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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寒跟着他们一行人跋涉十几个小时，再辗转一晚后，终于回到了加德满都。入城前，所有人都渐渐分散开，队伍慢慢变成了十几人，几人，直到最后，只剩她和程牧云。
程牧云和她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暗沉沉的颜色，在这种阴雨天气里，很轻易就能隐身到人群里。
“我们去哪儿？”她在小狐狸告别后，轻声问他。
“去找你的朋友们，他们获救后回到了加德满都，”他说完，又很快补充，“他们很好，活着，全都活着。”
温寒不敢置信看他。
亲眼见到大范围死亡的惨烈，哪怕已经过了三十几个小时，她仍觉得自己还在黑暗里，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里。哪怕现在站在吵闹平凡的街头，她都不敢有一丝念头，去深想王文浩是死是活，去想阿加西和朗姆现在在哪里……
她甚至到这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安全了。
她活下来，回到这里。
朋友们也都活着。
所以……可以马上就回到莫斯科了吗？
护照呢？早丢了，如果要回国需要联系俄罗斯政府吗？
脑子里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她的目光有些闪烁，程牧云颇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甚至一只手随意搭着她的肩，和她像是普通的情侣、外来游客：“我们就要告别了，小温寒，说一遍你在莫斯科的住址给我听。”
住址？
温寒忽然从纷乱中清醒，竟有一瞬怔愣。
几乎脱口而出，却生生止住……脱口而出的是她对他的那种迷恋，迷恋何时能化为爱情，她不知道，可她就这么被他垂眼看着，就觉得心底有些地方在着跳动着，这是她的男人……已经是她的男人。
可是家庭住址，就等于告诉他了自己所有的信息。
她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万一……养父母的平静生活就要被她自私的打破吗？
“怎么？不敢？”他笑得有些轻薄，仿佛又回到初遇在小旅店时的模样。
没有鲜血，没有枪战，只是加德满都细雨中的一株迷迭香。
微微着的绿叶，在着你。
她有着华人血统，却是生长在莫斯科。
愉快的性行为是那个社会里，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事。她的价值观、人生观都和普通莫斯科少女没什么两样。她也一直如此以为。
可是……此时此刻，她流淌在身体里的中国血液却开始慢慢地作祟。
这毕竟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甚至体会到了养母所说的那种中国女人对初次的重视和依恋……她竟还想追问，他问这句话，是随性而至，还是真会来找自己。
不过也仅是个小念头。
毕竟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莫斯科男人。
温寒靠过去，挨着他的肩膀，轻声说：“你能千里迢迢从莫斯科到一个不熟悉的国度，找到最难找的**组织，为自己的朋友报仇。如果想找我，即使没有地址，是不是也和找个老朋友一样简单？”
她已经开始学会如何避开他的问题。
他低声笑，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说得不错，只要我想，总会找到你。”
两个人走在巴格马蒂河沿岸，身旁就是帕苏帕提纳神庙。
这里是尼泊尔最大的露天火葬场，不论贫民，还是贵族，就在河的两岸葬台上被焚烧着。湿漉漉的空气里都是尸体灼烧的恶臭气味，可是那些守着的人却很虔诚……温寒在印度恒河边也见过火葬，可那是隔岸观看。
而现在，她就身处其中，十几步远外就是一个个葬台，一个个正在燃烧的尸体。
“一个人的肉身最多焚烧三四个小时，化成灰烬，洒到河里，”程牧云用轻松的口气，低声和她闲聊着，“三四个小时，这个人，这个人的过去，这个人在世上的所有痕迹就会消失无踪，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年近乎痴狂地追逐死后的永生，很可笑，对不对？”
“你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吗？”温寒轻声笑。
“我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但阳，“一直在和自己斗争，争吵不休，信还是不信，如何信？如何去奉献自己成全信仰？没有一秒停止过。”
“摇摆和徘徊，会让你陷入魔道，”她用余光去看他，轻声说，“我养母说过这句话。”
忽然，程牧云握住她的肩，半转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暂时遮挡住了所有路人的视线，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听上去……很有趣。”
她被吓一跳。
这里是火葬场，所有人都在虔诚地超度亡灵……
可是他却公然如此贴近，温热的气息就如此清晰地表露出他想做什么……她背后几步就是寺庙墙壁，面对着他和整条巴格马蒂河沿岸的一个个天葬台。
混着雨水的晨风，扑面而来。
他单手将登山服的帽子拉起来，在一瞬间咬住她的嘴唇，像是在深深吮吸一种汁液丰足的绝美果实，用吮吸的力度和牙齿的咬力将她逼得探出舌尖，供他更加深这种当众忌讳的深吻。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一分钟，松开来，她却已经喘息着，有些头昏。
他将手深入她的领口，轻轻碰她的，然后有些贪恋地，继续了两下。直到感觉她推自己，终是罢手，结束了这一分多钟的危险**。
他一直在思考，温寒对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是什么。
就在刚才，忽然找到一个很有趣的比喻：
佛祖在菩提树下涅?成佛，就这一点，就让菩提成为这世间多少人追捧侍奉为圣物的东西？至于，当初为什么是在菩提树下？这一点怕是连释迦牟尼自己都说不清。
那么，温寒对他，也是如此。
说不清，道不明，一见钟情，趋势，何必想那么明白。
他想要她，她，保护她，和她做|爱、相爱，甚至更多，这还不够吗？得到了心底想要的，却还想要去追究的因果，又何尝不是蹉跎时间。
活着，活下去，活到回到莫斯科的一天。
似乎有很大风险。
程牧云将她的领口拢好，继续陪着她走这段在尼泊尔最后的一断路。等将她送到一个陌生的旅馆前，停下来，也不说话，就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进去。
她愣住，没想到告别的如此突然。
“舍不得我了？”他低头笑，声音轻而性感。
“我在莫斯科大学读书，”她轻声说，“应该还会继续念研究生。”
她在告诉他，找到自己的途径。
而且告诉他，她会一直在一个地方读书数年。
“好。”
程牧云慢悠悠地退后两步，笑。
温寒心慌意乱地看着他的脸，眼睛，那双漩涡一眼的眼睛。忽然跑上前两步，踮起脚尖，用嘴唇去碰他的：“再见，程。”
“再见。”他笑着告别。
当他终于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旅店大门后，用余光看了看四周，转身离开。如果不是为了让王文浩回去给他的各国雇主透出口风，告诉那些谋划暗杀追杀自己十几年的人，自己就在尼泊尔，他不会在那晚夜袭时放王文浩一条生路。
事情正如他预料的在发展。
不过比他预料的快了几个小时，这街道中，异常阴沉奠气里，那些人提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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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彻底戴上黑色登山服的帽子，挡住空气中湿漉漉的粘稠雨珠，还有浓郁的人身体上的脂肪酸燃烧后的味道，转过一个路口，往僻静的街道深处走。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不见人影。
有消声器过滤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街道深处，有玻璃瞬间碎裂，忽然响起各种尖叫，然后瞬间又都安静下去。所有街道边的小酒馆、饭店、住户、旅店里的人都消失无踪，蹲在了能挡住子弹的所有屏障后。
短兵相接的巷战。
两边的人都迅速捕捉对方的身影。
程牧云手心里握着短刀，大概推测出自己的人和对方人所在的方位，需要尽快解决掉这些人，他的计划是被王文浩泄露行踪后，“被残忍追杀and落魄逃亡”，可不是频繁交火，和这些追杀自己的人火拼。
幸好，本来就有几个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在细密的雨中，灰暗的街道里，这场枪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十几分钟之后，整个街道恢复了骇人的寂静，几个男人拎着短小的枪走出来，其中之一踢开了小旅店的木门，将门后唯一幸存的中弹者拎出来，扔到街道上。
受伤的人闷哼了声，身子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
程牧云走近，看到是王文浩。
王文浩也在仰头看他：“程牧云……我和你合作这么多天，竟没猜到你就是程牧云。”只怪他太轻敌，本以为能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将这个CIA死亡名单上的人击毙……太容易就被击败了……他紧咬牙，不知道程牧云会怎么处理自己。
就像他想不通那晚程牧云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一样，他摸不透这个昔日莫斯科最大的军火商。
程牧云用了个眼色。
制住王文浩的人忽然一转枪，将枪柄重重砸向王文浩的脖颈，枪下人身子一软，昏在了地上。那人低声对程牧云说：“小狐狸一直说，老板交代这个人不能杀，所以刚才看到了才留下来。”
“小狐狸说的没错，我留着他还有用。”程牧云半蹲下身子。
他说话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腰上刀伤再次裂开来。
温热的血流，沿着腰流下来。
程牧云微蹙眉，刚才的枪战太激烈，竟撕裂了伤口。
他手里的刀锋，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
就这么沿着王文浩的脸颊，滑到脖颈，脑海里一瞬想到的是温寒为了保护他甘做人质。忽然有彻底杀了他的冲动。
这就是……嫉妒吗？
有血，从王文浩脖颈流下来。
最终，他的手还是停住了。
多年谋划的“程牧云逃亡计划”才刚刚开始，他必须确保自己在尼泊尔的消息传到各个追杀自己的组织核心……这个人身份很值钱，是多国间谍，程牧云还需要这个人活着，将消息尽快传播出去。王文浩还不能死，还需要继续活着。
他说服着自己，准备放过王文浩。
忽然，街口有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挣扎：“不要杀他！”
程牧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侧过头去，看街口拼命跑过来的女孩，慢慢站了起来。
她跑到他面前，用身体将王文浩挡在身后，恳求他：“不要杀我朋友。”
她刚才走入旅店见到阿加西，刚才说了几句话，就想起，还没有问过他的真实姓名。
于是就追出来，追上他。
却没想到就如此亲眼目睹了一场在闹市区的枪战，再次看到大范围的突然死亡，让她瞬间就回到那晚的情绪里，不敢动，想躲开，可却担心他的安危。
直到看到程牧云走出来，才终于松了心弦，站起身靠近的时候，却看到用刀去威胁自己的朋友……“王文浩说那个男人是坏人，就是他害了我们……王文浩好不容易逃出来，受了很多伤，现在去联系莫斯科朋友了……想要我们尽快回国……”她脑海里都是阿加西的话，没想到出来联系朋友的王文浩会被搅入这场枪战。
程牧云不是好人，她甚至因为迷恋他而忽略这点。
可她不能看着他杀自己的朋友。
“他就是普通人，你不要杀他，他出来就是为了联系朋友，让我们尽快回国，”温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轻声求情，“求你，求你别杀他，他不是坏人。”
程牧云始终未回答，整个街上，只有几个人还是持枪站立着，余下的都是死人。
还有一个昏迷的王文浩。
他会听自己的吗？
他真的会杀一个无辜的人吗？
温寒的心慢慢起来。
甚至，开始不敢去看他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他在审视她，那双眼里有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慑。他和她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始终是用中文在做着交流，这让她有时候会觉得他是刻意为之，因为自己和他都是华人。可是现在，此时，他再次开口，却是让人感觉懒洋洋冰凉凉的俄语：“亲爱的，你似乎很习惯为他挺身而出……你的勇气，真让我感到惊讶。”免费小说阅读尽在略,我们将一如既往为你提供优质小说。 梨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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