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心里正猜想着,只听得门外一阵的脚步声,沉稳中带着些微的轻盈,这步子,这节奏,她听了很多年了,是姬阴。
“我本来想着去千禧宫看你,却是不想,花管家说你来找暖阳来了。”
姬阴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凤月手里的信就这样平坦着,看到他快步走了进来,她不由的将手中的信件用内力焚尽。
待到姬阴走近的时候,已经在没有一点儿信件的影子了,人在情急之下,总是容易做出点错事来,她惯常是谁自己没有功夫的。
抬头瞧了一眼东歌,她果然已经在给自己使眼色,不过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
“今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凤梨酥,找你一起用膳可好?”姬阴笑着走到书桌边儿上,亲自将食盒拆了出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刚才凤月的行为。
一主一仆算是放心下来,东歌寻了个借口出去,留着这两个正主一起用膳。
“你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太子党那帮子人,没有烦你?”凤月挑眉,从榻上坐了起来。
两手撑在软塌上,她依旧晃荡着自己的两条腿,悠闲的看着姬阴忙碌的样子,姬阴的身高是很高的,穿起黑色来,是很帅气的,她惯常就喜欢他这样子的衣着,带着一点高冷的样子,看着相当的霸气威武。
一贯用来批阅公文的手,现在拿来摆饰碗碟,看着也是很好的,凤月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坐在那边,悠闲的看着姬阴如此贤惠的一面。
姬阴一边儿将筷子精准无误的搁在白饭的右手边儿三厘米的位置上,拿着自己完美的侧颜冲着凤月道,“那帮子老顽固已经被我给解决了,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这点自然是听说了的,十几天前,姬阴直接把国丈老爷那个派系最得意的门生给刨了出来,也不知道是那个热心的群众举报的,竟然翻出了人家早些年在州县衙门做知州的时候,贪污受贿的证据。
姬阴当时就严办了他,直接搁到东门菜市场那里当众解决了,这官哪有几个是真的干净的,但偏生这官家里出了个不孝的儿子,作威作福惯了。
他们家出事儿的时候,全上京的百姓,就差举杯庆祝了。
摄政王英明决断的消息和赞歌更加是不绝如缕,这么一说的话,他也确实是下了狠手的了。
“是听说了,意料之中,你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凤月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开口。
姬阴一手撑着桌子,斜倚着身子看着眼前这个说话从来没个考量的丫头,“这个夸奖,我就接下了。”
凤月凉凉得看了姬阴一眼,对上他的眼眸,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你惯的。”
旁人眼里的姬阴,她凤月管不着,但是在她这里,嗯,姬阴就是个溺爱她的家伙,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已经习惯了。
“是,我的大小姐。”姬阴有木有样的给凤月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现在是不是要小的伺候用膳?”
“噗……”凤月被姬阴这样子给逗笑了,他那一手把桌布撂倒肩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的厉害的,果真还是不适合他的形象的,要是他要改行去做谐星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嗯,饭当然是要吃的,干爹抱我。”凤月正了正色,伸开两只手,撒娇的看了一眼姬阴。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长不大?”姬阴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凤月的跟前来,看了一眼凤月,叹道,“真是被我给惯的没个正形了,不过我乐意!”
二话不说的,他直接把凤月打横抱了起来,服务到位的把她搁到了椅子上坐好。
从小是一只手抱在怀里,现在是两只手打横抱着,将来,说不好就是背着了,这样想想,似乎也是不错的。
“要不要我喂你?”姬阴像模像样的舀了一调羹的汤送到凤月的面前。
凤月没好气的打掉姬阴的手,“我又不是什么病人,你这戏要是演的过了可就不好了。”
“谁演戏了,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天天喂你吃饭都可以的,你小时候还不是我喂的你!”
姬阴说的义正言辞的,看的凤月觉得眼前这个人甚为欠抽的厉害,但也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恨恨的把姬阴手里的汤给喝了。
浅笑着看着她气闷的样子,姬阴似乎很喜欢看到凤月这般样子,但这个度是要把握好的,他可不喜欢和某人冷战。
饭吃到一半,姬阴忽然间嘱咐道,“这几日,你还是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吧,边关守将擅自进京来了。”
“他怎么连你的人都骗过了?”凤月闷头吃饭,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别说他骗过了我,他不也瞒住了你们凤倾阁的暗哨吗?”姬阴夹了快鱼肚到凤月的碗里,“他昨儿来阁中谈买卖的时候,惊鸿那震惊的样子,听说是相当的,回去之后,似乎还把自己的手下好好的教育了一通呢,连自己的老穴都被人给找着了,在杀手圈子里头,可是不好的。”
“看样子,我们阁中的人,这嘴真是越来越厚道了,真是什么都往外边儿说呢。”凤月轻哼一声,有些微的不满。
“不过是风楼昨儿和听风喝多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外人,聊着聊着自然就知道这些了。”姬阴在一边儿解释道。
“我又没说什么,弄得我气量很小似得。”凤月又是瞪了他一眼,“那你是准备怎么样做的,边关守将出来,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
“这些你就不要管可,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就好,下个月我就将你和母妃都接出来,这笈并礼可得好好的给我们的小月儿操办一下的。”他亲昵的揉着她的秀发,从凤月小时候,就惯常喜欢这样子做。
“好吧,好吧,我不管你了,反正你知道不影响我做生意,我就不介意,要是造成我的什么损失了,照着原价赔给我就是了。”
凤月摆了摆手,既然人家喜欢替她把什么都解决了,她倒也是乐的清闲,干脆不管算了,只要姬阴不拦着自己发财就好啦!
“真是个小财迷,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怎么都戒不掉你爱银子的心啊!”姬阴好笑的看着凤月,似乎是有些无奈。
凤月狠狠的点了点头,在姬阴的伤口上无情的撒了一把盐,“嗯,银子排第一,干爹排第二!”
姬阴的行程表自皇帝病了之后,就异常的繁忙,他今儿来陪着凤月吃饭,已经是忙里偷闲了,只是稍作停留,他就一个人匆匆的离开,还叮嘱凤月在皇宫里面乖乖的呆着。
听着姬阴的意思,这宫里面似乎将要不安全了,他才要将自己放在他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但是,她似乎不是那种柔软的女子呢!
下午的时候,她陪着暖阳在茶馆那边儿听了一下午的说书,暖阳似乎很喜欢听说书的。
风楼来找自己的时候,暖阳正听的入神,在凤月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脸来笑着看着凤月,“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这就是暖阳,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都这样的平淡温和,永远先一步帮你做出选择,不会让你为难,这样的一个人,凤月觉得,似乎真的只是在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啊!
完美的让她这个这么喜欢挑刺的人,都挑不出一点儿的刺来,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冲着他抱歉的笑了笑,凤月跟着风楼出来了,“是怎么了?”
“主子,那位从关外来的将军指名道姓要跟您合作呢,说是凤倾阁的阁主不出现,他就不和我们做这笔生意了。”
“他倒是厉害,竟然知道惊鸿不是凤倾阁的阁主。”凤月冷冷道,“先晾着他几天,我倒是要看看,这生意我凤倾阁不接,黑白两道的,谁还敢接下来,我最讨厌威胁我的人了。”
呃……
风楼点了点头,果然,主子霸气的时候,果然威武啊!
这道上,凤倾阁现在和著雨楼并列第一,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凤倾阁舍弃的单子,著雨楼必然也是不接的,那剩下来的,在敢接,可不就是不知好歹了么?
“听说,昨儿你和听风出去喝酒了?”凤月忽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来。
“主子,我不是故意要喝醉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风楼一听这话,浑身一个激灵。
他昨儿和人出去喝酒了,还精确到和谁一起喝酒了,这主子都知道,不要这样子吧,他听着实在觉得有点儿诡异的感觉!主子难道有千里眼不成?
“谁跟你说这个了,听风说,你昨儿和他说了好些体己的话呢!”凤月眼皮子一跳,这是什么反应,怎么有点儿像他们家萧萧炸毛的时候?
风楼素来是面瘫的帅哥,这种样子,实在是不符合高冷的气质,瞬间让她很嫌弃。
“没有啊!”风楼诧异的看着凤月,“主子,昨儿听风约我出去,我正好被一小子弄得很烦,阁中的事,让他处理都没弄好,你知道的,我还得照顾着东歌的感受,去城南买零嘴给她,弄得我最近很是敏感。”
“昨儿我一直都在闷声的喝酒,后来醉了,更加是倒头就睡的,根本不会说什么胡话的,倒是听风和我说了很多话来劝导我,我基本是,就是点头的份儿,我很乖的,体己的话,当然还是留着回家说啊!”
风楼说着,还有些羞红了脸,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也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了。
自己的手下,凤月是了解的,风楼和醉了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安静型的,如果他没有说,姬阴为什么要这样说给她听?
这话,是他故意说给她听的,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怀疑他不成?
凤月的心忽然间咯噔一下,“我知道了,那守将有什么消息了,你在来通知我,我先回去了。”
“回去,不是,主子,您不回家吃饭了?”风楼一时间觉得很惊奇,“夫人说备了你最爱吃的上汤小黄鱼……”
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看不到凤月的身影了,这要走也走的忒快了一些,他就起了怪了,凤月什么时候爽过大夫人而二姨娘的约了,这看着很奇怪啊!
凤月几乎是带着烦闷的心情回到千禧宫的,姬无痕一个人正坐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闷闷的回来。
“哟,怎么了这是,是谁欺负我家月儿了,告诉太子哥哥,给你出气去?”姬无痕笑着看着凤月,一双桃花眼异常的摄人心叵。
心里头正很不高兴的,姬无痕无疑是直接撞在枪口上的一个,凤月毫不客气的看着他,“姬无痕,你要是不想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废了,就给我闭嘴!”
“真的是凶的厉害呢,我这手本来就是你废的,既然治不好,在让你废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姬无痕这话说的很欠抽,一脸还是纨绔子的样子,“我家皇叔派了个总管来看着我,我已经失了自由了,在让你废了手足,也算是成全了皇叔心里头的想法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在皇室并不少见,彦青确实是姬阴派到姬无痕身边儿的,她惯常是和姬阴要好的,姬无痕会这样想,倒也是不奇怪的。
“姬无痕,你的伤和他无关,我只是再报当年你对我下毒的仇而已。”凤月不由的看着姬无痕,一字一句,说的异常的清晰。
她似乎是在想要强调什么,证明什么,自己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感。
“嗯,确实是我欠你的,我是得还给你,这倒也不假,皇叔这一招算计的厉害,小月儿你这无意还是有意之举,当真是帮了皇叔很大的一个忙呢!”姬无痕依旧挑着眉毛看着凤月。
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已经被他给遣散了出去,初夏的风吹了进来,还有些凉凉的。
“姬无痕,你和我干爹之间的争斗,不管我的事,你说给我听也没有用。”凤月烦躁的看着姬无痕,她今儿已经很烦了,不想要在对着这个无理取闹的货。
自古成王败寇的,姬无痕藏了这么多年是本事,姬阴如今把持朝政也是本事,但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一脚迈了出去,抬步就要往自己的偏殿走。
“凤月,我是怕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皇叔可以用十年时间来布局,为什么就不能在用十年时间来养大一个对自己很有利用价值的你?”
姬无痕的声音微微有些刺耳,凤月的心头是有一些震撼的,但她并不会相信姬无痕,这货在她的心里,简直除了差评,还是差评,他的话可信度又能有多高?
“你中毒外出的那一年,关外索道上,你真的忘记那个冷眼观望着你的白衣公子了吗?”
这事儿,凤月记得,当年在关外采药的时候,她和薛浩一起,遇到了一帮打结的大汉,薛浩的武功后来她教的,那个时候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她自己那时候,身子并不好,只能利用自己微弱的内力和现代话的攻防策略,才险险的胜出了。
但那个坐在悬崖边儿上,冷眼观望的白衣公子,却是让凤月终生难忘,看到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遇难,他不帮助,还在一边儿看热闹,实在是心冷的可以的!
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她十分的厌恶白色,但却也并不怨怪当日那个人,惹得一生腥也是每个人都不想的。
“姬无痕,你怎么会知道,难道那个人是你?”凤月转过身来,盯着姬无痕。
他忽然间就大笑三声,十分的放荡不羁,却也带着十分的讥讽,“凤月啊凤月,绕是你聪明一世,却还是喜欢自欺欺人呢,我大你不过四五岁,那男子身材纤长,可能会是我吗?”
“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为何会这般的不愿意承认呢,还是真的已经被我皇叔驯化的这般的对她难舍难分了?”
“女人呐,果然还是死心眼的厉害,男人只要对你好一点,就死心塌地的信他。”姬无痕依旧十分的欠抽的不断开口,“不过,皇叔对你,也真的是极好的,竟然有这么大的耐心,足足的陪着一个丫头五年。”
“不过,也是值了,他至少身子好了,还得了凤相这样大的靠山,不像是我,只能顺着东方的意思,派人来谋杀你,错失了和我的太子妃好好相处的机……”
凤月手里的银针不偏不倚的打在姬无痕右手手指缝的间隙中,他手下的桌子在顷刻间塌陷下来,让姬无痕的手失去了支撑。
“怎么了,生气了,气皇叔利用你,还是气自己看错人了?”姬无痕的嘴角不断的上扬,邪气的看着凤月,“也是,现在你不用藏着掖着了,自己以为藏的很好的功夫,皇叔早就见识过,知道当时他怎么评价你的吗?”
“这孩子还挺有趣的。”姬无痕一字一顿的说给凤月听,“怎么样,挺有趣的,在皇叔的眼里,你仅仅只是一个引起他兴趣的孩子啊,凤月,你所有的掩藏,皇叔都知道,你真的确定,你了解皇叔吗?”
“姬无痕,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不然你信不信我……”凤月怒视着姬无痕,她现在特别想直接一掌把这个很喜欢乱说的家伙给劈死。
但是她竟然发现,自己似乎很愿意相信姬无痕的话,他说的和自己所经历的,是吻合的,搁到自己怀疑姬阴的事情上,似乎又正好可以补上这个缺口,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很多年前背叛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就这样朝着自己倾轧过来。
“杀我,我还是那一句话,这是我欠你的,但是凤月,我只希望你不要一直被皇叔蒙骗下去,我已经是他手心里的那一个弃子,你不要再是了,至少你的结局,不应该这样的悲剧。”
姬无痕认真的看着她,眼眸里面,除了认真,似乎已经再也找不出任何的词汇来,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凤月离开,然后嘴角的弧度不断的上扬,直到牵扯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来。
“真是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有这一招,这离间计使得真是相当的高啊!”
姬无痕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太监模样的清音,“哼,你知道为什么凤月和我皇叔之间会存在误会,又怎么容易弄出些误会来吗?”
“他们两个都太过自负,两个人的性格太相似,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又想要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秘密不被窥探,又想得到对方的倾心交付,这世上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
“太子殿下当真是看的通透。”清音浅笑,毫不吝啬的给了姬无痕一个夸奖。
姬无痕冷哼了一声,“少在我这边儿假惺惺的,你们主子要是不信任我,就不要来和我合作,还派个人到我这里来,在算个什么事儿,我是不是也要派个人到他那里去,好好的监督一下你们皇室内斗的好戏?”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们主子也只不过是怕太子殿下忙不过来,才派了我来给您帮忙的,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实在是雷厉风行的厉害,这动作这么快,而且布局这样的精巧。”
清音又是恭维了一句,“太子殿下您这般的英明,必然是要成大事的人。”
“哼,我不知道你话里的意思,看不惯我的做法,就直说,在皇室里头,谁还是这样过来的,更何况,一个庶出的子弟,凭什么来和我做无谓的争斗?”
姬无痕的声音冷了下来,正如他所说的,他是十分的不屑的。
“这是当然的,您才是嫡出的,不过,我们主子也说了,您在处理家门的时候,可不要忘了……”
“行了,今儿的这出好戏你还没有看到吗?”姬无痕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左手握拳,恨恨道:“让你们殿下放心,他讨厌的那个人,我也不喜欢的厉害,这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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