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师师长黄有为站在指挥所的窗子后，看着外面阴沉的夜色，前些年国内战乱不断，百业萧条，很多人把当兵吃粮当成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职业。（
剑凌九界）所以旧式军队中士兵来自各行各业，其中不乏手工业者，而在旧式军队中，士兵差不多等同于军官的私人财产，这些有些手艺的士兵又被挑出来重操旧业，为自己的长官谋利，倒是不虞手艺荒废。
新改制的二十八师里的手艺人也不少，现在这排漂亮整洁的木板房就是出自其中的匠人之手，黄有为对旧军队制度深恶痛绝，但是却不耽误他安然享受这个成果。
身后一个士兵走进来大声报告，说那个在前线捉到的奸细已经送到了，黄有为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让士兵去通知参谋长蓝晓田。
士兵敬了个军礼就走了出去，黄有为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军官名单上，明亮的电灯下，可以看出那是二十八师连以上军官的名单，很多人的后面都做了批注，郭守业的名字后面有个重重的墨点，像是有一滴墨水不小心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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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名单，默默的翻动了一下，团级军官后面是营级，然后是连级，按一、二、三团的顺序排列，所以黄有为很快就看到了马宝、钱勇、赵志奎等人的名字，前两个人的名字已经被一条细线划掉，后一个人在健康情况一档上填着——危。
蓝晓田推开门，军服整齐的走了进来，国防军刚刚开始试行军衔制，为师以上的军事长官们授了将军衔，蓝晓田肩膀上的将星擦得一尘不染，闪闪发亮，和他脚上的牛皮军靴交相辉映。
听到身后清脆的脚步声，黄有为就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了，蓝晓田是保定陆校一期，保定陆校是大总统在北洋任上亲自建立起来的，学生都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特别是像蓝晓田这样凭本事从民间考进去的，一切以大总统为榜样，无论什么时候，注意仪表都超过生命，据说蓝晓田从来不用护兵擦军靴，工作再忙也从来都是自己动手。
国防军中有很多和蓝晓田一样的青年军官，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才气逼人、心高气傲，基本上除了大总统就再没有服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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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保定陆校的学员毕竟出校太晚，真正肩膀上能扛起星星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像蓝晓田这样的还是少数。
做为学院派的杰出代表，蓝晓田当然也是骄傲的，不过在黄有为的面前，他却从来不敢摆出这些来，原因无它，黄有为更牛x而已。
黄有为不是科班出身，本身是湖南的大地主，偶然与在湖南征兵的大总统一遇后，就散尽家财追随左右，一路战功彪炳，最耀眼的战绩是在五年前的内战中，他亲自指挥第四师一师又一个旅，精确转用兵力，转战三千里，七战七捷，连续击破鄂豫鲁翼四地军阀十四万人，平定河北山东安徽三省，为全国内战打下了句号，被称为国防军五虎上将之首，从军十年，从无败绩。
现在黄有为已经是国防军中将、国防军副总参谋长，最近又新加了东北方面军副总指挥的头衔。大总统把他派到二十八师来亲任师长，目地很明显是让他节制前线，准备和俄国人大打出手，也只有他这样战绩彪炳的人物，才能给第一次与欧洲列强正面硬扛的国防军上下带来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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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黄有为手里的名单，蓝晓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一战三十二师一团打得太惨，王启年团撤下来后整编成一个营都还要补充新兵，战前配属给王启年的一个蒙古骑兵连全员战死，连团长王启年自己都负伤六处，最后是被人背下阵地的。
最先增援王启年团的二十八师一团一连也差点打没了，连长副连长阵亡，三个排长只剩下一个，也还在野战医院里抢救，能不能活下来谁也说不好，还能自由行动的士兵屈指可数。
后续赶到的二十八师一团到达战场后来不及修整，就整连整连的投入了阵地，仓促接敌再加上不熟悉阵地，在俄国人的炮火下伤亡很大，战后第一团撤下来作为预备团，三个营战损三分之一，战斗结束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需要往后方转运的伤员还大量滞留前线，因为缺医少药，大量伤员的情况正在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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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晓田走上前去，看着黄有为手里的名单低声说道：“明天有一个补充营送上来，准备优先补充一团，你看要不要往一连调整几个军官？”
国防军连队每团单独编号，所以实际上每个师至少有三个一连，但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知道说的一连是指哪个。
黄有为叹了一口气，连建制没有打没了这一说，但是一连还能回到部队里的老兵都划拉出来也凑不齐一个连队的军官，特别是排以上军官全部伤亡，如果想重建英雄连队，势必要从其他部队调人，而且不能只调军官，国内还没有预备役，补充营都是新兵，想形成战斗力，必需要有老兵带。
可是二十八师是旧军队改制，军官轮训计划还没有开始执行，本身就缺乏高素质的基层军官，半个月前的阵地战，要是换成四师的连队来打，伤亡率肯定不会这么高。
“哪都缺军官啊。”黄有为说道。
“是不是催一下大本营，让三十二师再调一个团上来，顺便让王启年团撤回后方去？”蓝晓田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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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黄有为摇头道，他在参谋本部工作过，知道大本营的计划，西伯利亚的冬天冷得超出想像，南方士兵贸然过来必定会大规模非战减员，只能优先使用东北的四个师。而且这里脆弱的后勤线路也没办法保障太多部队的存在，按照黄有为的估计，在明年春天之前，这里的兵源数量应该保持在一个师左右。
但是东北四省的四个师里，热河的骑兵师只有两千人，一直就没满员过，战马过冬也是个问题，不可能调上来。三十一师在中日鸭绿江事变中打得太狠，已经伤筋动骨，一直在山海关休整，只有二十八师和三十二师这两支部队能动。
因为之前没想到在北方用兵，所以二十八师和三十二师的换装计划都没有开始，王启年团紧急出发的时候，就差不多搜集了三十二师的全部技术兵器，从关内补充武器容易，培养技术人员就难了，二十八师大量补充了河北第二师的技术兵种，也不敢说战时能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所以今年内指望三十二师上来基本是不可能了，想提高战斗力，还得内部挖潜。好在按总参的估计，俄国人在后勤方面的压力也不比自己这边小，只不过他们准备要比国防军充分，只要撑过战争初期的三板斧，就可以和俄国人相持下去。
他想了一下，向蓝晓田说道：“明天叫那个王大锤到师部报道，看看能给他个什么官。”
“是。”蓝晓田很干脆的回答道。王大锤算是整个第一阶段防御战中一个不大的亮点，据说这小子趁夜摸进俄军阵地，带回来不少情报，虽然说国防军立刻遭到了俄军的进攻，双方都在根据战争进程进行调整，这些情报也就没了用处，但是王大锤的这次行动至少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前指很多人都在私下里传王大锤敌后侦察记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让他负责重组一连倒也是一个选择，不过从履历上看，这家伙一直是列兵，有没有能力带兵还得看看。
决定了王大锤的事情，黄有为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缺官啊。”
这个问题蓝晓田也解决不了，别说来不及，就算给他十八年的时间，他自己也变不出一个人来。所以干脆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个据说从俄国人那边过来的总统特使怎么办？”
“扯淡。”黄有为低声骂道：“总统哪有什么特使，郭守业这家伙以为是乾隆下江南呢？”他向蓝晓田说道：“多半是咱们国家跑出去捞金的人，你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来，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话，就让他跟后勤部队回黑龙江去，前线不能留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蓝晓田其实也不相信什么总统特使，这又不是拍歌剧，再说前线也没有莎士比亚。不过郭守业郑重其事的汇报上来，他总要给下面的军事主官面子，现在看黄有为毫不在意的样子，也知道他对郭守业一向不怎么满意，要不是刚才林谒龙来电话的时候说郭守业因为手枪走火受了轻伤，保不齐就要借机教训郭守业几句。
于是蓝晓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黄有为一个人对着花名册发呆。新军制对参谋人员非常重视，但是参谋们在改制部队里的地位还没有培养出来，所以蓝晓田倒是挺同情林谒龙的，伺候这么个旧军人式的团长恐怕不怎么容易。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黄有为身后的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他惊讶的看着冲进来的蓝晓田，不明白这个平素里一付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连门都不象征性的敲一下。
蓝晓田不等黄有为发问，一下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一边，将手里的纸卷铺到了上面，小心的展开。
纸卷的纸质不错，但是有些地方已经湿了，展开时沾到了一起，让蓝晓田心痛得直吸气，看着慢慢出现在面前的图纸，黄有为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一步跨到桌前，伏下身子，指着布满俄文的地图说道：“这是哪来的？”
“还记得王大锤说过的那个同伴吗？”蓝晓田一张小白脸已经兴奋得涨得通红了，他看着黄有为说道：“他没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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