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在人群中，眸子从周围的经过的人身边不断地逡巡过。她似乎很久没有跑过了。只记得小时候也曾这样过，为了些不大重要的事没了命似的奔跑。但彼时草原辽阔，与此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比起来很有些不同。
她跑到一处较冷清的巷口，扶着墙角准备休息一下。正平复了一口呼吸后，再抬起头来，却惊得嘴也合不拢了。
星星点点的光晕下笼罩着一个清隽的身影，灯火把他的影子打磨得瘦长瘦长的，还带着斑斓的碎光，像是要摇曳了开再搅碎了。
灯火阑珊之处，那人正在买一串糖葫芦。
倒不是她夸口，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是究竟如何断定那背影渺渺的人影就是那人的。
她气喘吁吁地上去揪住那人衣裳，那人也惊异地回头望她，似乎对于她的出现有些惊异。
他手上有一个刚买的鬼面面具，他扣了上来。尔乃只看得见一个恐怖而狰狞的鬼脸斜斜地挂在他脸上，露出的皮肤好看得没话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
尔乃一把将他留给自己的青色衣衫扔了上去“你的衣服。”
看他捧着衣服，不准备转移话题的样子，尔乃觉得说凭感觉这个说法太玄了，他也不一定会相信。于是转了说法：“也就只有你能将青色这么寒碜的颜色穿得这么好看了。”
他手上攥住自己的青色长衫，鬼面具上的眼洞处眼睛格外漂亮，反而显得很不协调。
“你找我何事？”
此刻尔乃不大好意思说自己是特地为了听他悲惨经历而来，兴许听不成还可能被揍死。于是竭力装得行事坦荡，目光清明地说：
“你不是要我报答你吗？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找我？我又怎么报答你？”
“哦？”
“听好了，我叫尔乃。尔雅的尔，乃就是···反正就是乃啦。”尔乃想找个符合中原文学的词儿出来，但是这个时候是真真找不到，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但那人没露出在意来，似乎并不太稀罕这种文学。
“不错的名字。”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是你说的没有用吗？恰巧我记性也很不好。”
······
尔乃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了。
“你不是不喜欢理会人吗？缠着我是为了什么？”
尔乃当然不可能老实地回答实话“突然有眼缘了，想交你这么个朋友不成吗？”
“当然可以。”他的声音似乎凝成一线，不大辨得出来男女之别。但是丝毫不影响好听的声质。
“你——还有事？”
尔乃可疑地停顿了两秒“没···”“没了。”
她可不想这么单刀直入，问别人悲惨过往。毕竟自己也是伤过的人，非常理解别人的心境。怎么也得照顾下别人脆弱的心灵不是？
“没什么事，你走吧。”
尔乃觉得特别奇怪，方才她找人时觉得非找到不可，难得的卖力费心。而如今真找到了，她却觉得兴趣缺缺，觉得把衣服还给他了就放他离开就很不错。
所幸，他也不废话。用手揖了个君子结交的过头的揖，轻飘飘地而又不失礼数地开口：
“如此，我便有事先走。等你有能力报恩之时，再相会也未尝不可。”
“什么叫有能力报恩啊？难道我现在没有吗？”尔乃将重心放在了对她现下能力的鄙视上。
“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他笑了笑，衣角翻飞，徒在两人方才交谈的街角处，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尔乃愣了愣，然后醒过神来。
“不行，不行。”尔乃在背后踏起脚来。他回过头，似乎有些疑惑她还要做什么“我讨厌这样相处，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称呼你啊？太麻烦了。”她鼻子眼睛都快皱到一堆儿去了。
“你就···那么肯定你以后还会遇着我？”
尔乃忽略了他这低低的一声问话。
“我叫你什么呢？我给你取个好记的名字吧。”尔乃在他身后踏脚。“叫小青如何？···唔，这名字忒女气了。”
那人停住了，但也不转过头来。尔乃觉得他可能还是比较想听听自己给他取的名字的，于是也很争气地憋了憋自己的脑子：
“那就叫小绿，怎么样？小绿不错吧？”
前面的一向修长好看的身形突然抖了抖。
而后，转身就想离去，只是此时身形已不如方才那么飘逸出尘，有种生生被拉入红尘五丈十分狼狈的感觉。
“对了！”后面尔乃锤了锤自己的手。
“我这几日有大事要办。你要能来帮我就最好了。”尔乃觉得自己有些厚脸皮，刚跟别人认识，就向别人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但小绿似乎不给她这个厚脸皮的机会“不行。”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这几日我也有大事要办。与你的日子正好撞了。”
“是吗？好可惜。”
“不过，你有难之时，或许我会念这萍水相逢的缘分，救你一命也尚未可知。”
“我武功比你厉害呢，我要是都要死了，你也救不了我了。”尔乃看出这人或许轻功或外家子功夫练得不错。可内力雄浑和出手的力度上看却不是个行家。
“谁知道呢？今日我不是才救你一次吗？”
“那不一样。”尔乃瘪了瘪，似乎不大满意这个说辞“你只是帮了我，趁我状态不好时搭了把手而已。算不得救我性命。”
“是吗？那下次就救一次吧。”
他说得轻松随意，明明是不能让人信服的话。可尔乃看着他远离的背影觉得，他或许真的办得到。
她不知这种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
尔乃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时，视野中似乎有两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她费力地瞪了瞪眼睛。
对了，是姚致和焦相卿。见得他们如此不客气闯进自己闺房，她倒也不很生气，只是挑了挑眼睛。
他们如今正在看她房间里一副山水画，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心中知道她醒了。
“怎么，醒了？”
尔乃知他们是兴师问罪来的，于是吐了吐舌头，讪讪地说，“昨日玩得有些过于尽兴，又起晚了，不好意思。”
“你倒也知道你自己误事了。”姚致淡淡地开口，眼神中有些无奈：“三儿姑娘，您究竟要让我怎样才好。”
尔乃面皮上僵了僵，这不就是在说她不负责任吗？可是她又何曾被人隐晦地指出这种事来过，她沉下脸来。
她伸手一把打开焦相卿想扶她起身的手：“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也知道我不该做什么。姚致，你不要管得太宽了。任务的重点在最后的刺杀上，我既然敢于接这个任务，就做好了为它献头的准备。”
“我不是怀疑你。”
“那是什么？”
“只是鄙视你。”
······
“咚！”
尔乃被气得两手发软，大脑发胀，直愣愣地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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