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空气被阳光烤得烘热,散发出一股如面包般熟透了的味道。(
一世倾城:凶悍世子妃)
墙壁上的广告纸掉净了颜色,反着灼眼的浮白光线。
道路两旁的海棠花开得嫣红,小城里淌满了血色的河流。
柳皓徜徉于这一片鲜红中,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秦子枫勾住他的右臂弯,协调着步子。
两人不急不缓地溜达,有意无意地望着街景。
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血液和**在温暖与柔和里逐渐发酵,散发出馥郁的醇香,精神和体力也逐渐充满身体,应和着血液回流和骨骼拔节的声音。
全身的毛孔于柔软的春风里打开着,将花木的芬芳延引而入,唾液分泌似乎比平日多了些,在喉结的沉浮间汩汩朝项间输送着。
天刚微亮,柳皓便穿戴整齐,跑到宿舍楼下。
秦子枫早已在路旁等候,见他出现,疾奔至眼前,扎入怀抱。
柳皓取了自行车,买好早餐,载了她,向东南方向十里开外的双子峰骑去。
前一天两人刚好,秦子枫就嚷着要去。
听当地人说,双子峰是一组丘陵,其中两座山峦相对凸起,一座像丫髻童子,一座如垂髫少女,因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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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峰对峙,相隔一尺,叫一线天,其间壁龛内供奉月老,因此也叫一线牵。
恋人一相爱,便要到山上月老庙请香还愿,她说这峰和自己名儿刚好投着,定要去看看。
渐渐驶出城区,平展黝黑的柏油路戛然而止,变为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底。
山野清风扑面吹来,卷起柳皓衣角,露出一大片铜色皮肤,秦子枫瞅见了,将衣角替他贴身压下。
小路将田野切成两半,茂盛的油菜花从身边缓缓滑过,浓艳鲜脆的黄绿色晃迷了眼。
她将脸颊贴紧他的后背,有股湿润的温暖从他皮肤上浮起来,夹杂着淡淡的汗香。
她将嘴唇也贴上去,微微地吮吸。
柳皓觉察到了,皮肤反射式地打了个激灵,之后微侧过头说:“累不累,已经半个小时了,应该快到了。你要是觉得无聊,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点点头,他的背随之动弹两下。
“街区手拉手肩并肩的温馨
而呼吸冷清像世界把我抽离
有一点伤心
也不知躲到哪里去
口中的巧克力来伪装我自己
讯息定格在对不起谢谢你
这回忆委屈像散不去的乌云
有一点想你
可如果真的遇见你
我想我没勇气再紧紧抱住你
情人节都快乐
我经过那条街人特别多
所以我忘了一个人走没有多寂寞
情人节都快乐
我多么希望在你的身边
聊聊最近这几年改变
那天是我牵着你的手
而你说你始终要走
你也没有回头看看我”
“听过这首歌吗?”
秦子枫陶醉在歌声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哇塞,被你的歌声融化了,太棒了!是什么歌呢?”
柳皓心里有些得意,脚下又加了劲头,车轮在小路上飞转着,哼出一首吱吱呀呀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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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道:“刘心《情人节》,有些伤感。”
秦子枫笑道:“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心里总有种莫名的忧愁,偶尔听首心酸的歌曲,读几个迷惘的句子,总觉得感同身受。”
柳皓嘿嘿笑了:“没接触你之前,总觉得你有些蛮横不讲理,有种娇惯的霸道,可是走近了,才发现其实你挺好的。”
秦子枫讥诮道:“哼,不要因为我说了一句人人皆知的废话,就仰慕我啊。”
听罢,柳皓情不自禁乐了,鼓足的劲一下子泄尽了,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步行一段。
秦子枫刚落地,就痛苦地喊叫起来,双脚已酸麻不堪,一触地面,似有千万条虫子从脚板向体内蜿蜒爬动。
柳皓玩笑道:“难道你这轿子里的千金小姐比我这艰辛脚夫还要疲惫?是娇妮子蛮自养吧?”
说罢,计上心来,撇了车跑至秦子枫身后,捂嘴扭腰贼笑道:“哈哈,你看你屁股,还印着车座的花纹,真像扣着颗肥硕的哈密瓜!”
秦子枫立即用衣袖掩着身后,慌张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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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皓急忙指她笑道:“怎么,这回就不疼了,哈哈哈……”笑得前俯后仰,眼睛里都挤出了泪。
秦子枫又羞又气,独自站在荒地里,一脸委屈与困窘。
柳皓继续向前走着,一侧身却不见了秦子枫的身影,慌忙转身,她仍站在小路一侧的油菜花田里,半膝没在草丛间,正睁圆了眼睛委屈地望着柳皓,面庞因施了水粉,映照出一片没有血色的苍白,眉毛浓笔一勾,轻巧地陷在两侧高高突起的眉骨之外,滑顺柔长的发丝在风里散乱地飞舞着。
柳皓倏忽感觉一股心疼,慌忙跑上前去,拉起她的手,温柔地用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子,小心哄道:“娘子,小生再也不敢了!”
秦子枫扑哧一声笑了,抽出手使劲捶打柳皓胸膛作罢。
太阳缓缓从东方山坳间升起,在近处山峦顶端笼罩了一层浓丽的彩晕。
二人并肩行走在幽静的山间小道上,影子被拉得狭长,又斜斜地落在西侧的农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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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皓放缓语气,目光循着前方,仿佛想到什么似地柔声说:“子枫,你知道吗?刚才你独自站在油菜花田里的模样让我感觉特别熟悉,那刻我都怀疑是否时光倒流。三四岁刚开始有零散记忆的时候,有次和妈妈逛商场,被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一直左顾右看,便落在她身后。而她没有察觉,径直向前走去,一段路后才回头发现,妈妈招手喊我跑过去。可那段不长的距离却让我觉得她离开了自己身边,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暗暗埋怨为什么她不理我把我丢下,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等她返回来把我拉走。”
秦子枫讥笑道:“呦,你这是白白吃了我几个拳头心里不服,胡乱编排故事嘲笑我,是要说我像刚断奶的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还是你像美丽的母亲一样宽容博大?”
柳皓忙摆手,正襟道:“嘿,别胡闹,就因为让她白白跑了一段路,我妈还凶我半天呢。每一个人似乎都会对另外一个人没有理由地信任和依赖。何远,你应该认识罢,和我同寝且关系很好的那个?有次我听他说古文里把失去父母讳言作失恃,这样想来,倒是还挺有道理的。有时候,生活中的一些场景会让人产生种很微妙的感觉,具体如何却又很难用语言传达得出。”
子枫赞同地点点头,说:“你知道的还挺不少的,平时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柳皓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没有,我平时不怎么读书。读书是件好事情,精致细腻,磨人品行,我耐性不好,往往看不下去。我那些话也只好在你面前取取巧卖卖乖,与何远放一起,就是粗俗庸人一个。他读过的书比较多,专业课学得挺扎实,话语里字字含金,即使没有古今中外的典故,也总蕴含些什么道理。他还有个朋友,叫成羽,名儿和长相都一副儒雅清秀的风流模样,也读不少书。不过每人喜好不同,又何必强求一致,书本上的东西未必不能在其他地方学到,我挺喜欢古罗马朗吉努斯理性主义的观点,他认为一个人的理性体现在精准的判断力上,而判断力的获得基于两点,一是自身道德修养,二是对社会的熟络程度。书也好,讲座也好,电影也好,实践也好,都是在认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认识我们自己,在效果上应当是殊途同归的。”
子枫听罢,理解地应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身的生活状态,只要能在这种状态下达到内心与外物的平衡,过得快乐就好。”
柳皓点点头,抬眼一望,双子峰的绰约身影从云端降落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之后半晌,二人静静地走着,唯有几丛油菜花远远传来在微风里轻轻摇晃的细碎声响。
奶色烟霭被初晨的阳光一层层拨散,在高处隐约露出靛青色山尖。
油菜花腾腾盛放,叶子碧绿如玉,星星点点地灼人的眼。
三两只橘黄色的鸟儿扑着翅膀从头顶轻轻划过,天空里泻下一片银铃般的乐曲。
子枫突然的笑声被空旷的田野扩散得明亮悠远,柳皓面向她,好奇问道:“你自己偷乐什么?”
子枫望着他的眼眸深处,继而视线仿佛被那段古旧记忆撩拨得躁动起来,时而落在他疏朗的眉峰,时而跃向他微敛的嘴角,时而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天空。
“我想象你在妈妈面前撒娇的样子,一定很稚嫩很可爱,像这枝干间刚冒出来的嫩芽”,她将一棵斜插入小道的油菜花枝随手掐了下来,伤痕处立即蓄满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落在湿润的土里。
柳皓冲她狠翻一白眼,左手揽她道:“这半会了,你还在笑那事,反应时间真长。”
子枫一手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臂,哼了一声,柳皓失去平衡,右腿撞在自行车后轮上,发出一阵枯干刺耳的嘎吱声。
子枫转过头,面露微红,问道:“诶,你说你有没有恋母情怀呢?”
柳皓故作沉吟,半晌后道:“有些,平日和妈妈沟通比和爸爸多些,在外时间长了想妈妈也比爸爸多些。你呢,不是说女孩会有恋父情结吗?”
子枫斩钉截铁,以毋庸置疑的肯定口吻说:“ofcourse,我是我爸情人,我俩走着站着总黏一起。在学校遇着委屈事情,他都帮我出面调停,家里遇着分歧,我俩总在一条战线。我妈被孤立,气不过,总用食指戳着我的脑门,怪声怪气骂,‘你这小蹄子,和你爹一个德行’,力道浑厚,仿佛每个字儿都被牙齿咬碎了才蹦出来。俩人结婚二十周年晚上,我当时读高三,正在教室里演算三角函数呢,我妈发来一条特别得瑟的短信,‘丫头,你干嘛呢,埋头题海鏖战呢吧,哈哈……我给你讲,刚才你爸请我吃了西餐,喝了咖啡,现在我们正在电影院看《牵手走过二十年》呢,一个十分怀旧且略带感伤的文艺片,讲一对知青二十年风雨坎坷。电影马上开始了,你自己一个人坐冷板凳吧,哈哈哈……’读完短信,她那巫婆一样的怪笑一直重叠在我的脑海,我都能想到她得意忘形的样子。更过分的是,下面还附一张照片,是两张叠在一起拍摄的影票,上面标着“贵宾情侣座,200元”的字样。半天我才淡定,冲着手机嘲道,‘哼,得意什么,你和我爸二十年才甜蜜一次,我和我爸天天都是情人节……’”
柳皓笑疼了肚子,弯腰使劲揉着,无暇顾及的自行车凌乱地摔倒在道旁的草丛中,嘴边的话语被笑意冲散得破碎流离,“哎呦,看看……你们家的……三朵……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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