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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间,门前人群纷纷而过,男男女女相挨并肩有点热闹,原来下班了。
黄美琴和几个女同志穿着工作服回来,人没有进家声音传了进来,曹步清伸头看看,原来几个女子门外拉肩扶手站住闲话,黄美琴满脸笑容说话,戴着袖套的手臂张开,白色无延多折工作帽下姣好面容眼镜闪亮,曹步清暗暗喝彩道:若是没人说知,任谁也不知道,嫂子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女子们谈话时间很短,内容多是一天工作趣事再谈,吸引眼球的是,几个女子都是正式职工,在全厂凤毛麟角的女职工中令人羡慕,黄美琴最后再说几句,亲热笑笑再见了进家。
曹步清笑着迎道:“嫂子下班了,五哥刚才回来进厂了呢,我俩在办公楼门前打了照面,我在食堂里弄了两个菜回来,已经叫亚莉弄上了,你看看还要弄些啥。”
黄美琴听了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他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趟整整跑了一个礼拜,说不定累得没人样子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和亚莉一起操持,香喷喷的饭菜很快准备停当,只等唐世科到家。
等待中,曹步清在门口,前进帽拍打了一回自己身上浮土,端着茶水站在大石砍上,此时,人们下班陆续经过,住在修文的职工或者民工,民工们工作很辛苦,污渍衣服裹着疲惫身躯低头赶路。
白杨树下,玩耍的娃娃们陆陆续续散伙回家,剩下几个心有未干地玩着,已经九岁的永涛打沙包打得一头汗水,跑过来在他身上拍打几下算是打了招呼,又去和剩下的娃娃玩,永海小些,拉着永翔在地上玩石子,曹步清随意和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看了看娃们,掏出手绢给穿着开裆裤的永翔擦了擦鼻子,在永翔开裆裤屁股上摸了摸。
看着孩子的小脸,听着家里黄美琴和亚莉说话,不禁心血来潮,自己也有老婆孩子,因了种种解不开的原由,注定此身便在陇原大山度日,风尘中满身黄土,而今孩子早到学童年纪,小兰信上说就近在党家墩就学,党家墩,呵呵,那个破地方离着倒生湾路程不近,天知道孩子们怎么受罪,回头看看自己,孑然一身却不孤单?
感慨着叹口气,放开永翔叫他跟着永海玩耍,举目四下闲看。
五哥种下的几个白杨树已经很粗了,枝干挺拔叶面油绿,几只麻雀在树叶间伸头伸脑叽叽喳喳,树下到公路边的斜坡上,五哥开挖的,差不多有一亩一台一台的自留地里,小葱白菜豆角黄瓜南瓜,因肥料足实长得很好,与其他职工开挖的自留地形成风景,别看这点自留地,一年到头,可给大家解决了不少问题,除了主粮肉食,一般小菜不用购买,算一算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远处黄昏天空一片紫红,与远山重叠显影着的暗黛色相连,近处一片夏天的景色,树木葱茏水田飘绿,修文河水弯曲流淌,野鸟横空飞翔,顺河公路像一把镰刀,灰灰白白地从东门桥弯曲搭到修文铁器社消失不见,路上行人很少,看不见汽车,几挂从厂里出去回家的马车慢慢远去,几条狗,都是厂里职工家狗在自留地边草地打闹疯跑。
这些景色曹步清早已看够,与老家陇原相比,这里多了太多的绿色,太多的水,要是老家有这么多的水,肯定要比这里富饶得多。
他回过头来,刚好和下班回家,从家里走出来的老何打了一个照面,老何是普通职工,四川人脸黑皮干个子矮小,住在唐世科隔壁,此时已经脱下工作服,提溜着炉钩子出来勾火,对曹步清笑着点头招呼。
职工家庭的煤炉子统一建造,烟筒顺墙砌到房顶成四方砖朵,煤烟向四外飘散,炉灰口为了干净修在房外墙根,因此炉子加煤进家,房子外面勾火掏灰。
老何蹲下,蓝色工作帽沿向脑袋后一拧,炉钩子伸进炉底向上一下一下勾炉灰,一边斜身躲着飘飞灰尘,一边扭过头笑着对曹步清说道:“还没吃呢吧。”
曹步清答道:“做好了,等着唐师傅回来就吃。”
老何说道:“快下班的时候,我在车间门口看见唐师傅几辆车进车库,好家伙拉的不少,呵呵,这时候还没回来,相比是快了。“
接着自嘲着道:”当个驾驶员就是好,手把方向盘走东跑西吃香喝辣,谁不巴结,说你吧,后勤领导管着事,主管食堂小卖部和对外采购,实在不愁吃穿,全厂那么多人就等着你给弄好东西回来,真是出门风光回来也风光,真******叫人羡慕,哪像咱穷工人,整天撅着屁股干活,费劲拔力干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疼,到头了检验员和军代表还在等着你,零件全部合格就好,要是出现了废品,把他家老妈干瞎的,小娃儿进鸡窝,完蛋!”
曹步清笑着说道:“看你说的,咱们都干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罢了,你有你的为难我也有我的无助,你当是咱们就容易了,唐师傅出门手把方向盘脚踩鬼门关,一天一天都是用老命换回来的,我呢,成天到晚脑袋都是大的,你想想,手上就那么一点钱,就那么一点上级给的生活批量指标,要满足全厂职工家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南甜北咸,宋江难解众人怨,后勤工作谈何容易哟,你们下班之前早早地就把手洗干净了,站在门口吹着牛皮等着响军号回家,咱们呢,说不定还在那里风餐露宿赶行程,就这样,天天都有人不满意,天天都有人在背后骂,说实话,我是真想和你一样当工人,不就是手上身上机油多点,不就是干活认真仔细点,手上把稳勤快点,干出来的产品精密点,和军代表说话笑容多点,再把狗屁检验员的嘴巴用烟头子多烧着点,万事大吉了,是吧?还有个啥,等着下班喝上一杯小酒,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曹步清的这段话不能说强词夺理,其实包含着深意,事实上厂里各个工作有各个工作的难处,只要深入进去,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难关,但在老何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他们当普通工人的工作不认真,不努力,工作才变得很是艰难。
老何拧头鼓眼,嘴皮将胡须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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