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扬直到坐回自己的办公室里才接到了顾昕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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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咬了咬牙，拨了接通键，对方的声音还是尽量温柔，却处处透着疲惫，他说：“你去哪了？”
肖飞扬说：“我回去了，不等了。”
他顿了顿，敏锐地问：“你不开心？”
肖飞扬说：“不算吧，还行。”
他一笑，淡然地说：“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肖飞扬不知为何在他的笑容前自己永远少了底气，她告诫自己鼓起勇气来，说：“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过了片刻，她听着他吸了口气，然后耐着性子解释说：“小肥羊，你刚刚很不专业，ime的功能更新你怎么能当着竞争对手的面和我说？”
肖飞扬终于恍然大悟地明白了顾昕越让她离开的原因，暗骂自己的疏忽，但她还是冷冷地说：“好吧，我下次会注意。”
顾昕越顿了顿，问：“你很累？要不要我和胡笙打个招呼让你休息一下？”
肖飞扬说：“不用。”
顾昕越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着，而肖飞扬脑海里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窜了出来，混合成了一片嘈杂，她忍不住去打破了沉默，于是脱口而出：“我们不要继续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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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昕越在同时说：“我现在有会要开，先挂断了。”
两人话语同起同落，均是一愣。
她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声心烦意燥，她刚要挂断，却听见他说：“什么理由？”
肖飞扬决绝地说：“没有理由。”
顾昕越说：“你在自己给自己找别扭？”
肖飞扬说：“你还不是在给自己找别扭。”
顾昕越一顿，随即一笑，那笑声听上去有些僵硬，他缓慢地说：“如果这也算找别扭，那我心甘情愿，你确定你没又在胡思乱想？”
肖飞扬叹了口气，说：“顾昕越，我不懂你，我不了解你，你对我来说风险太大了，我年纪大了，不敢再冒风险。”
顾昕越沉默片刻后笑着说：“经济风险预防要求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防止意外损失时全军覆没，你大可不必拒绝我，放眼四周，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喜欢的人，我立即退出。”
肖飞扬话音依旧平稳，说：“哦，所以这方面你做得很好，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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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昕越愣了一愣，说：“我这方面做得很好？你什么意思？”
肖飞扬决绝地说：“我不愿意做你篮子里的鸡蛋。”
顾昕越笑了笑，淡定地说：“好，那我把你放在手心里可好？”
肖飞扬觉得和他说话像对牛弹琴，他不是真的听不懂就是完完全全是故意的。他又拿出了他那张笑脸面具来挡风雨。
她说：“一个人手有两只，心却只有一颗。”
她说：“顾昕越，你到底想留住谁，你心知肚明吧，可我，我也有我的坚持。”
顾昕越听罢终于严肃了起来，他语调变冷，说：“你哪来的这种想法？”
肖飞扬低声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脸颊肌肉已经有些僵硬了，她说：“你为什么一开始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和何沁白的相似，对不对？”
她等着顾昕越说不，却发现他只是在一边沉默着，她心如死灰，呵，这段短暂的爱情是时候落幕了。
没想到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他沉稳地问了句：“那很重要吗？”
肖飞扬心中一痛，她说：“很重要，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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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挂断电话，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整洁的桌面，心却乱乱的，手指随意地在一张空白纸上划着，也不知道划了多久，心里反复念着，他竟然没有说不，混蛋，他竟然连撒谎都不能。
她整理着文件，反复地进行着不需要脑力的工作，她问自己，你很喜欢他吗？她的确把太多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她二十七岁了，昨晚电光火石的相亲相守之时，她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匹配余生的另一半，而那个她向往过的婚姻殿堂，也似乎开始离她很近很近。
那么事到如今呢？他不是唐非，不是那个自己从少年看到青年的男孩，她不了解他的过往，她和他的感情像是悬在高空中的，绚丽美好却又岌岌可危。
下班之后肖飞扬依然魂不守舍，她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人潮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她淹没。
她没有坐出租车，而是站在了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地铁渐行渐远。她倚在一旁，空调风在她头顶上轻轻地吹着，这一路走了很久她才到达了她的目的地。
此时已是黄昏，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走或骑车从校门出去，男生女生嬉嬉闹闹，这是她的大学。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走进了校门，校园里一片绿意，没有记忆中粉白的樱花如簇，毕竟不是四月天。她走过熟悉的宿舍楼，那段时间唐非曾经骑着车每天早晨在楼下等她，她不知道如今管理宿舍楼的阿姨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一个，看着女生们打量着她眼中均流露出些许疑惑，她对着她们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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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走，是男生宿舍，每次她在那个宿舍楼下转着圈等待唐非时都会有男生似笑非笑地开着她玩笑，惹得她红着脸笑骂。
她走过图书馆，走过学校中心的那片湖，天已经黑了，她经过湖畔的亭子，看着里面有些许的亮光在闪，她心中一动，一步步走向了那个亭子，看着那亮光在黑暗中动了动，然后轻轻地落在地上，些许的光芒照亮了那人的脸。
肖飞扬笑着说：“唐非，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唐非不语，过了片刻他说：“原来你还记得？”
肖飞扬坐在他身旁，说：“怎么会忘。”这是他们初吻所在的地方，那个年少的夏天里，他们在湖畔的亭子，曾经旁若无人，曾经山盟海誓，而今后的每一年他们都相约在此相聚。连分开的那四年都是，只不过在那四年里，肖飞扬在湖畔踽踽独行，身旁没有这个与她约定的人，旖旎的风拂在她脸上，却让她渐渐变得更清醒。
唐非说：“你瞧？这湖见证了多少誓言。”
肖飞扬一笑说：“听太多怕要倒了胃口把湖水都反了上来。”
唐非沉默片刻，突然说：“飞扬，你前几次见我时看着我从来不会笑，眼里都是仇恨，可我现在竟不知道是让你笑着对我好还是冷着脸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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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扬沉默，风吹着湖水泛出些许的声响，她以为一直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的是她自己，可没想到唐非陷的才是最深的那个，如果上天没赐给她一个顾昕越，她会重新爱上他吗？这个和她分别了四年，走着不同的路的那个人。
唐非又问：“你真的爱上了他？”
肖飞扬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和他相知不深，按理说没有什么情深如许的理由，但当她吃着小笼包时，每一下咀嚼都带着她的心一阵疼痛，感情这东西，真是莫名其妙。
唐非的神情在夜晚里看不清楚，不过此时他的声音里都夹杂着几分索然，他笑了笑，说：“果然如此，飞扬，我早知道我留不住你。”
肖飞扬心中一梗，她看着他被烟雾环绕的萧索的脸，她忍不住脱口而出说：“怎么会？”随即觉得这三个字有些奇怪，可能会引发歧义，她笑了笑，解释说：“这种事怎么会早知道？”
唐非被她这没头没脑那句：“怎么会？”问得一愣，他表情冷冷的，好像在尽量克制着什么，而他心中残留的骄傲让他无法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只能转开话题说：“他对你怎么样？”
肖飞扬无法回答，迟疑了半晌，她轻声说：“我最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真奇怪，以前她对着顾昕越诉说她和唐非的过往，如今她又和唐非诉说她对顾昕越的失望。
唐非又抽起了一只烟，缕缕烟雾飘荡着，记忆也染上了一丝沧桑的味道，他的目光也迷迷蒙蒙的，这时他说：“我是不是有些没用？”
肖飞扬摇头，可她忘了在黑暗中他没有看见她的摇头，他只知道她正无声地沉默着，于是他低声笑了声，说：“如果我和你一起出国了呢？你渐渐位于人上，我却在生活中摸爬滚打，你会依然爱我？或者说，你就是一直等着一个让你摸不透触不到的人来孤注一掷地爱着？”
肖飞扬心中一惊，望着唐非的侧脸，他微低着头，黑暗中依稀能辨认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不是一个柔和的轮廓，而是刚硬的，有着利落的曲线，她曾以为他是一个骄傲的男子，殊不知他心里竟然有着这样的盘绕错乱。过了半晌，她勉强笑了出来，她说：“唐非，你什么时候话变这么多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自信的。”
却没想到他在她身后一直被她的光芒掩盖着，心里的墨越染越深，渐渐他和她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这是他心里的结，也是她曾经满心不解却没能看穿的两人之间的真正的距离。
唐非握着烟的手颤了颤，突然他站起了身，低头看着肖飞扬。
肖飞扬迎着他的俯视，坦然地抬起头，这一夜的月光一点都不明亮，唐非在那月光下的脸阴影密布，肖飞扬微笑着说：“唐非，原来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他表情不改，僵硬地说：“那么他呢？你真的要和那个成天笑的人在一起了？”
肖飞扬觉得“成天笑的人”这个定位颇有喜感，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唐非眉一扬，说：“你不知道什么？”
肖飞扬说：“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唐非一笑，模仿着她说：“你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你自己。”
肖飞扬顿住了，呆呆地望向他，此时的唐非和她记忆中的是两个人，不知是因为此间的湖光月色太美好，抑或是回忆让她的心变得更柔软，此时唐非的脸融在月光里，眉眼表情处处都分明流露着淡淡的温柔，他慢慢地说：“飞扬，你曾经也不相信我。”
肖飞扬心中一阵阵抽痛，如今她面对着她爱过而依旧爱她的人，她做不到那么坦然，好像两人一起打过的赌最后是她熬不住输掉了一样，她不像电视剧里的女主一样苦守住一段感情就死不放手，她变心了，在他一次次抛开她而她每次转身都能看见另一个人的时候。
而顾昕越呢？何沁白依然爱他，显而易见，何沁白和他之间远比她和唐非之间又复杂，两人的感情用抽刀断水水更流来形容都不过分，听郑楚源的话，何沁白于他不仅是恋人那么简单，是青梅竹马，是他少年时光的一抹亮色和一片旖旎，如果他离开了她，那么他用负心人三字形容也不过分。
她以前看小说里最恨这样的角色，女子一人在异乡漂泊，苦守思念心成灰，最后却发现她与之山盟海誓的心上人已经拥有了别人，药成碧海难奔。
可如今她也成了这样负心的角色，人海之中，他和她命中注定地相逢，心里各自有一座城，不对别人打开的城。
她淡淡一笑，在心里对他说，唐非，我现在相信你了，可你我之间，隔着时间，隔着一次次擦肩而过的隔阂，我的城里有你和我的回忆，可是已经没有了你了。
唐非抽完了一根烟，他说：“我记得你以前羡慕别人的男友站在女友楼下喊着表白，我还笑那种行为是白痴才会做的。”
他和肖飞扬之间保持着距离，他迎着晚风说：“事到如今，我真想大声把那三个字喊出来，说服你，也说服我自己，说服全世界，告诉他们我还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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