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寂静。
江解忧看着面前的七心海棠好一会儿,忽然把手中的铲子啪的一声丢到了窗台上,眉心的褶皱也加深了一层。
她从来不过问流火的去处,流火每日也是用了晚膳,便一直守在走廊之中不曾进来,而今天流火连着问了两次关于北辰焰和千年血参的事情,现在又没人,只怕只身前往林家盗千年血参去了。
哎……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室,发现北辰焰就着北海夜明珠的光亮,还在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江解忧步子停了一下,才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
北辰焰翻着书本,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在静怡的夜晚显得有些响亮,忽然,院中响起轻微的落地声,江解忧视线未转:“说。”
“属下四月,林家祠堂今夜不久前有刺客闯入。”
果然。
江解忧闭了闭眼:“被抓到没?”
四月道:“没有,但林家隐卫已经将祠堂团团包围,林老太君退出了祠堂,亲自带人守卫在外,据说一定要拿下刺客为止。”
翻进人家的祠堂,不是等同刨人家的祖坟吗?人家能不亲自把守誓不罢休吗?江解忧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把人都叫回来吧,我去。”
四月怔了一下:“小姐,属下不能让您以身犯险,您要救流火,还有别的方法。”
“没有别的办法。”硬碰硬只会死伤惨重,江解忧知道她说的是可以找皇帝从中调和,可是……
林家祠堂内供奉的可是林太君的夫君,她的灵魂寄托,夜探林家祠堂……端看林太君现在的态度,绝对不可能放跑刺客,虽然江解忧并不介意所谓名声,但现在让皇帝下令,让林太君知道和她有关系,只会激情林太君的愤怒,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么?
说与不说,林太君都会对流火下手,又何必让她知道去的人是流火,没得讨人嫌。
“可是小姐,林家祠堂机关重重,周围隐卫更是无数,现在又有林老太君亲自坐镇主持,属下怕小姐有所损伤。”
江解忧轻笑一声:“龙潭虎穴也无所谓,不必为我担心,最多一个时辰,我会回来。”
四月一急:“属下陪小姐一起去。”
“不用,人太多,反而行动不方便,林太君可不是一般人物,我自己有分寸,也有办法,你不必多说。”
楼外没了声音,四月最是了解自己这位主子,林家祠堂就算是龙潭虎穴,主子一旦决定要去,必定要去,她也知道自家主子,躲过林家那些隐卫不是问题,但潜意识里还是为江解忧担心。
江解忧啪的一声将北辰焰面前的书本合了起来。
北辰焰抬头看了她一眼,江解忧扯住他的袖子,一把将他按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北辰焰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今夜,多了一份清明,少了半分迷茫,细长的手指从被子中爬了出来,像是要攀上江解忧的手腕。
江解忧怔了一下,抬手点他睡穴,对窗外道:“看顾好了,任何可疑人等靠近珊瑚阁,即刻杀无赦!”
“是!”
说罢,江解忧转到了窗前,足尖一点,消失在暗夜之中。
春末夏初的夜有些微凉,江解忧施展轻功,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林家祠堂附近的一座阁楼之上,一眼望去,火把照亮了半天天,祠堂的四周埋伏着两百余名弓箭手,只要一个方位一有动静,就会乱箭齐发,将人射成蜂窝,祠堂的屋顶内外,里三层外三层,侍卫们各个严阵以待,手握兵器,有些黑暗的角落之中,武器的光影闪烁在火光之间,透着凛凛寒气。
这小小的祠堂,竟然埋伏了不下五百人!
此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身着素服,手中拄着龙头拐杖,立在祠堂门口,眉眼英气,面无表情,凌厉的目光四顾,忽然朝江解忧藏身的地方看来。
江解忧隐身在屋瓦之后,禁不住全身一凛,但江解忧也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可动弹,离了尚且有百丈距离,她只不过是稍微探看,就引来林太君的视线,如果此时一动,无疑是自爆藏身之处,还未救人,就要面对乱箭飞射而来的场面。
对峙的时间整整过了半刻,林老太君才从那个位置转开了目光,江解忧轻轻的松了口气,尽管她早已经知道林老太君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此时心中还是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洞察明锐能力不俗,正是虎老余威在。
江解忧在屋瓦之后听了一会儿,并不见那些侍卫隐卫动手,众人只是围在祠堂周围,打算来个瓮中捉鳖,祠堂的地势,林太君可谓早就烂在心里,现在不进去将人搜出来,只怕是不愿意打扰自己夫君在天之灵吧?
江解忧禁不住嘴角一动:说来也可笑,她向来反感这等迷信命格之说,不想今儿个,自己却要利用这一点,来林家的祠堂之中救人了。
轻巧的跃下楼阁,江解忧转到了楼阁之后的角门边上,林家祠堂修建的本来就在稍微荒凉一点的地带,这角门也有些破败,江解忧转到土墙跟前,对着墙边的树轻轻一转,面前的地板忽然错开了一道缝隙,这无人问津的小路角门边,竟然是地道入口!
流火闭了闭眼,额头虚汗冒了出来,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他本想来偷取千年血参,哪里知道血参根本不在这祠堂之中,还被困在祠堂无法离去,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林家祠堂龙潭虎穴,根本不是一人可以独闯,他一心为主子求药,甚至忘记了周密计划之后在动手,若不是林老太君有所顾忌,绝对不舍得破坏她夫君的祠堂,所以藏身在此,此时他只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祠堂内点着长明灯,流火刚喘了一口气,只听咔的一声!流火面色大变!手握长剑在手,冲那有响声的地方击刺而去!
叮!
剑势忽然被人阻住,流火蓦的瞪大眼,只见江解忧从圆柱后探出了半边身子,面色阴寒的瞪着他,两只手指夹住了剑身,竟然让长剑不能动弹分毫。
“江……”他刚要开口,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刻闭嘴。
林老太君站在祠堂门口,显然也听到了室内声响,以为刺客在祠堂之内做了什么破坏的事情,阴沉着声音道:“逆贼!还不滚出来受死,难道要老身亲自去将你揪出来吗?”
流火浓眉紧蹙,看向江解忧,江解忧轻轻一跃,从地道之中跃了出来,流火视线触及那地道,忽然惊诧的看向江解忧,端看她熟来熟去的姿态,只怕这地道不是近日才挖成,难道她……难道她早已经有了千年血参在手,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才一直都不曾着急过?
也在这一刻,他再次觉得自己简直是蠢货,以江解忧的性子,没有必然的把握,怎么可能那么淡定自若?
别说话!
江解忧唇瓣一动,却未发出声音。
流火身为北辰焰的贴身长随,北辰王府隐卫之主,唇语自然是懂的,立刻眼前一亮,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现在怎么办?
你受伤了吗?
没有。
嗯,跳进地道,顺着地道走。
江解忧指指面前的地道口,流火脚下一动,祠堂之外的林太君忽然高声道:“无知宵小,你若敢破坏祠堂里的一桌一椅,老身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识相的现在爬出来受死,老身就留你一个全尸!”
江解忧以眼神示意流火快走,自己伸手在喉间一点,忽然以一种猥琐的男音道:“哈哈哈,林老太君,小爷我佩服您老人家的声威赫赫,你若让出位置让小爷平安离去,小爷就给你个面子,留你死去的相公一个全尸,否则的话,小爷就算是死,也要将你那鬼相公挫骨扬灰!”
林太君大怒,龙头拐杖当的敲在地面上,气息急促:“你……你……”
而乘着林老太君被激怒的这一瞬间,江解忧和流火同时跳入地道之中,祠堂之内再无一丝声音,此时站在祠堂外面的林太君忽然面色一变。
不对!那人在祠堂之中一直从未说过话,以她的功力,也探得到那人从未动弹过,只有方才似乎有剑影闪动,便有人说话,说的还是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分明是为了激怒她。
声东击西!
林太君面色大变,拄着龙头拐杖大踏步往祠堂而去。
边上的总管一惊,上前拦住她:“将军不可,贼人还在祠堂之中。”
“滚开!”一脚踹开那总管,林太君拍门而入,全身戒备,果然,室内再无一人气息,柱子上似乎有人握过的痕迹,还有些微湿的汗渍,林太君久利沙场,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没听过,凭空消失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拐杖在一点,忽然觉得拐杖下的地板有些不对。
眼眸一眯,林太君忽然执起拐杖,冲着那块地板一击而下,地板碎成了粉末,果然!这地板之下竟然是空的。
林老太君怒不可遏,面色铁青,她纵横沙场十余年,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想不到如今竟被人上门欺负,岂能就此罢休?
林太君走出祠堂,长声喝道:“立即放烟火信号,令京城各处林家儿郎,林府侍卫全城搜索,一旦遇到可疑之人,就地拿下——等等!”林太君忽然一停,凌厉的视线转向方才她发觉有异的地方,眼眸一动。
手下之人都是多年跟随林太君的亲信,立即明白林太君的意思,往那处围绕了过去。
正在此时,两条影子忽然冲天而起,往西方奔去,暗夜之中,依然可以看出二人轻功高绝,快如闪电。
林太君面色阴沉,喝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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