫名奇妙的方式。
他跟女朋友分了手,同样不知为什么,很莫名其妙。
女孩说他没劲。
星子突然觉得,他怎么就跟宋青榆有一样的形容词了?
但其实,生活本来就没劲。
每天都按部就班,上完一堂课后急匆匆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没事时提壶水背个包就去自习了。
偶尔打打球,上上网。
有时候星子抬脚就迈进了阅览室,无一次意外的总会碰见宋青榆,见多了,两人会相视会心一笑,有些调皮。
星子忽然就想,这个女生,其实掩藏了很多东西,像固定的多面体,你不围着她转,自然只能见其一面。
星子把这个觉悟告诉了严喜,严喜却说:你才知道?
原来,原来。
但严喜不想去转,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忙得不亦乐乎。他跟星子说:我其实,能经常看见她就足够了。你知道距离产生美么?有时候,过度了解了反而会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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