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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有音而无心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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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3-08-19

    阳光照耀地纯白,不加渲染的灿烂,本身就已将这世间染遍,所谓是无心而为,必有作为吧。(灵域

    可它同样刺眼,因为太没有杂质的纯洁,让人的眼睛暴露地无比脆弱,如此晴空万里下,似也难以睁开眼睛。

    万事有度,若是贪心越境,反而适得其反。

    正是如此,才所谓并无好坏善恶之分,只看是否拿捏有度。

    凤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码头,青天白日下,她的心里面,却有几分不可逃避的躲闪之情。

    “凤仪。”何承勋来到酒店的客厅,看到孙凤仪一个人坐在窗边愣神,心下不安。

    她回来了,这个看起来永远拴不住的姑娘乖乖回来了,本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是从昨天起,凤仪就有些愁眉不展,时时沉默不语,时而又过度兴奋,何承勋嘴上再怎么否认,心里的担心永远是实实在在的。

    “来了。”她只抬头看了中原一眼,浅浅笑笑。

    “凤仪,今天艾德就要乘船回英国了,我的意思是,”他看似并不敢直接对孙凤仪提出什么要求,才会有这样犹豫的停顿,“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定要今天去办吗?”

    “有什么重要?”她迷茫地看了中原一眼,像是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是啊,有什么重要呢?只不过我必须去。”

    她又在戏弄自己。

    何承勋容色平静,心里一样平静。

    习惯了罢。

    “这一去千山万水的,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何承勋的口吻中带有感慨,更让人不忍的,是他根本就是在乞求,乞求孙凤仪放弃那些不知所谓的事情,来送别艾德。

    月转星移,人却总爱守在原地,何以能再见?

    “中原,你可是在责备我薄凉?”凤仪此语,确确实实在责备自己。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这样着急去做?”他深知孙大小姐此趟过来上海根本就是闲来无事,又何故有如此借口。

    “总之,你信我就可以了,我会尽量赶过去的,也许,也许来得及。”孙凤仪垂下眼睛,似在思量这两码送别之地的距离,看看是否赶得及。

    “你这样坚持,我也不好多言了,但愿,”何承勋永远也争不过孙凤仪,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而改变什么,就像此刻,他想说的是,但愿,你不会后悔,只是张开嘴,无可奈何地变成,“但愿你赶得及,跟艾德告别。”

    霍普金斯的上海之行终于结束了,昨晚,这师生三人在外滩享用了farewelldinner。在沪的几周艾德老头过地很开心,有乔陪着参加活动,有索尼娅陪着伺候早餐逛大街,两个年轻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而温暖。

    有人说,离别是另一段相遇的开始,地球是圆的,只要我们坚持地想要找到对方,就总有相遇的一天,平行的时空里,我的光阴,只愿为你纠缠。

    可是,这一去英伦,海上颠簸便是数月,来回早已消耗太多精神和体力,且不说中原和凤仪这样的年轻人,霍普金斯已年届六十,怕是这一趟之后,再也经不起如此的奔波了。(道器纵横

    而凤仪呢,当她从伦敦怏怏回归,再次回到北平的家族的时候,一切,早已开始身不由己,再几时,能够扬帆不列颠,去看满园的玫瑰,品味醇香的午后红茶,去走过那时的田间小道?

    怕是再没机会了吧。

    凤仪想到这儿,下意识地狠狠捏了捏手中的电报,自己,也不便久留了。

    吾儿凤仪,久离家,甚念,近家中遇事,为父已遣家丁抵沪,吾儿安好速归。父字。

    爸,我也想你了。

    这次,离家太久,久地都忘记思念家人了,孙凤仪,你真不是个孝顺的女儿。而家中遇事几个字更是让她的归心似箭如在油锅煎炸一样煎熬。报纸新闻上,都没有听说北方发生了什么大事件,那么孙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父亲催着自己回去,又是相关?

    春风浮躁,阵阵划过脸颊,似乎也划去了最后一点点的同情心。

    艾德,等我,等我去送别你。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你们也要等我,凤仪很快就回家。

    “凤仪。”

    凤仪被惊了一下,猛然回头,看到的,竟是吴庭轩。

    “你?”不能够再惊讶了,吴庭轩为何在此,难道也是有事情?“你怎么在这儿?”

    “我,”突然哑口,“我来看看你。”他深深地看了凤仪一眼,似乎想要探出个究竟,仍旧迷雾重重。

    眼前的女子,穿着纱质的黑色洋装长裙,领口和袖子恰到好处的镂空花样,让沉重的黑色,多了几分魅力的轻快,而裙摆一侧,效仿近年来时兴的高叉旗袍,亦用刺绣和镂花隐约开了一个高叉,让整件衣服,散发着一种东方式的魅惑与婀娜多姿来,裙角和领口都缀满了绸质的花朵,颇有几分冷艳的活泼感。

    凤仪重回平静,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去,这抹浓重的黑色,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太过压抑,格格不入。而庭轩也颇有默契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心思同样沉重的她,不再多言。

    吴庭轩的出现,让凤仪有些不知所措,并非她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她很担心吴庭轩会因为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有所评判。

    因着他,你开始不相信自己了吗?

    孙凤仪恨恨地咬了咬牙,决心坚定意志。

    远处,警察局的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前前后后四下谨慎,中间有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步履蹒跚,犯人一样的她,似乎是他们保护,或者押送的对象。

    竹下香织,我,也在等你。

    码头的风很急很劲,竹下香织穿着白色的和服,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在风中肆意凌乱着,眼睛肿胀无神,还有重重的黑眼圈,似是忙碌许久睡眠不好的缘故,只是那精致的红唇,鲜艳依旧,在这黑发白衣的映衬下,更加耀眼,在孙凤仪眼中,也愈发刺痛。

    “孙小姐。”打头的警察看到孙凤仪,眼前一亮,立刻示意身后的人停住脚步,他小跑了过去。

    “嗯,辛苦了,都打点好了吗?”凤仪慢慢地拿出几个大洋塞在他手中。

    “您放心,袁,额,大少爷都打点好了,待会儿就上船,此刻孙小姐有什么指示尽管提。(材料帝国)”

    这个警员点头哈腰地在孙凤仪示意下走开了。

    “大家,去后面守着,留两个人看着这个日本人就行了,再过半小时开船。”听到吆喝声,竹下香织缓缓抬起疲惫的眼皮,木讷地盯着前方,眼神中的淡泊与沉静,让她美地如池中莲花,清净唯美,不尘不染。

    “先,把她的。”看到她被反铐的手,毕竟同窗多年,于心不忍。

    听到孙凤仪的吩咐后,竹下的嘴角挂起的一丝笑,在鲜红色的映照下,竟有几分凄美。

    子孝,就是爱上了这样的美丽吗?

    凤仪的脸庞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收起被往事和情感所软化的思绪与眼神,换上一副充满了高傲与藐视的脸谱,朝着对面那个女人走过去。

    庭轩有一瞬间想要阻止她,但是立刻就放弃了,只是慢步地跟在凤仪后面,他认出了那个被押送的女人,是曾经在百丽宫与凤仪发生冲突的日本人,当时的情况就乱成一团,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光景,着实令人费解,看眼前,凤仪应该不至于过去再打她一耳光诸如此类,所以只小心跟着,也算对那个女子的一份尊重。

    “我们又见面了,香织。”凤仪一步一步走近竹下香织,穿着黑色长裙的她所散发的危险气味越来越浓重,连竹下香织身后的警察都不自觉地朝前几步,好像要预防孙凤仪忽然把竹下香织一枪打死此类的事情发生。

    竹下香织目不转睛地看着来者不善的孙凤仪,丝毫没有畏惧,只是冷冷地笑一笑。心里的恐慌,还是有一丝萦绕的,明知她的来意,却因着叫了一声“香织”而非“竹下”更添诡异。

    “真没想到,你会来送我,消息够灵通的。”竹下慢慢地转了转被铐地僵硬的手腕,她的声音干涩,虽说疲软无力,却也有股子倔强,支撑着她单薄的身躯。

    “该是我没想到,英国留学的竹下家的小姐,居然会贩毒。”凤仪就好像一个先知,在玩弄愚蠢的人们,只是这个世上哪儿有先知啊,幕后的操盘手而已,却把你们通通欺骗了!

    “我没有!”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大了原本耷拉着的眼睛,犀利地瞪着凤仪,在为自己辩护,忽而一瞬间,她的思维在快速转动着,恍惚间,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密密地织成一个网,也连成了线索,“你,是如何知道的?”她阴森森地看着凤仪。

    “你觉得呢?”凤仪故作的得意之色让竹下的不满更加疯狂。

    “我知道,你在北平只手遮天,没想到在上海滩你也,”说到这儿,她自己打住了,思考片刻,“该不会,是你是不是,是你!”瞬间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狂躁地冲着孙凤仪吼了起来,甚至于冲上去想要掐住凤仪的脖子。

    庭轩和跟过来的两个警察立刻冲上去,拉开了不受控制的竹下香织。

    “是你!我知道是你!孙凤仪是你!”她被拉住之后依旧咬牙切齿地喊着,之前沉静美好的样子粉碎殆尽。“鸦片是你放的!警局的人也是你叫来的!是你!是你害我!”此刻的愤怒像是要挣脱枷锁的野兽,不顾一切。

    而凤仪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当初既然做了,就能够遇见到今天,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方子孝,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还如蝴蝶兰一般花样美好。”她支开了吴庭轩之后,更加逼近了竹下香织。

    黑裙中的凤仪,让人恐惧,像个能够掌握生死阴险狠毒的女巫,冷酷无情,而对面,瘫在地上软弱的竹下香织,纯洁的白色里裹着的,却是只善良受伤的白天鹅一般,憔悴怜人。(实习神医

    这样的对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在黑白之间,颠倒着人情和是非。

    “孙凤仪,你这个女人太狠毒了,你是恶魔!是恶魔!”她低声哭泣着,呜咽中,还在咒骂着凤仪。

    “是我做的又如何?”凤仪并未生气,反而愈加起兴,“竹下,你总该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说到代价,竹下香织的目光有些躲闪,做了亏心事,谁敲门都一样怕,“是,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对不起你,可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该诬陷我藏毒!”

    “你们?”凤仪不屑地哼了一身,“他已经上天堂了,怎么,你也想去相陪吗?你们?”

    此话一出,吓地竹下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她意识到,那天莫名有队警察把自己家搜了个底朝天搜出大量的鸦片,到今天孙凤仪堂而皇之地承认是已所为,她懂了,这位孙小姐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也是刚才为什么她没有想要惊动警察,想要为自己洗脱罪名去翻案,因为孙凤仪既然栽赃到这样理直气壮,自己只有认罪一条路。虽说自己的家族在东京也是半朝遮天,可是毕竟在这里,眼前亏吃不得。而且连着几天的审讯,已经被折磨地崩溃了,竹下香织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凤仪,我们曾也是好朋友,子孝爱上了我,我,和他都有错,可是他人已不在,这件事也过去许久,你为何要如此报复我,你可知贩毒的罪名有多大吗?”竹下的哭声很轻,却很凄凉,让凤仪身后的吴庭轩,也颇为动容,却又不好出面言说。

    “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没什么好解释的,”凤仪拍了拍手套,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再说了,如果罪名不够大,我又怎么,合情合理地,把你驱逐出境呢。”凤仪贴近竹下,在她耳边,如魔鬼般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让竹下惊恐不已。

    “你竟恨我至此?!”

    “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了而已。”

    她惊恐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裙子的女子,黑色的卷发梳在一侧,用镶嵌鎏金花点缀石榴红珠子的珠钗绾起,她精灵的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辉,而她唇上的红色,燃烧地更加热烈,更加无畏!

    她是魔鬼,是魔鬼!

    “可你是诬陷,诬陷我,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愧吗?”竹下似乎还想打动她的良心。

    “你和方子孝背信弃义的时候,心里有愧吗?”如此轻易地撕开自己的伤口,也许只有魔鬼,心里才不会痛。

    “更何况,你们日本人,哦不,是倭寇,我们老祖宗,是这么称呼的,这些年犯下的罪孽也不少,藏毒算是其中最小的罪行了吧,”眼看着竹下逐渐扭曲的脸,凤仪就更来精神,“就不算打沉了前清的水师,杀了我多少同胞,抢了我多少资源和钱财,你这小小的遣返回国,也算是为你的倭寇先人和族人,赎掉一丁点的罪过吧,不委屈你啊。”

    哑口无言。

    竹下香织惊恐地看着语气平淡的孙凤仪,她明明感觉所说的这些所谓罪行与己无关,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为自己辩护,更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诡辩,她在诡辩!

    孙凤仪的得意,她的痛苦,竹下香织几近崩溃的思绪,在凤仪的神色中,竟明朗了起来,她淡去原本失望之极的表情,流露出了丝丝笑意。

    “笑?你还笑得出来?看来这些鸦片之于你,真真是小意思了。(皇商嫡女:医动天下)”凤仪也稍稍不安,刚才还哭泣委屈的样子,怎么就笑地让自己这么毛骨悚然。

    “孙凤仪,你神通广大颠倒黑白,你尽管诬陷我逮捕我遣返我也罢,可是你知道,墨礼他为何喜欢我吗?你又知道,他为何不再爱你了吗?”

    愣在原地。

    这下,轮到孙凤仪惊恐地看着神色淡然的竹下香织,这个女人落魄至此,居然还有能力反过来狠狠地将自己一军!这样无法还手的,被深深刺痛了。

    没错,只有方子孝的移情别恋,是她猝不及防的伤。

    “你说什么?”她朝着脆弱的竹下逼近,阴狠的口气并非是在问她,而是在威胁她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且看着竹下香织这个志在必得的样子,压根就没想收回去!

    “我说,孙凤仪,你这个骄傲又任性的脾气,才是方子孝离开你的真正原因。”她得意地看着孙凤仪逐渐变青的脸色,“并非我出色在哪里,问题只出在你自己身上,你知道吗,他遇难之前同你的那次约会,便是想与你讲清楚的,可惜,”

    “不要再说了!”孙凤仪突然间失去理智了,大声嘶吼到。

    “我为什么不说!”竹下的眼神立转凌厉,“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很值得炫耀吗?你的霸道已经害死了子孝,害死你们俩的感情,可是你竟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孙凤仪颤抖的双手,已经狰狞的脸庞,在对竹下香织的嚣张做着最后的警告,而她低沉的声音,已是警告中的警告。

    “哼,他?”竹下看了看凤仪身后不远处的吴庭轩,心里明白了几分,“那个男人,是你的爱人吧?”凤仪猛然抬头,死死盯住竹下扭曲的脸,“终有一天,他也会离开你的,所有你爱的人,都会这样离开你,像子孝一样。”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竹下惨白的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映衬地更加血红地触目惊心。

    吴庭轩呆在原地,无法决定是去阻止凤仪,还是任其恣意,这二人的争吵,言语间他也听去几分,大概是因着方子孝的事情,所以,吴庭轩心想,还是不便插手,再观望一下吧。

    “哼,怎么,你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孙凤仪,也被说到痛处了?”竹下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惨烈却嘲笑地瞪着怒不可遏甚至于要歇斯底里的孙凤仪。

    瞬移间,她冲到竹下跟前,用手狠狠掐住她的下颌,长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嵌入到竹下的肌肤里掐地她生疼,一个大力把她逼到水边的栏杆处,将其半个身子按在栏杆外悬空,利落地从头上取下那个金灿灿的石榴花簪,将锋利的簪尾顶在竹下脖子的动脉处,很明显,只要这簪子划下去,本就虚弱不堪的她便是吓也吓的丧失抵抗能力了,然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扔进水里。

    “你,你要干什么!”原本还自以为占了上风将孙凤仪逼得发疯的竹下小姐,后悔的肠子都来不及变青了,因为发疯的孙凤仪有多可怕,她已然承担不起后果,因为后果,有可能是葬送自己的性命。

    “凤仪!”吴庭轩和那两个看守的警员也火速扑过来,却又不敢靠近,怕她做出任何更加疯狂的举动来。

    “我要干什么,”孙凤仪的疯狂也不见了,她冷冷地嘲笑,“竹下,你不是说我霸道妄为吗?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你扔下去,然后派人给东京拍份电报,就说那艘单独押送你的船遇上风浪沉了,如何?”

    竹下已经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眼前这个娇艳如花的女子,却是这样恶毒阴狠,这朵妖冶的玫瑰,怕是用毒药浇灌出来的吧。(民国异梦

    此刻的孙凤仪,更加衬这件黑色的裙子。

    “凤仪,你疯了吗!”吴庭轩看到二人正在对峙之时,示意三个人一同过去,瞬间把僵持的凤仪和竹下拉开。

    竹下香织的腿一下子软了,她软绵绵的身子跌倒在地上,嘤嘤啜泣不敢站起来。而孙凤仪则被吴庭轩揽在怀里,僵硬地颤抖着,说不出话,眼神发直。

    这一下,两败俱伤。

    了。

    竹下香织和押送她的两名警员,乘着开往横滨的客船,离开了上海。

    海水悠闲地荡来荡去,云朵悠闲地飘来飘去,之前的警局的人也都离开了,只剩吴庭轩,和神情呆滞的孙凤仪,孤零零地站在码头,平静的码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凤仪手里还拿着那枚漂亮且锋利的簪子,头发被拆散后,散落在肩上,像奔放热情的吉普赛女郎,任长发和衣裙在风中飘扬,可这样的黑裙子,却永远不是他们的颜色,她,只是孙凤仪。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裙,她暗夜的灵魂,自不该行走在青天之下。

    吴庭轩故作镇定和从容的背后,是惊讶,是难以置信,他无法相信,那个虽然任性却善良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心机狠毒和疯狂的举动,只为了报复一个自己容不下的人,被背叛的情,竟要她身陷囹圄,诬判重罪,以至于遣返回国,永远从这片版图上消失。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孙凤仪黑暗的一面,这也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心,产生了怀疑。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的心事。

    为什么这件事,会如此痛苦?只因为曾经的爱人,爱上了别人?

    不,如果事在当初,她也许会接受,甚至于原谅,一笑而过,可错就错在,这件事,暴露在方子孝遇难之后,相当于全盘否定了两人自幼的情意,而这份情意,包含了凤仪所有的信心和快乐,这是她无法接受的原因。

    就像是给过去的自己,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天人相隔,你让我如何面对。

    水的那头,站在船头的竹下香织,触手摸了摸被孙凤仪掐出一道伤痕的脖子,隐隐作痛,红肿的脸颊,还未平复的心境,似乎忘不掉的爱情,似乎记不起的友情,说不清,该怪的,难道是我们相遇的时光?

    一滴泪,两厢不愿,却双双落下。

    白衣的不是天使,黑衣的亦不是魔鬼,都只是有心的凡人,不同的躯壳,同样的眼泪,同样的心痛,只因同一个人而起,即灭。

    “凤仪?”看到孙凤仪已经静静地站了好久,吴庭轩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你为什么会来。”她没有回应,只是这样平淡地问了一句。

    “是,何承勋,派人通知我,你会来这里,叫我过来的。”今早何承勋叫人来告诉吴庭轩,孙凤仪会在码头,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不放心,特请吴庭轩前来照应一下。

    现在看来,何承勋的做法,妥妥是明智的。失控的孙凤仪,也只有吴庭轩能拦得住了,否则刚刚就算竹下没有落水,脖子上被划出个大伤疤,也是不好同竹下家族交代的,凤仪任性,警局可交代不起了,到时候再连累了袁栋,更是不值。

    这一切全凭何承勋的猜测而做出的安排。袁栋在策划了整件事之后,心觉不妥,原本想要告知何承勋一点,让他有所防范,却又担心万一事情闹大了,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介入,自己就多一分危险,因而保持了沉默。可是何承勋,是何永濂的儿子,敏锐的思维,早已嗅出了几分不对劲,于是他用吴庭轩,为孙凤仪上了一道保险。

    凤仪,今生无论如何,我只想保你周全,即使在你身边的不是我,亦在所不惜。

    “呵呵,中原,还是如此精明。”她转过身,有些无力地看着吴庭轩,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想要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自己的样子。

    吴庭轩担忧地看着她,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自己的心中,对眼前的姑娘,也生出了几分顾忌吗?

    凤仪转移开目光,一步一步地朝着岸边走去,擦过吴庭轩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一刻,吴庭轩看到了她的脆弱,他想要抱住她,深深地抱住她在身边,不回头,不放手。

    可是,他犹豫了,他想要伸出的手臂,又沉沉地落了回去,他害怕自己抱住的,真的是黑夜的妖,从此,她将噬咬自己的灵魂,直至毁灭,就像刚刚,她毁了竹下香织的人生一样。

    吴庭轩拉住凤仪的胳膊,伸出手,温柔地捋了捋她凌乱披散的头发,仿佛在安抚一个暴躁的小孩子,“好了,都结束了。”

    “你也觉得我太过狠心了吗?”幽幽叹气,不知是否担心这一幕过后,自己在吴庭轩的心中,再无往日的美好了。

    “我只是担心这样,既伤到了别人,也伤到了你。”凤仪现在颓然的样子,再不似刚才的暴躁甚至于凶残,吴庭轩无法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想着要安慰安慰她。

    “这件事,他们不该瞒我到现在,”她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天,似在说给天国的那个人听,“既然墨礼已经不在了,又为何要让我发现。”

    如果能够装傻,她愿意一直骗自己,可是年轻气盛,又如何轻易做到。

    “很多事情都是因缘际会,天命之事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却是可以掌握的。”言说间,吴庭轩想到了自己被打断的升职那件事,而更加让他不解的是,江宽只亲自接见了他,并未升他为团长。

    愤怒吗?不仅仅是单纯的因为没有获利而气恼,这是一种羞辱,在所有人面前让他受到了羞辱!他不明白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因为之后,所有人都在忙着联姻和应对川军,连江智悦都再也没露过面。吴庭轩,连同他舍命保沪系的功劳,就这样湮没在人群中,成为一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那么他呢?他微笑,淡泊,从容,儒雅,没有一句违逆的话,没有一丝不快的情绪,让江宽在间隙中,也不由对他更为欣赏,不加表露而已。

    可是吴庭轩的心中呢?也是这般吗?

    谁又会真的关心他心中所想,所以他才这样开导凤仪,自己的心,可以掌控,千万不要连自己的心,也出卖给别人。

    “这样说来,你也觉得我对竹下香织的所作所为,俨然是失控的行为了?”没错,是质问的口吻,这件事,她不容许任何人有疑义!

    “我只是想着,这毕竟已过去许久,而那位方公子也已不在人世,你心中有苦我懂,可是这样大费周章,也不算值得。”吴庭轩没有注意到凤仪眼神中的变化,也许,与制约相处的时间太久,他把凤仪和智悦弄混了,以为孙小姐也如江大小姐般地通情达理。

    “不值得?”她苦笑,审视地看着吴庭轩,“你凭什么说我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她举起手就要把手中的簪子扔进水里,被吴庭轩及时握住了手腕。

    “我是怕你受到伤害。”他握着她的手,平静地说了一句。

    “哼,你多虑了,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凤仪的怒气显然没有消。

    “这么漂亮的簪子,扔了可惜了。”吴庭轩并没有听她说话,只是摊开凤仪的手,看了看那枚鎏金的石榴花簪,然后把她的手握紧,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他紧紧地握住凤仪的手,这一刻,举世无双。

    起风了,心静了,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

    “我,我很害怕,”凤仪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回眼眶,“我怕竹下说的是真的,子孝会离开我,我爱的人都会离开我,你,也会离开我。”说到这个“你”的时候,她无助地望着庭轩,好像这是世界的尽头,最后一眼。

    “还说谁都不能伤害你,这么一句疯话你居然也信了?”庭轩开怀一笑,原来如此,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会怕的,哪怕只是没有道理的言辞,也会叫她记在心上。

    “你,会吗?”她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脆弱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期待回答,紧接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为什么我这样的乞求你,让我如此心痛难耐。

    “不会的。”他把簪子重新插回凤仪的头发上,帮她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像看着一个小孩子一样宠爱地看着她的泪眼婆娑。

    笑了,就这样简单地笑了,终于,晴朗的天空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笑容。

    就算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也请你记得,我依然爱你。

    心里的,才是真心话,真是傻孩子。

    “啊!”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凤仪惊叫一声之后连招呼都没打就朝着泊着英国船只的码头飞奔而去。

    艾德,你要等我!

    因为意气,在竹下身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对着吴庭轩又沉浸了太久的情感,而误了去跟艾德道别,惭愧不已的她只顾着争抢时间,把吴庭轩落在了身后。

    吴庭轩不明所以地看到孙凤仪突然的举动,只得紧跟其后。

    呜——

    船已离港,只能远远看到远去的船上,零零散散的人群在向岸上的人挥手告别。

    “走了?”孙凤仪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岸边,看到何承勋一个人迎风站着,不甚寂寞。

    “走了。”他转过身,看到失望亦懊悔的孙凤仪,正急促地喘着气,还朝着海上张望,她身边的吴庭轩,好似明白了其中缘由。

    “对不起,对不起。”喃喃自语,凤仪朝着岸边走去,她遥望着远去的航船,想要找到艾德的身影,想要跟他说声抱歉,说句一路平安。

    “他留了份礼物送你,让我暂为保管,将来在适当的时候,交还给你。”何承勋走到凤仪跟前,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吴庭轩,意味深长。

    以后的以后,还能否再见?

    以后的以后,我们,也再难相见了。

    望着凤仪和庭轩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何承勋不禁感慨,这次回国,他的父亲就会安排他进入南京政府工作,而凤仪,则会乖乖回到北方,去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就算情深如吴庭轩,也难保和凤仪就能修得正果长相厮守。

    以后的以后,谁还能在谁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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