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四月,姬宫涅封妘媞为千和夫人,取千秋万世,昌盛永和之意,赐住永安殿。(
异界之召唤游戏)给了她整个后宫除王后之外最高贵的身份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荣宠。
只因妘媞不爱芍药爱墨竹,姬宫涅便下令清除王宫上下所有芍药,改种墨竹;妘媞离乡时短,终日郁郁寡欢,不曾言笑,姬宫涅便悬赏千金收集金点子,掷千金买一笑。
日日相陪,夜夜相伴,姬宫涅已经整整三月未踏足过其他妃嫔的寝殿,后宫佳丽三千一夕之间几乎成了摆设。
这夜,妘媞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许久,反而越来越没有睡意。耳边响起姬宫涅贴身侍卫夏尤的声音:王上有要事处理,嘱属下过来告知夫人早些安寝。有要事处理么?妘媞望着极尽奢华的天蚕丝帷帐,眼前浮现出那张干净到苍白的脸,嘴角总是带着轻轻浅浅的笑。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她的出现,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中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前朝谏声四起,后宫怨声载道。自古宠冠六宫的妃嫔,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君王被群臣所逼被迫赐死,二是妖姬乱世,祸国成殇。
这次,又会是哪一种?
妘媞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望着虽是子夜却依旧灯火通明的宫殿,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许是过去的生活太过黑暗,以至入宫这么久,仍然还是没有习惯这么亮晃晃的光明。她自嘲的摇摇头,光着脚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外面的黑暗争先恐后的涌进屋子,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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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从来都是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从前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没有闭过眼睛,即使是没有任务的夜晚。她怕她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些血淋淋的还带着温度的肢体,那些偶尔划过就带起殷红的刀光剑影。她想,她这一辈子,怕是废了。她手上沾的那些鲜血,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做了可以让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恶事。背负着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她又怎么能够在那么明媚的日光下安然自处。
即使是如今,她换了一个身份,一个可以享尽荣华,享尽明媚的堂堂正正的身份,她依旧没有办法独自去面对黑夜。
夜风微凉,丝丝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心里,整个人从里到外冰冷的彻底。正欲关上窗子,一阵悠扬的琴音断断续续的飘了进来。妘媞的手一顿,寒冰般的眸子骤然迸裂。
是这首曲子,居然是这首曲子!
七年来她在梦里听了无数次的曲子,即使她不通音律,可它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曲调,她都记得,像是被什么烙在了心里,就算她的人生空出了十二年,就算她忘了她是谁,她也都记得。
是谁?是谁在弹琴?
妘媞提起裙摆,急急忙忙的循着琴音追去。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的迫切,迫切的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与她自己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一路小跑,未着鞋袜的双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透心的冰凉,这一刻她却完全感觉不到。(
明星宝宝酷爹地)她以为她从来都不在乎那空出的十二年,她以为公子给了她新的生命过去的都不会重要,这一刻她却迷惘了。
过去,真如他们所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儿,脑部受伤才会失去记忆么?
随着琴音越来越清晰,妘媞的心也越来越忐忑。那是接近事实真相的紧张,激动,还有不安。当一个白色飘然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妘媞猛地停住脚步。莫名奇妙的熟悉和悲伤把整个心脏充斥的满满的,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生生撕裂。
怎么,会是他?
妘媞当然知道那个抚琴的人是谁,这几个月几乎形影不离的相伴相随,她如何会认不出他的背影。可是,怎么会是他?
妘媞闭上眼睛,眉头皱的紧紧的,生生压下那股叫嚣着似乎随时都会冲出体外的熟悉感。再次睁开眼睛,里面已经是一片清明。或许是我想多了,十二岁前,我不过还是个孩子,怎么会和这皇宫有所瓜葛。
妘媞静静的站在树下,听着琴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如泣如诉,如怨如痴。她垂下眼帘,心里莫名的哀伤。好像错过了什么,她却抓不住了。
“更深露重,孤的姒儿怎么还没有睡,是因为孤不在身边睡不着么?”一个轻柔中带着调笑的声音打碎了妘媞的思绪,在她恍惚之间,一曲已了。
妘媞望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白色身影,脑海中突然闪过的记忆碎片像一根根锐利的针,一下一下刺着她的太阳穴,紧紧久久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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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媞儿,我来教你……”
“媞儿,我今生只弹给你听……”
“媞儿,不要走……”
“媞儿……”
谁,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妘媞紧闭着眼睛,脸色唰的苍白,脑子里各种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纷杂交错,她颤抖着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一个。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如突然破碎的水晶,细细碎碎的晶莹。
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便跌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
“怎么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身子这么凉。”姬宫涅微皱着眉头解下披风裹住妘媞冰冷的身子,只留下一张小小脸。待看到妘媞脸上不正常的苍白时,他的心蓦地一紧,手忙脚乱的扶上妘媞的额头,“怎么了这是,是不是着了凉发烧了?”
待感觉到妘媞体温如常,他才默默的松了口气。妘媞却猛地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盯进他略带焦急的眼睛里,往日如寒星似刀剑的双眸,此刻全然不见,一双水样的眸子,满满的,全是迷惘,全是无措。
你,究竟是谁?
“姒儿怎么这么看着孤,孤的脸上开了花么?”姬宫涅望着妘媞变幻不定的眼睛,唇边绽开灿烂的笑容,明媚的像二月里开得最热闹的桃花。(
鬼手天医)他反手牵过妘媞的手,安抚的握了握,拥着她的身子走到古琴的前,“来,陪孤弹琴。”
冰冷的小手被紧紧的包裹在暖暖的掌心中,鼻间传来他身上特有的墨竹香,妘媞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妾身不会弹琴。”
“无碍,我教你。”姬宫涅拥着妘媞坐在琴前,感受到怀里的人儿逐渐放松的身子,心里暖烘烘的,像一间常年背阴的屋子突然射进了三月的阳光。
“就弹刚刚那首曲子可好?”
妘媞将手放在琴弦上,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琴弦微微的颤动,就像是她身体里失而复得的某一部分。她有一种感觉,她的以前,她的十二岁以前,或许是会弹琴的。
“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妘媞转过头望向姬宫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干净,闪着琉璃般的华光。
姬宫涅呼吸一滞,连带着手下一抖,一根琴弦差点被他生生折断。好不容易平静下心神,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这样干净到近乎透明的她,怕是多看一眼,身心都会沉沦直至万劫不复吧。
“那首曲子,名叫雪花谣。”姬宫涅无奈的摇摇头,低头抚琴,修长的十指上下游走,化作一个个熟悉悦耳的音符。
雪花谣……多好听的名字。
妘媞跟着姬宫涅的指尖,轻挑细捻,竟连一个音符都未曾落下,就像那些琴音原本就来自她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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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梨花随风飘落,摇曳着落在微微颤动的琴弦上,随着琴音旋转,跳跃,编一曲倾世的舞蹈。
树下相依抚琴的一双人,同样的白衣墨发,同样的素手蹁跹,如一幅下笔深浅的水墨丹青,万千流光,一纸风华。
三界觅卿颜,半世望长安,一生抚一曲,一曲为一人。
一曲终了,妘媞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想象不出这么一首安静温暖的曲子是如何从常年握刀持剑沾染血雨腥风的指尖流出。
姬宫涅望着妘媞错愕的样子,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将她纳入怀中。“孤的姒儿,总是这么聪明。”一句本是赞许的话,入耳却带着些叹息,夹着许控诉。
他把下巴抵在她柔软的额发上,突然收紧双臂,让怀中的人儿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更靠近他的心脏。从未有哪一刻,他如此时般抱她抱得这么紧,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梨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在他的肩膀发间,积下薄薄的一层,他却置若罔闻。
就在妘媞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抱着她,今生今世都不会放手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她。
妘媞有点困惑的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他深深凝视的眸子里。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淡淡的心疼,浅浅的怜惜,交织在一汪干净澄澈的潭水中,波光潋滟,一眼万年。妘媞觉得她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碎了,一点一点的融化,从心口蔓延到指尖,直达四肢百骸。
姬宫涅静静的看着她,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细细的描摹着她的眉,她的眼,她凉薄的抿紧的唇,似是要将她此时的样子牢牢地刻在心上。
半晌,他收回描摹的手,将鞋子脱下,轻轻的套在妘媞冰凉的脚上,柔声道:“回去吧,今夜孤有要事处理,就不陪夫人了。”他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有些许不舍,却依然转身离去。
望着那个越行越远的白色身影,妘媞有瞬间的错愕,不禁摇头失笑,暗叹自古君王多善变,向来伴君如伴虎。
突然一丝熟悉气息涌上心头,妘媞身子一颤,低垂的眸子里霎时风云变幻。
怎么会……
半晌,她平静下来,依然静静的坐在琴前,鼻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墨竹香,仿佛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唇边划过一丝苦涩,就像小时候吃过的药,一直苦到了心里。
原来他是知道的……
“出来吧,”妘媞小心翼翼的收拾好情绪,负手而立,一双眸子又恢复到以往的清明。
一个影子应声而出,安静的站在妘媞对面。他的周身全是肃杀的黑暗,看向妘媞的一双眼睛却带着淡淡的温存。原来,黑暗也可以是温暖的。
“是公子派你来的么。”她望着他略显疲惫的眼睛,不由放柔了声音。这个总是习惯把自己埋在黑夜的男子,曾经在黑夜中,给了她第一缕温暖。
“阿媞……”我只是来看看你,阿媞你可相信。他把脸埋在黑色的衣领中,浓密的睫毛覆在苍白的脸上,将眼中的思绪尽数隐匿。有些话,自始至终,都不能够说出口。
“这个男人,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他一如往常将心事压在心底,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像一口经年不用的古井,平静无波。
“是啊,很不一样。”妘媞望着姬宫涅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现出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冷凝的眉眼变得柔软。
血怆看着她眼角柔和的弧度,恍如隔世。自从她自昏迷中醒来,以血姬的身份活着的这几年里,在她的脸上,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任何柔软的表情。那张倾国倾世的脸,永远都是冰冷的棱角,以至他几乎快要记不起多年以前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果然,该发生的,从来都躲不过。
“你,会爱上他么?”血怆轻轻地叹了口气,别过头不再看她眼角眉梢炫目的弧度。低垂的眼眸中,一丝藏不住的哀伤悄无声息的滑落,像拧不干的湿毛巾,啪嗒啪嗒滴着水。
你,会爱上他么?
你,会爱上他么。
你,会爱上他么……
妘媞的眉眼瞬间僵硬,还保持着一瞬前柔和的弧度,却再也生动不起来。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响着一句话,她却忽然发现她给不了自己答案。
爱或不爱,左右成殇。
半晌,妘媞慢慢的转过身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凉,如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阿怆,我曾经是个杀手,如今是个细作。”
妘媞转身离去,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慢,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广袖下微微颤抖的手。
血怆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溶入夜色,脆弱的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面具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
若你知道了他是谁,阿媞,你还会这么说么?
他垂下眼帘,眉梢上化不开的愁绪交结错杂,凌乱成伤。就连空气似乎也染上了哀伤的瘟疫,轻轻吸一口,五脏六腑便抽搐的疼。
或许,我该为你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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