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陌也不介意她点了东西有多贵,啜了口清水,坦然道,“我在牢里熬过三年半,把胃折腾坏了,现在连喝个咖啡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师父她老人家在牢里渡过了近三十年,你就一点都没想过她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么?”
对方必定是有备而来,她若是一直矢口否认,未眠太像小丑了?“她杀的人是爸爸呵,她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偏偏要我看见呢?”纵然她父亲做得再不对,她也不该痛下杀手呐,看着至亲相残,廖梅岚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忘记当时的情形,父亲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她母亲则红着一双眼睛,沾着父亲鲜血的脸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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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她的整个世界和世界观在刹那土崩瓦解,廖梅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周梓陌注意到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黑咖啡苦吧,可是我觉得它怎么也不及我从那开始的生活苦父亲惨死,母亲入狱,她被叔父带到美国生活。(
霸主轮回游都市)他父亲是个酒鬼,叔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嗜赌如命,他之所以愿意带着她个拖油瓶完全是看在她家的两栋房子和银行卡,后来钱被赌没了,他好歹还算有点良心没把廖梅岚给卖了。那几年给她叔父做牛做马的日子,廖梅岚觉得自己对人性有了怀疑。以至于后来遇上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她也觉得他的到来一定是别有目的的,最后她的第一任丈夫完全受不了她的疑神疑鬼提出了离婚,后来的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就变成了她今天这幅扭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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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陌对于她的表现有些吃惊,苦味是由舌根的味蕾感知的,那种触及根部神经的苦涩会马上传到大脑,然后大脑又迅速蔓延全身,以前她在牢里挨打是家常便饭,被打得麻木了,她虽然疼也习惯了不动声色,她是不是对苦也麻木了?“师父终究是你的母亲,血浓于水,而且她也是为了你才错手杀了你父亲的,法院都没判她死刑,你作为女儿怎么可以……?”
“我宁愿被父亲打死也不愿看到那样的场面,你见过一个人血淋淋倒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失去生气的感觉么?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
琥珀之剑)我宁愿死掉了也不愿看到她杀了我爸爸你知道吗?她凭什么认为保住我的命就是为了我好?她只是理所当然地想要昭示她母爱的伟大,我根本就没想那样活着!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亲眼看见她拿刀捅死了我爸爸,那时候我爸爸倒在血泊里抖动不了了,她还疯了似的不肯停手廖梅岚说这话十分激动,她压抑太久了,本来她以为埋在心里就好,可偏偏周梓陌来刨根问底,她那些烂在心底怄成烂疮毒脓的心事一时没办法压制住,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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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师姐,这个世上无论是谁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的,如果一个人因为出身不好而怨恨自己的父母,那世上的怨气该有多少呵?师父她教我吹箫,无论我学得有多艰难,她宁愿一遍又一遍地纠正我也从来不以身示范,她在忏悔,她放弃了一个解忧的好方法,唯一活着的念头只剩你一个,也就是靠着这一个念想她撑了快三十年了,如今她撑不住了,她得了肝癌晚期没能在这世上再活多久了,她唯一的愿望也就是想在有生之年再看你一眼而已
廖梅岚一双丹凤眼遗传了宋阮玉的基因,此刻眼角泪如雨下,那个人,她的生身母亲,曾强大到用一把水果刀捅向父亲的女人,原来她也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电影世界冒险记)廖梅岚对于宋阮玉的感情是复杂而矛盾的,一方面,她爱她,血浓于水是任凭什么也割舍不开的,另一方面,她又恨她,再怎么样她也不该痛下杀心呀。廖梅岚还是不愿松口,“你回去好好照顾她吧,看得出来你的家境不错而且还有善心,请你叫她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一个人命是多么宝贵,那个人还是我的父亲,我始终做不到原谅一个杀人犯
最后一句周梓陌听得脑子一震,“你为什么说不能原谅一个杀人犯?难道一个杀人犯是有苦衷的也不能被原谅么?”她也曾意外杀了人呵,她曾用了五年的青春去救赎,难道还不够么?她还是难以救赎的么?周梓陌内心苍凉,她的本命年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还能活过几个本命年的,难道她以后的人生都要经受灵魂的拷问么?
廖梅岚的一句话在二人之间划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周梓陌知道谈话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丢下两张大钞,落荒而逃。
此后的几天,周梓陌心情一直郁郁不乐,廖梅岚不肯再见自己,于是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在她家的门前吹着宋阮玉教的一首有一首箫曲。五六天下来,邻居不堪其扰,报了好几次警,她和庄重不得不被遣送回国。
在临走的前一晚她给廖梅岚发了最后一通短信,里面只附有飞机起飞的时间,航班,第几号检票口。她没说任何邀请的话,但寓意不言而喻。
临登机前她在门口等了又等,最后只得嘲笑自己傻,越笑越难过,不知不觉间竟变成了嚎啕大哭。廖梅岚说她没办法原谅宋阮玉,因为她是个杀人犯,哪怕那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诺大的机场,人如潮水熙熙嚷嚷,明明她知道要往哪一号检票口走,可是两条腿怎么也迈不出去,她用了五年的时间忏悔,在出狱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曾经想就此躲在角落里孤独地过活,后来她大哥二哥找到了自己,她亲自给家人、列祖列宗跪下,求得韩穆颖的谅解,甚至在见到凌宇后伤了胃住院开刀,在跪在柳家的门前……就在她以为所有人都原谅她了,廖梅岚却告诉她这辈子依旧欠着一条人命。周梓陌稍微放松的心再次揪紧,眼睛被水雾遮掩,她看不到前方的路,更可怕的是,她的心不再清明了。
庄重实在苦逼,上次是在拍卖会场上,这才几天,他怎么又“幸运的”摊上这事儿呢?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啊,她一个人可以埋头大哭不管丢脸,可是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她呢?本该是徐老大的活儿,怎么莫名其妙揽到他头上了,庄重没办法,只好打越洋电话求助,“我说徐老大,你媳妇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你不能没点表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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