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
穆王巧挴,夫何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前去镐京的仪仗队懒懒散散的走在荒无一人的大漠里,说是仪仗队,也不过是一辆马车再加上寥寥可数的几个护卫,寒酸的不能再寒酸。(
凤凰劫:妃你莫属)而所谓的褒国最美的女子,也不过是一个国家的牺牲品,另一个国家的战利品。
我坐在马车中,穿着我十九年来穿过的最美的衣服,伸出手把玩腰间叮当作响的佩饰。眼前浮现出那场猩红的屠戮中那个纤纤弱弱的红色身影。巧笑言兮,美目盼兮。断然当得上是褒国最美的女子。也难怪只因那惊鸿的一瞥,公子便把她藏在心底那多么个年月。和她相比,我,又何止差了毫厘。
“阿媞,你,真的要入宫吗?”
马车外传来阿怆的声音,软软的就像每次完成任务后他给我准备的糯米团子。一直想不通一个常年被杀戮包绕的杀手,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声音。(
天价赌神魔手妖女)
“阿媞,你若不想,我可以带你走。”
听着他宣誓般的语气,我想他一定又把手放到了剑柄上,不禁失笑。走?能往哪走。自从六年前醒来见他的第一眼,那个白衣跹然的男子,就印到了我的心上,刀刻一般。只为了那湾浅浅的笑,哪怕不是对着我的,我甘心把我最好的年华埋葬在无日无夜的残酷的训练里,甘心一双本该执笔拨弦的手沾满无数人的鲜血。如今,也甘心代他心底的那个女子入宫,这是命,是他给我的命,我逃不掉,也不想逃。
“阿媞?”
“阿怆,”我收回手,玉佩自然的滑落到腰间,与其他佩饰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煞是好听,“从此再也没有血姬,我,叫褒姒。”
我盯着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车帘,仿佛看到了阿怆落寞无奈的眉眼,仿佛看到了他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叫妘媞,这是七年前我醒来的那个清晨,公子告诉我的。(
暖妻,总裁老公缱绻爱)如今这个名字,除了公子和阿怆,怕是再没有别人知道了。短短几年,我成长为公子手下血罹门最好的杀手,在血罹七杀中排行老七,他们都叫我血姬,噬魂浴血,绝代妖姬。我这次的任务便是代褒国最美的女子褒姒入宫,取得幽王的宠爱,与公子王子友里应外合,夺取王位。公子说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我便自由了。
便自由了……
戊辰年腊月十七,褒国姒氏女奉褒公之命入周宫,嫁于周天子为妃。
新房里是一片铺天盖地象征着喜庆的红,书案前的龙凤双烛也劈哩叭啦燃的正热闹。妘媞安静的坐在床榻上,眼观鼻,口观心,却掩不住眼睛里的一丝嫌恶。诚然,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她对这般浓烈的红色委然欢喜不起来。就像刀划过脖颈溢出的血线,洋洋洒洒的,仿佛还带着已亡人的余温。
想起今天在大殿的情景,妘媞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龙印战神)那个男人,那个传闻中昏庸无道的君王,明明是和公子如此相似的眉眼,一个俊冷如雪,一个却温暖如阳光。还有他看她的眼神,那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他的眼中有无奈,有了然,有探究,还有一丝,怜惜。
怜惜?妘媞自嘲的笑笑,一个帝王的怜惜,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
伴着一声轻响,寒风夹杂着酒气挤进屋子,妘媞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你们都下去吧。”温润如水般的声音响起,随之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妘媞虽未抬头,却也能感觉的到他的目光,那么温柔,好像一碰就可以滴出水来,仿佛在看她,又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妘媞甚至可以听到烛泪滴落到烛台上的声音。半晌,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却与姬宫涅似笑非笑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别那么骄傲)
那一定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干净的眸子,她想。温润如玉,清澈如水。妘媞撇撇嘴角,只是长的像罢了,即使一模一样,他也只是你这次任务的目标。
“夫人这表情是嫌弃孤长得丑么?”姬宫湦走到床边随意的坐下,看到妘媞如临敌的猫儿般僵硬的身子,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我……”妘媞涩着声音开口,身子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挪动了一寸,“不,妾身,妾身不敢。”
“哦?”姬宫湦眼底的笑意更浓,故意又往里面挪了两寸。看着妘媞像扇子一般覆在脸上的睫毛因为紧张微微的颤动,他的心里像化开的一滩水。“既然孤的姒儿不嫌弃孤长得丑,那么为孤宽衣,我们就寝如何?”
鼻间传来男子特有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墨竹香,心里莫名奇妙的慌乱。半晌,她勉强定下心神,轻声道:“妾身这便伺候王上宽衣。”
一双细腻柔软的小手颤抖着碰触到姬宫湦的衣襟,摸索半天却没解开一个结,反而越解越乱。(
至高悬赏)
姬宫涅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故作镇定的女子,轻轻的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把她带进怀里,“既然孤的姒儿累了,那么今夜就由孤伺候姒儿吧。”说完就顺势将妘媞压倒在床上。
猛然跌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那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妘媞自然而然的把他归为不可预知的危险,本能的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压在了身下。
全身被压制住,妘媞身体僵硬的等着姬宫湦的下一个动作。却没想到他只是把匕首重新放回她的袖子里,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他调整了调整姿势,好让妘媞躺得更舒服一些,轻声道:“夜深了,姒儿不睡么?”说完便自顾自得闭上了眼睛。
妘媞望着他好看的眉眼,无声的松了口气。良久,她轻轻动了动身子,试图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像是不满她的动作,姬宫涅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反而拥的更紧了。妘媞只好作罢,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的格外的安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辽阔的天幕,照亮了整个镐京上下。妘媞闭着眼晴,身体未醒,精神却已清醒。一片混沌中,妘媞感觉到一双眸子,一双温柔的凝视着她的眸子,仿佛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从头到脚笼罩在里面,无处遁形,逃无可逃。即使她并未感觉出恶意,却依然莫名奇妙的不适。
妘媞皱了皱眉头,兀的睁开眼晴,一双水样的眸子此刻冷的像凌冬腊月夜半天际的寒星,杀气四射。飞起,抬腿,落地,动作一气呵成,只留下哐当几声响,和床榻前一个翩然独立的纤纤身影。
姬宫涅瘫坐在地上,心里苦笑,这丫头可一点都没有脚下留情,力道十足的踹在了他的腰上,以至于烛台都被他撞倒了几个,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连外面的侍卫都惊动了。
果不其然,一大群宫婢宦官侍卫蜂拥而至,林林总总不下几十号人,七嘴八舌的站在门前询问王上可安好,发生了何事。
姬宫湦看着床榻边故作镇定的女子,一点也没有刚刚飞起一脚把他踹下床的气势,不由觉得好笑。他故意轻咳一声,狭促的冲妘媞眨眨眼睛,才冲着外面说道:“孤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待外面的闲杂人等都散尽后,姬宫湦才慢慢的从地上起来,故意一个小心没站稳,只着了单衣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便引得妘媞主动来扶他。感觉到那双柔软细腻的小手有点僵硬的扶上了他的手臂,姬宫涅的嘴角不自主的勾画出一个弧度。他趁机揽上她的纤腰,环着她坐回床上。
“没想到孤的姒儿精神这么好,大早起就帮孤活动筋骨。”美人在怀,姬宫湦兀自笑得灿烂,仿佛刚刚被狠狠踹了一脚掉下床的不是他。
妘媞轻轻的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挣脱出他的怀抱,低垂的眼帘将她眼中的复杂尽数遮掩,“妾身刚刚失礼了,请王上赎罪。”
“孤的姒儿何罪之有?”姬宫涅扳过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就算是错了,也是孤的,不是姒儿的。”
妘媞静静的望着他,即便他的嘴角还带着调笑的意味,可那双眼睛,却如一池清澈的潭水,被风微微吹皱,泛起层层的涟漪,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吞噬进去。而此刻,她能看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挚。
良久,姬宫湦放开妘媞的肩膀,亲自伺候她躺在床上,细心的掖了掖被角,缓声道:“天色还早,姒儿再睡一会吧,孤上完早朝便来看你。”一个冰凉的吻猝不及防的落在了眉间,让妘媞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等回过神来,只见到一个着了单衣的白色背影,虽然羸弱,却也不减风华。没想到作为一代君王,他的身子竟然这样的瘦弱。妘媞把脸埋在被子里,羽翼般的睫毛遮不住眼中的困惑,公子,您今生最恨的,竟是这样一个少年么?为何,我总是觉得本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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